塔木答乍一看展昭一点没往心里去,不就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么,瘦不拉几。
展昭瞧着他的眼神就来气,心说谁规定英雄好汉非得是胖子?!
小四子顺着展昭离开后的空位爬到了白玉堂身上,坐在他腿上双手扒着桌子看。
白玉堂将他抱好,让他坐着舒服点。
公孙摸着下巴――白玉堂悟性就是高啊,自从小四子教过他正确的抱小孩姿势之后,他倒是真的会了!瞧这抱得有模有样的。
塔木答穿着一条花里胡哨的长袍,外边还披着半边牦牛皮,本来就胖,这样看着更加臃肿。他将皮子脱了,又将上半身的衣服脱下来挂在腰上,甩了甩一身的肥肉。
展昭就皱眉,“你穿上行不行啊?怪难看的。”
“哗……”小四子捧着脸感慨,“好多肉肉!”
白玉堂托着下巴也觉得满身肥肉晃来晃去太难看了,而且身上还有毛……真心不雅观。
塔木答可不理会这些,双手拍着胸脯“啪啪”直响,还觉得挺神气。
展昭磨牙,对面那人好像在说――我有肉呀你没有!我有毛呀你没有!
小四子捧着脸小声跟白玉堂说,“猫猫这个表情跟炸毛的爹爹好像。”
白玉堂赞同地点头――可不是炸毛了么!
“来!”塔木答对展昭招手,“小鬼,大爷让你一只手。”
展昭牙齿咯吱吱,“让我一只手?”
“大爷单手对付你足够……”塔木答话刚说完,展昭不见了。
“诶?”塔木答四周围看了看,心说这小子是吓跑了么?跑得还挺快。
“在你后边。”
一旁塔木答的随从忍不住喊了一声,刚才展昭“嗖”一下闪到了塔木答身后,吐蕃那群人就知道要坏事……这是个不输给赵普的高手。
塔木答那么大的身躯,要转个身也不容易,在他刚转了一半,看到身后小半个展昭的时候,展昭抬起一脚在他屁股上就踹了下去……
展昭这一脚看起来是轻轻飘飘的,但塔木答却是往前扑了出去。
满朝文武就是一闭眼。
果然,听到“嘭”一声巨响,塔木答结结实实地摔了个五体投地。
他分量太重,这一下子下去整个地面都在颤,而且上身还没穿衣服,蹭了一地灰还擦破了皮,胸前的毛蹭掉了一大片,外加脸比较大,一脸砸下去……盘牙都磕松了。
小四子看着都提他疼得慌,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蛋。
白玉堂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心说这么大体格,就这么不经打么?
展昭见塔木答趴地上半天也不起来,有些纳闷――这么没用?
这时,就见塔木答双手一撑地面,爬了起来,愤愤地看着展昭,“你……你敢偷袭我?!”
展昭心肠还是不错的,对手如果太没用,他也不会太过分地欺负人,这塔木答看着又可气又可笑,随便教训一下也就罢了,于是背着手,“你有什么真功夫就拿出来,别光凭傻力气。”
塔木答嘴撇得老大,“我乃吐蕃第一勇士,今日叫你见识见识!”
说完,一猫腰就对着展昭冲了过去。
展昭一闪身,抬腿在他小腿胫骨上轻轻一踹。
“哎呀!”塔木答又惨叫一声,“嘭”一声摔了个结实。
小四子双手捧住桌上的茶杯,桌面地面都在嗡嗡响,这个人太重了。
赵祯有些心疼自己御花园的地面,虽然不说是金砖铺地,但这些青砖也有些年代了,砸碎了要换就得换整片,挑费可不轻。
塔木答爬起来,此时已经狼狈不堪,他几个手下都对他使眼色,那意思――算了,这是个高手。
塔木答不甘心,站起来总觉得输得莫名其妙,伸手一指展昭,“小鬼,你站着别跑!”
展昭忍笑。
“摔跤就是要比力气!”塔木答恼怒,“你跑算什么好汉?!”
展昭点头,示意他过来,自己不跑。
塔木答恶狠狠卯足力气,又朝着展昭冲了过去,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呼呼生风。
几位大臣也替展昭捏把汗,这塔木答胳膊都比展昭的腿粗,展昭比个巧劲儿应该还行,要是硬碰硬……
但臣子的担心还没结束,这边展昭一手抓住塔木答的一根手指,将他抡了起来,动作跟拿着斧头砍木材似的,抡起半空后,将他摔向了地面。
吐蕃几位使者一闭眼,心说――完了,塔木答非摔死不可。
小四子赶紧把杯子端起来,这一震估计茶水都要洒出来了,赵祯继续心疼那几块花园的地板砖。
不过塔木答并没有一头直接撞向地面,就在他脑门挨到地板之前,展昭抬脚,脚尖一踢他脑门,塔木答巨大的的身躯在空中“呼”一声转了个圈,再翻转过来落到地面,屁股着地,坐了个结实。不过他屁股上肉多,没摔坏,地砖也没碎。
塔木答还是摔了个七荤八素,伸着手挥手喊停,“不打了!”
展昭站着看他,心说这小子倒是还挺实际。
塔木答算是明白了,感情宋人都这德行,越瘦的越是高手,边想还边瞄了一眼公孙,心说这个肯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扫兴地站起来穿好衣服,塔木答给展昭拱了拱手,“算你厉害,今天让你,不跟你打了。”说完,厚着脸皮回座位去了。
展昭也懒得跟他计较,回了自己座位,赵祯挺满意,这次比武没出赵普就赢了一局,看那群番邦日后还怎么得瑟,于是举杯邀众人畅饮。
展昭刚刚坐下,就听对过的姚素素突然很好奇地问,“展大人,师承何派?”
展昭端着杯子,微微一笑,“师父有命,师门保密。”
白玉堂在一旁不动声色喝杯茶,顺便给小四子塞一块糕点到嘴里。
“哦……”姚素素托着下巴,“我刚才看展大人用的那一招,内力不太像是中原武功。”
展昭心中好笑――这姚素素还有些眼光,殷侯的功夫自成一派,功夫底子好一点的话,很容易看出不同来,然而要看出他是魔教的功夫可不容易,除非,这人曾经是魔宫的。
想到这里,展昭琢磨……魔宫当年解散的时候,的确有一部分人跟着他外公隐遁到了山里,然而有一部分人,却是流落在外自立门户了。这姚素素看着不应该有那个年纪啊,莫非……跟蓝姨一样,保养得好?
姚素素此时,眯着眼睛打量着展昭,似乎也有些想法。
白玉堂注意到姚素素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展昭的手腕,不过展昭的宽袖外衣里边经常穿箭袖衣服,天珠链子藏在衣袖里边,平日绝看不到。
姚素素皱着眉头,似乎不甘心,又问,“展大人,是哪里人啊?”
“江南人士。”展昭也不说老家地址。
姚素素还想问,一旁八王爷打趣,“姚帮主莫不是看上展护卫了?那可不成啊,开封府的姑娘们不答应的。”
展昭摸头,四周人一片哄笑,小四子伸手,“我也不答应!”
众人都不解地看小四子。
公孙无语地瞪小四子――不准凑热闹!
小四子扁扁嘴缩回白玉堂怀里,心说――猫猫和白白更加般配!
姚素素被八王爷打断,也不好再试探,端着茶杯喝了口水。
这时,就听一个来使又说话,“九王爷不在边关待着,独自跑回开封,不怕边关有变?”
赵普看了一眼,见是辽国使者,查拉汉、
赵普乐了,“怎么,你家狼主想我了?”
查拉汉暗暗磨牙,心说,我家狼主一听到你赵普的名字晚上就做噩梦,还想你……
赵祯心情更加,这次会占尽优势丝毫不落下风,甚好!
第二轮菜上来,大多是精致的下酒糕点,众臣也开始聊天,酒过三巡自然是放开了些。
这时候轮到各位使者送上贡品,赵祯很有兴趣地一一查看,所有礼品欧阳和邹良都仔细查看过了,没发现什么异样。
在众多礼品当中,目照国进贡的礼物,最为特别,是一株红白珊瑚经过精心雕刻而成的花卉雕塑。
这花花冠火红,有些似千瓣菊又有些似曼珠沙华,叶子白色,散开……繁茂,雕刻工艺精湛绝伦。
按理来说,宋地才出这种惊妙手工饰品,没想到目照国也有这样的手艺人。
赵祯看得惊讶,问目照瑭,“这是什么花?”
目照瑭站起身,回话,“回禀皇帝陛下,这是醉心花。”
“醉心花?”公孙有些好奇,醉心花这名字好似听过,有用来形容曼陀罗花,但是不常见……而且这花外形和曼陀罗也不相似。
“这是什么花?”赵普见公孙似乎也疑惑,就问,“没听过也没见过。”
“醉心花是我目照国的特产,源于一个传说。”目照瑭回答,“目照国女多男少,诸位知道为什么么?”
众人面面相觑――这上哪儿知道去?
目照国有个习俗,男女成亲的时候,要吃醉心花。
赵祯很感兴趣,“吃花?”
“不错。”目照瑭点头,淡淡一笑,“我们目照国成亲不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全在两情相悦。成亲时夫妻双双吞下一朵醉心花,如果两人对彼此都是一心一意,那么就不会有事,反而身体康健白头到老。可如果其中有一个是三心二意的,那么醉心花就会要了那人的命。服用醉心花而死的人,死后拿出心脏,会发现心脏通红,就跟喝多了酒醉了的人脸一样……所以得名。”
目照瑭的故事讲完,在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原本醉心花这名字听了,让人觉得应该是个美好的故事,可这故事听着……怎么叫人觉得寒毛直竖。
赵祯问,“目照使者的意思是,男的三心二意的多,所以成亲时吃了醉心花死的男人也多,于是导致你国内女多男少?”
目照瑭笑着点头,“皇上果然聪慧。”
说完,又一片沉寂。
就在这沉寂之中,只听到一人突然“呵”了一声,似乎是笑,带着点不屑和嘲讽,当然了,很轻很轻,要不是四周围那么静,谁都发现不了。
众人循声望过去,小四子仰起脸――笑的是白玉堂。
白玉堂自顾自喝茶,展昭对他挑挑眉――干嘛?
白玉堂回看他――不好笑么?
“白公子,觉得我目照国的习俗很好笑?”目照瑭问白玉堂,显然因为刚才随侍的事情,并不太愉快,语调带着些不满。
白玉堂向来不喜多话,无所谓地放下杯子,示意――你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与我无关。
公孙皱着眉头,“这是何种原理呢?不合药理也不合病理。”
赵普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看他――你又来了,管他呢,说什么你都信啊。
赵祯摇摇头,“这习俗可不好啊,就算三心二意不对,也不是死罪,直接毒死太过残忍。”
目照瑭点头,“皇上果然仁慈,所以我说是一个传说,其实现在婚礼已经没这种习俗了,醉心花也变得非常罕有,据说……是当年有人将所有的醉心花全部焚毁了,不过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就不得而知了。这盆醉心花雕像,也是多年遗留下来的宝物,出自何人之手,到目前还不知。”
“是么。”赵祯让人托着那大概两尺高,三尺宽的醉心花雕像上下左右看,就在一片花叶上,发现了一个烫字,是个“英”字。这种在硬物上烫字的工艺只有宋土有,并不外传。赵祯救皱眉……莫非是宋朝流出去的?想到这里,又让人翻过来看看。
几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将雕塑翻过来……就见在雕塑的底部,有一个朱砂红点,红点内,有一朵白色的盛开桃花花纹。
赵祯摸了摸下巴――很精致不过没见过。
其实赵祯对这种精品玩意儿并不是很感兴趣,于是叫人收了跟其他贡品一起入库,自己又回座位,请众臣喝酒。
白玉堂见小四子一直托着脸朝着一旁看着,就看了看身边的展昭。
展昭正认真剥着一只螃蟹,似乎并不是很拿手,白玉堂就伸手拿过来,三两下给他剥开,又放回去。
展昭叼着筷子看着白玉堂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说――这不可能!你大少爷竟然会剥螃蟹!
白玉堂无语,把自己眼前那个也剥开,放到他跟前,“下次带你去吃陷空岛的秋蟹,比这肥多了,母的黄多公的膏厚。”
展昭张开嘴,良久,“你竟然知道母螃蟹有黄公螃蟹有膏……”
白玉堂无语,看准了给他塞个四喜丸子到嘴里――吃吧,还贫呢!
展昭嚼着丸子,就看到小四子顺着白玉堂的腿爬了下来,跑到了公孙身边。
两人下意识地看过去,公孙也在跟螃蟹奋斗呢,赵普伸手拿过来,非常粗犷地将一个螃蟹一分为二,再把所有腿都掰了下来,最后将螃蟹往盘子里一扔,“吃这劳什子干嘛,吃几百个才饱?”
公孙斜了他一眼。
小四子并没有爬上公孙和赵普当间那张椅子,而是从自己的位子上端了一叠精致的桂花酥,跑去了包拯和八王爷那桌。
小四子把桂花酥放在八王爷眼前,凑到包拯和八王爷中间,仰脸左瞧瞧右瞧瞧,最后伸手轻轻拽拽八王爷的袖子,“小八子,你怎么不吃饭呐?你比爹爹还瘦呢。”
随着小四子的话,赵祯和赵普都转脸看八王爷。
赵普见八王爷眼前的酒菜几乎没动,又见他一脸愁容,被小四子提醒了才回了神,有些纳闷……再看一旁,包拯也板着张脸。包拯反正平时就黑口黑面的,也没人在意,最奇怪的是,平日总也笑么兹儿的庞太师,都跟吞了苍蝇似的皱着眉头,一脸苦相。
赵普看了看公孙,公孙也摸下巴――这三人怎么了?
赵祯向来孝顺八王爷,见他不吃饭,听了小四子的话就觉得八王怎么看怎么瘦,赶紧问,“皇叔不舒服还是菜不和胃口?”
八王摇了摇头,挤出一抹笑容来,“没……”边说,边拿起小四子递过来的桂花酥塞进嘴里,小四子赶忙伸手抓住,“哎呀,纸托儿还没撕掉呢。
八王愣了愣,低头看,桂花酥因为很松脆,底部有一张薄薄的纸皮托住,他刚才都没发现。
小四子伸手把纸皮撕掉,将桂花酥送到八王爷嘴里。
八王吃着,边看着小四子发呆,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心事。
“咳咳。”
包拯突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八王爷抬头,和包拯对视了一眼。
包拯身后的庞吉适时地递了个眼色过来,八王爷似乎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脸上有了笑容,将小四子抱起来放到身边,给他剥螃蟹吃。
公孙看着八王爷剥个螃蟹都那么优雅,瞥了赵普一眼――你俩不兄弟么?差距忒大!人家那才叫王爷范儿。
不过赵普似乎有些担心,回头看到公孙,摇了摇头。
公孙倒是明白了赵普的意思――这三人好像有问题,八王爷不对劲。
赵祯端着杯子喝酒,没再说什么。
展昭吃了两个螃蟹后,问白玉堂,“什么情况?”
白玉堂依旧从容不迫地喝着酒,顺便往展昭碗里夹吃的,不咸不淡来了句,“从醉心花开始的。”
展昭微微一愣,看他,“嗯?”
白玉堂伸手,拿过一块帕子,手指轻轻一托展昭的下巴,另一只手用帕子迅速抹了他的嘴巴一圈,收回手继续喝酒,“从那盆醉心花端上来,三人脸色就变了,说那个故事的时候,三人跟以前听过这故事似的,说到什么人一把火烧了醉心花,八王爷跟中毒了似的,脸都白了。”
说完,白玉堂听展昭没出声,转眼看他。
就见展昭摸着下巴正端详他呢。
“怎么?”白玉堂问。
展昭侧过脸,顺便捏住白玉堂的下巴摆了个侧面在自己眼前,仔细研究。
白玉堂不解。
展昭看了好一会儿,认真说“旁边没长眼睛啊,这都能看见?”
白玉堂无力,又去夹菜放他碗里。
展昭眯眼,“那杏儿正看你呢,你怎么不看人家?”
白玉堂淡淡一笑,“你旁边也没少长眼睛。”
展昭眨眨眼,伸手一指,“我眼大!余光足。”
白玉堂看着他一对瞪大了的猫儿眼,点头,“是大。”
两人对视看彼此眼睛,身后两个宫女看着两人走神撞到一起了,托盘没拿稳,连盘子带菜都掉了下来。
一旁宫女太监集体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展昭和白玉堂各自一伸手,一人一盘接住,别说菜了,连汤都没滴出来一滴。
展昭将托盘递过去给其中一个吓出一身汗的宫女,笑得柔和,“小心些啊,我刚才酒水洒了,地滑。”
宫女双颊绯红,赶紧感激地伸手接了,一旁宫女也赶紧从白玉堂手里接过托盘。
白玉堂瞧了展昭一眼――老好人。
展昭一挑眉――这叫会做人!
包拯哭笑不得摇头――这两人简直旁若无人。
赵祯端着杯子好奇地看包拯――您府上这二位什么情况?
包拯还没来得及回答,庞太师伸出两个拳头,对面对两个大拇指对着动了动。
赵祯一脸――原来如此外加果然如此的样子,点头。
另一边厢,赵普拽着螃蟹腿皱眉看公孙,“这玩意儿这么硬怎么吃。”
公孙拿筷子好容易戳出一块蟹肉,被赵普抢了。
公孙瞪他一眼,赵普坏笑,“再给戳一块,不带壳的还不赖。”
公孙就想泼他一脸醋。
赵祯又看包拯,这回没等庞太师解释,小四子伸出两个胖胖的拳头,对着伸出两个大拇指,勾啊勾。
赵祯张大嘴――他九皇叔不是讨厌生么?
这边群臣和皇帝打手势挤眉弄眼正忙,那头,展昭突然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白玉堂。
白玉堂眼神一扫……就见目照瑭身后那几个白衣女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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