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大街。
夜色已深,明月高悬。
按照规矩,城中大大小小的坊,也就相当于一个一个有围墙的小区,都关了坊门,开始宵禁。
本来宵禁不是那么严的,但昨夜皇上遇刺,今日又有妖龟出城,负责拱卫京师重地的羽林军被骂的狗血喷头,一下就空前严厉起来。
各坊门不按时关闭的一律严查,一队队甲胄齐整戎装禁卫军在城中穿梭往来。
哪怕是位于东南区的平康坊和崇仁坊,可以彻夜不休的酒楼妓馆一条街,也在今夜安静了下来。
某家妓馆顶楼的隔间里,据说已经出城的谷底谷尚书隔着纱窗看着下方的街道,主要是街道上穿梭往来的士兵们,忍不住问:“桂相,我们为何还要回来?”
头发、眉毛、胡子全秃,整个人仿佛剥了皮的鸡蛋一样,只是皱巴巴的桂相咧了咧嘴:“跑掉的那小子虽然不地道,也算有点本事。我得了消息,他安然溜了,没被天京城的人捉到。也就是说,你现在的罪名只有勾结妖族、贪赃枉法,行刺皇帝的谋逆大案还缺乏罪证。所以我那计策,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用一用?怎么用?我已经暴露,叶璃也不在了……”
桂相笑了,因为没有眉毛胡子,尤其显得诡异:“谷大人,你不会以为我们十数年布置,朝中只安排了你一位奥援吧?等着看吧,明日的早朝,定有一场好戏!嘿。”
天京城外,孤山山头。夕阳西下,残霞如血。
龙虎山少天师回身凝望着城中,肉身狼狈,精神抑郁。
这一场突袭他可谓损失惨重。带入游戏的保镖团已经全军覆没。不仅如此,还和本轮游戏的己方阵营生出了龌龊,友好度大打折扣,让接下来的通关难度大大增加。
就算。就算接下来的封神之战,龙虎山甚至相关的几个位面必然会派高手入游戏。争取将局面扳回来……自己贸然开启封神战,而且导致了开局不利的罪名,无论如何也无法洗脱了。
该死啊……
那些在赌桌上一输再输,却始终不肯离席,奢望着某一刻能够回本的赌徒们的心理,张博野总算是知道了。
“嘿嘿嘿,当初跟你说。把你的天地双魂全交出来,我可以将那小子直接拽入封神,顺手送上封神榜,你不肯,偏要自己动手……怎么样?傻逼了吧?”
张博野体外,一团黑气笼罩。依稀浮现出张博野的五官相貌,只是声音全然不同。
天地双魂全交出来,让你天地打通,那我从今往后。还是我吗?张博野攥紧拳头,心中暗道。
而且,我的行刺之所以失败。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双魂齐献,才能换人一命。只献一魂。就只能有限度的更改某次的任务规则,这是仙界规定。你可莫要胡思乱想,小心我告你诽谤。”
“再说了,我只受了你一魂而已,只能如此和你保持通话,除了更改系统设定和游戏规则,根本没有直接影响下界的能力。只有你双魂齐献,我才能有足够的能力。这不单单是完全交易的报酬,也是必然条件。”
黑雾环绕张博野。蠕动的说道。
好吧……张博野缓缓吐出一口气,从狼狈逃窜的情绪中稍稍摆脱。假如到最后。事情真的无法解决,怕也只有献祭双魂了,宁肯不做自己,也要做了那个小子,龙虎山少主吃不了那种羞辱。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自己带来的不仅仅有道具和保镖,还有来自更强大的仙侠世界的功法、技术以及……地位。赶紧赶到正常的切入点,应该还来得及做些什么。
一念藉此,他从空间袋中掏出了一个硕大的木箱子,方方正正,好像装圣衣的箱子似的,完全看出来里面装了什么。
不过很快就知道了。那箱子落了地便开始变化,仿佛种子埋进地里就生根发芽一样,飞快的膨胀变形。
不过并没有长成参天大树,而是长成了一只机关木鸟……
当箱子完成了变化,不再膨胀变形,张博野钻入机关木鸟之下,机关木鸟翅膀扑棱,两脚一蹬,原地起飞,带着张博野没入了渐渐黑暗的夜空。
天京城,两仪殿。
东方才刚刚浮现鱼肚白。金碧辉煌的皇城在隐约的天光下,已经透射出庄严与肃穆。
就跟昨天一样,本应该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皇帝,早早的就坐在了金銮殿上,边上跟着朴皇后,后边跟着人鱼公主和貂蝉。
貂蝉懒洋洋躺在一方软榻上,耳朵上裹着厚厚的皮毛软垫,根本懒得听什么朝议的内容。
至于人鱼公主,有太监宫女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大水缸,她泡在水里。待遇是极好的……
文武百官们,文以丞相曾希同,武以枢密使,一个已经眼花耳聋的老大人为首,分行站立,眼观鼻,鼻观心。肖凌也站在第一排。
他的副相副枢密是第二排的,但是太师的虚衔太高。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在太监高亢的嗓音中,修行者们穿越而来的第二次早朝拉开了序幕。
“臣有本奏!臣有本奏!臣有本奏!”……太监话音刚落,一片呐喊的声音,多是从百官的后列传来。然后一个个穿绯色或者绿色袍的官员跳了出来。
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服绯,六品七品服绿,至于更低的,根本没资格站在殿上。
“哦?”皇帝来了兴趣,龙椅上直起了腰。
已分退到两边的众大臣立刻低下了头,表示是不知情的,和自己没关系的。
“你先说。”皇帝随手指了一个家伙。
“是!”这是个御使,风闻奏事,就好像小报记者似的,不怕骇人听闻,就怕写出来的东西没人看。被皇帝指名,顿时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摊开了自己的奏折,“皇上,臣听闻,昨日肖太师率修行者众包围了谷尚书府,然后……blablabla……”
大抵也就是将昨天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但很明显做了两点强调,第一,谷尚书随着妖龟出逃之后,尚书府的封锁查禁,都是以修真者为首,禁卫军辅助的;第二,谷尚书可比王侯的万贯家财,查禁之后却被发现,简直荒天下之大谬,这明显是渎职。
求请皇上另派贤臣良士,重新对谷尚书府进行查抄,对某些人以权谋私吃拿卡要的行为严肃处理。
听了此人的奏本,皇帝的表情有些阴郁。不过扭头看看皇后朴柔,再低头看看同样面色难看的肖凌,咳了几声没说话。
宰相曾希同低头看着脚尖,让人没法直接看到自己微翘的嘴角。
唉!王畅微叹了一声,这位御史是个自己认识的,素来看好,没想到被拖进这件事里了。只希望……他是凭本心,而非被人教唆的吧……
思忖间皇帝已经再度开口,点名了下一个人。
按照皇帝一向的德性,大家知道,他是打算把这件事放一放,暂且不说了。
不说了?这哪儿成,那可是不知道多少银子呢。如今国库空虚,就指着那些银子好过年呢!说实话,除了谷尚书的一些狐朋狗友,大家对抄了谷尚书府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负责抄的人你不能,不能吃独食,一点不给大家分吧?
于是第二人摊开奏本:“皇上,臣听闻,昨日肖太师率修行者众包围了谷尚书府,然后……blablabla……”虽然说的是同一件事儿,这个人的奏章行文措辞肯定是有区别的。
这家伙也有个性,记心也实在好,竟然将第一个人的奏章几乎一个字不重复的背了一遍。
还没有背完,被皇帝挥手打断。“下一个!”
于是下一个人又跳出来,这位虽然没背,但是翻来覆去的意思就是那个:恳请皇上另派贤臣良士,对谷尚书府重新清点查抄,严肃处理某些人以权谋私吃拿卡要的作为。
皇帝的脸本来气的微红,这一个个的问下去,慢慢的就变青了,演技着实不错。“诸位爱卿,除了昨日尚书府中事,还有别的本奏吗?”
众臣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到了一脸难看的肖凌身上,心说:这家伙明显是走了后宫路线,让皇后吹枕头风,把这件事强行压下吧?这哪儿能让他得逞。就好像跟人借钱,一要不还,再要不还,久而久之,也就不还了,成了一笔糊涂账……
齐刷刷跪地,声音洪亮,表情坚毅,宛如合唱:“恳请皇上另派贤臣良士,对谷尚书府重新清点查抄!”
国子祭酒更是加了一句:太学生业已知道了此事,纷纷说“旧蠹刚除,新蠹又现,不以严惩,除之不尽”,正打算上书此事。
“恳请皇上……”站在前方的文武百官,除了几个真正的大波ss,几乎也都跪下了。
所有人都知道,到了和皇上掰腕子的时候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募然,“哈哈哈……”皇帝的笑声响起来,把满朝文武都笑愣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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