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罗母和嫂子开始整理罗冲带回家的各种财物,一整理才觉得奇怪:他那个看似不大的包袱,怎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之后,她们还要计算这些钱应该怎么用,这些年里欠下的债务应该怎么还,家里有多少东西需要置办,有哪些东西需要修缮……
有了钱,随之而来也会有一大堆事情,但不会觉得烦躁,真正懂得居家过日子的人只会为此而开心,为此而振奋。
这类事情,罗冲就不会过问了,晃晃荡荡走出客厅,闻着味儿也就来到了厨房。
若问是什么味儿,那就可以随意领会了。
罗秀儿在准备晚饭,不需要罗母的吩咐,也就把家里储备的好几天的食材都翻了出来。过会儿还要去嫂子那里领些钱,出去采买鸡鸭鱼肉之类的,晚饭肯定要丰盛一些,好好的庆贺一下。
还要买酒,当兵的都喜欢喝酒,他也一样吧?
正在洗菜的她,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因为眼角余光察觉到他来了,倚着门框,瞅着自己……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转过身,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纯属下意识的行为,看过去的眼神却是畏缩的,迷茫的。
好在,罗冲的目光里只有柔和,让她那颗揪紧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些年,家里多亏了你。”
接下来,竟然听到他这样说:“感谢的话也就不说了,只告诉你,你的苦日子已经到头了,将来会过得很好,比你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
她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应,却在担心:这是处置自己之前,口头上的安慰吗?
别忘了一年前,他还是那么的讨厌自己,嫌弃自己,离家之时都没和自己道别,甚至,半个字都没说过。
罗冲知道,给她设定的那些幸福不可以太过突然,那只会吓坏她,令她无法适从,也很难取信。
慢慢来吧,先让她安心。
“绝对不会赶走你,也不会让你沦为奴婢。”
罗冲稍稍加重了语气:“这是一定的,我说了就算,娘也管不了……那么,你应该学着讨好我,为了你自己的将来。”
冲她挤挤眼,笑着问道:“讨好我,你会吗?”
“我……”
她的一双手紧紧地攥着围裙,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得说点什么。”
罗冲的脸上绽放着最为无害的笑容:“我不会再欺负你,但你,总要说点好听的,让我觉得高兴不是吗?”
“你……”
她的脸色有点涨红,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你回来了,我……我很高兴。”
“嗯,很好。”
罗冲点头:“你觉得高兴,我也就高兴了,这个逻辑关系倒也是对的。”
逻辑关系?
她神情迷茫,完全听不明白。
听不懂没关系,罗冲一摆手:“走,带我去菜市场,买些好吃的回来,家里这些东西,我根本咽不下去。”
摆在案板上的食材,已经是家里最好的了,平日里,她们哪舍得多吃。
“我和你一起吗?”
这句话她说得总算顺溜了一些,嗓音也恢复了正常,虽不是清脆悦耳,但也是挺好听的,依照地球人的欣赏标准,甚至透着些异样的磁性。
其实,她想说的不只是这个问题,依照本地风俗,男人都不应该去菜市场买菜,更何况,他身负官职,堂堂的百户大人。
还有,我和你一起出门,不会给你丢脸吗?
“走!”
罗冲不需要解释,稍微加重一下语气,习惯了默默忍受一切的她,也就乖乖从命了。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罗母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追出来一看,顿时有了担心:动儿不是要把她领出去丢掉,或是送给别人吧?
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就算她不适合成为动儿的正妻,留在身边做个小妾,或是给她安排好另一种出路,也不能那般无情的随意处置啊。
“出去买点东西。”
罗冲笑着回道:“放心吧,我会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不会再欺负她了。”
“可是……”
罗母稍稍放心了,又觉得他们两个一起出门不太合适,但已经来不及阻止,眼瞅着罗冲哗啦一下把门框扯烂,噗通,门板子摔成粉碎,他还喊道:“嫂子,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来修门,百户之家,门槛子还是挺高的。”
嫂子跟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瞅着他俩的背影愣了一会儿,转身问罗母:“娘,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平日里虽然使唤罗秀儿也使唤惯了,却也是有些感情的,无论怎样,都不想她的命运太过凄惨。最起码,也该有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可以过下去吧。
罗冲和罗秀儿刚一出门,大街对面就有一个家伙朝相反的方向撒腿就跑,不用问,显然就是个盯梢的。
“送死也不用这么着急啊。”
罗冲心中一笑,浑不在意。
罗秀儿跟在侧后方,距离自己一米多,小心谨慎的样子很让人心疼。当然,曾经的那个罗动绝对不可能心疼她。
不一样的层次,欣赏水平也就不同,愚蠢的罗动会为了那些个大家闺秀而着迷,可在罗冲眼里,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比得上天界神女?反倒是罗秀儿这般朴实无华的美,更容易触动宇宙主宰者的变态心弦。
宇宙最强的男人和最弱的女人一起走在大街上,引来了广灵镇无数双眼睛的关注。
“看,罗家的二小子!那是他的童养媳吧?这要干嘛,带出去送人吗?”
“若是那样,这丫头可就太惨了。”
“瞎说什么,就算要送人,也不可能这么着急,更不可能这么的光明正大,这种事肯定要背地里做,还得找一些好听的理由。”
“闭嘴吧你们,别被他听到,现在,人家可是百户大人,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
“是啊,听说他在战场上砍了几百个人头,其中还有几个青原大将呢。”
“我就纳闷了,这娃子也算在咱们眼皮底下长大的,什么德行谁都知道,从军之后,怎就涨了那么大本事?”
“谁知道呢,别忘了罗老头临死前的一年,到处吆喝着他们罗家早晚都会出一个大将军,说不定……”
“嗯,这事儿邪乎!”
镇民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依照曾经那个罗动的习气品性,大部分镇民都不看好罗秀儿的下场,搞不好就把她送给了手下的某个大头兵。
罗冲慢悠悠溜达着,看到一些商铺就会走进去知会一声:罗家要采买不少东西,让你们赚钱的机会到了,赶紧的,自己主动点,否则,罗嫂不一定会选你这家。
这些话,商家倒是不存疑虑,因为战场归来的几十个大头兵们早就在镇子上传开了,罗动砍人头赚了不少银子,罗家真的有钱了。
“你自己想买什么,现在就告诉我。”
走着走着,罗冲转头对罗秀儿说:“回头,想从嫂子手里要钱,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嫂子勤俭持家,一个铜板都要掰开了花,就算家境改善了,抠门的习惯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的。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罗秀儿在后面小声回答,但在众人瞩目的情况下,她的神态表情反倒比家里大方得多。是因为,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罗冲丢人,任何举动都要逼着自己‘体面’一些。
“你太软弱了,从来不知道反抗。”罗冲轻声叹道:“以前,才会被我一个劲儿欺负。”
“这不是软弱。”
本以为她不会吭声,没想到,她竟然有胆量反驳:“家里人对我已经很好了,吃一样的,住一样的,只不过干活多些,我没有什么不满的,为什么要反抗?”
罗冲稍感意外,又问:“我欺负你,也没有怨言?”
她稍稍一想,可能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才回道:“那时的你,还是小孩子,有点淘气而已。”
“是这样吗?”
罗冲笑了笑,点头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需要改了,还那样好不好?反正你总是会让着我。”
她摇摇头,声音很小:“你现在长大了,一家之主,应该懂事了。”
“好吧,我还是看错了。”
罗冲哈哈一笑:“你不是软弱,而是柔中有刚。”
她却没笑,而是在十几秒过后,壮着胆子对他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怨你,只求你不要把我送人。即便不能再待在家里,我也能自己生存,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罗冲的铁石心肠,这都忍不住心中一颤,立即回道:“好的,我答应你,你的命运,今后由你自己来决定,连我在内,没人还可以强迫你。”
“嗯!”
罗秀儿用力点头,整个人顿时有了精神,腰杆也挺直了一些。
她信了,只因为这一刻,他的语气,他的眼神……再就是,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现在也是个军官了,他的话就应该斩钉截铁,一个唾沫一个坑了吧?
这时候,距离菜市场也就剩几十步了,前面的大街上,哒哒哒哒响起了马蹄声,一个蓝袍大汉骑着马,后面跟着几个跑得气喘吁吁的狗腿子,迎着罗冲过来了。
王百户!
在罗动的人生记忆里见过这个家伙,本地一霸。据说,广灵镇的王家属于京城王氏家族的在外分支,所以,卫所的千户大人对他也是有一些放纵的。
身后的罗秀儿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快走两步贴近了自己,这种感觉并不是为了寻求庇护,反而像是要保护罗冲。
唰唰唰……
一些画面在罗冲脑海中快速掠过,来自于罗动灵魂的深层记忆,或许他本人早已经不记得了。
罗动十岁之前,经常和罗秀儿一起出门,年幼的他们不懂太多,那时候,比他大了三岁的小媳妇儿不管遇到何种情况,都会像老母鸡一样护在他的身边,不管是爬树,嬉水,还是被镇子上那几个孩子王围了起来。
只不过长大后,他全都忘了,反过来还会以各种理由嫌弃她,厌恶她……r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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