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骤然纵马挺枪杀出,由于距离太近,叛军的注意力又全放在马千雪身上,一下子被李定国冲乱了阵脚。
毕节是一座山城,也仅有城门前这一小片平地。然而仅仅就是这一小片平地,也足以让李定国尽情施展骑术了。他端坐在高大的大宛马上,手持长达一丈的铁枪,对付几十名仅仅手持单刀和弓箭的步兵,就如同老叟戏顽童一样简单。叛军别说厮杀了,连李定国的边都摸不着,而李定国却可在马上肆意劈刺,转眼间就刺倒六七人。
此时丛林中又有数骑战马冲了出来,也都是李定国的亲兵。叛军见势不妙撒腿就跑,不过战马冲刺的速度可轻松达到每秒十五米,相较之下,即使是短跑世界冠军,每秒十米左右已是不可逾越的极限。换句简单的话说,两条腿的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顷刻间李定国和几名亲兵就追了上来。这时候连兵器都用不着了,几匹骏马直接扬起四蹄从叛军身上踩了过去,凡被撞上或是踩到的叛军,无不脑浆迸裂,肚破肠流。
不过这样一来,几名骑兵与毕节城墙之间的距离可就太近了。城头的土兵连忙开弓放箭,同时城门内也有几十名叛军骑兵紧急列队,一个接一个地冲出城来,意欲将这几名骑兵,以及仍在石崖上的马千雪重重包围。
李定国急率亲兵拨马便回,同时向马千雪高喊:“快下来!”
而此时此刻,马千雪已经攀到了离洞口仅剩三尺之处,如何肯前功尽弃。只见她先是将身一弓,随即足尖与双手同时用力,竟从峭壁上腾空跃起,在空中漂亮地翻了个筋斗,稳稳地落在洞口上!
几十丈的距离转瞬即逝,李定国见马千雪还在弯腰割取草药,急得厉声吼道:“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而马千雪也终于采摘了足够分量的黄花蒿,对李定国灿然一笑,随即一个鹞子翻身从石崖上跳了下来!
李定国吓了一跳,心想洞口离地面足有七八丈,直接跳下来还不得摔死?哪知马千雪向下跳的时候早已瞅准,石崖旁边有几棵参天大树,她便以几枝粗壮的树枝为阶梯,连续跳落几次,最后一跳刚好跳到李定国的马上,揽住他的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撤啊!”
李定国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肚里,率领几名骑兵一头扎进密林之中。追来的叛军刚要跟着往里钻,匆匆赶到城头的安邦彦急命手下鸣锣,恶狠狠地道:“这必是官军的诱敌之计,本大王才不会上当,给我回来!”
李定国等几骑一口气跑出数里,见没有追兵跟来,既庆幸又有些失望。庆幸的是,这次突击事出突然,完全是为了救马千雪回来。虽然过程惊心动魄,总算是全身而退了。
而失望的是,安邦彦果然比奢崇明狡诈得多,想让他上当出动主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眼看快到临时营地,几名亲兵知趣地放慢了速度。直到这时,马千雪才注意到李定国又是赤着上身,而自己正是一直揽着他光溜溜的腰,那满身的汗水把她的衣袖都浸湿了。
“喂,你怎么又光着身子乱跑?”马千雪不禁又羞又气,赶紧松手叱道,“你还病着你不知道么?”
李定国也没好气地答道:“告诉你挺一挺就过去了嘛!刚才出了一身大汗,已是好了。倒是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就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万一有个差池,不但诱敌深入的作战计划立即失败,我怎么跟秦夫人交待?”
这还是李定国第一次用很不客气的语气呵斥马千雪。马千雪一下子愣住了,不过只过了片刻,委屈的泪水便泉涌而出,尖声叫道:“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此时几人已经返回营地,马千雪这一嗓子,把所有白杆兵都惊动了。众目睽睽之下,马千雪愤怒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跑进一顶窝棚中。两名白杆兵将领刚想进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却被马千雪一顿暴骂给骂了出来。众人见状,谁还敢去触这个霉头。
李定国也觉得老大下不来台,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进另一顶窝棚。靳统武这次是跟着李定国一起来的,见他还在生闷气,便嘻嘻哈哈地劝道:“团长,算啦算啦!有道是好男不跟女斗,人家也是好心去为你采药,哪能跟训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一样训人家呢…”
“我是气她分不清轻重缓急,险些因小失大!”李定国瞪了靳统武一眼道,“我们离开京师已经快两个月了,飞鸽传书你又不是没看过,圣上现在有多急,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此次诱敌之计不成,无法尽早班师,就有可能耽误圣上的通盘大计!”
“团长提到圣上了,圣上不是也说,要注意搞好民族团结嘛。”靳统武嘿嘿笑道,“团长你想,此次诱敌白杆兵是主力,要是把马姑娘得罪了,白杆兵能听咱们的?再说你是主将,将乃兵之首,你要是真一病不起了,我们还打个屁的胜仗,那不更耽误时间么。所以人家马姑娘这也不叫不分轻重缓急,我看呀,团长还是去给人家赔个不是吧。”
“我不去!”李定国脸一红道,“我乃全军主将,岂有向她道歉之理?以后还如何御众?”
“团长这你可就不对了,”靳统武一本正经地道,“圣上可是说过,不论官职高低,都要坚持批评与自我批评。”
李定国一阵犹豫,其实他心中也早后悔了。靳统武见状挤挤眼坏笑道:“团长放心,这件事我保证不传出去。你在窝棚里就是给马姑娘跪倒磕头,别人也看不见;一出来,你还是威风八面的定南将军!”
“你少油腔滑调,我去和马姑娘商议下一步如何行动!”李定国用言语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到底还是来到马千雪的窝棚前,轻咳一声道,“马姑娘,我可以进去么?”
马千雪没有回答,李定国还道她余怒未消,心想今天也只得豁出去这张脸了。
可当他迈步进棚,却见马千雪正将采回来的黄花蒿小心翼翼地研成粉末,用开水冲了一大碗。
见李定国怔怔地望着自己,马千雪虽然仍沉着脸,却还是端起碗送到他身前道:“你的病根本没好,还不快把药喝了!”
在这一瞬间,李定国感动得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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