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议事厅内,朱由检与魏忠贤表面上看起来相谈甚欢,其实却是各怀鬼胎,笑里藏刀。
闲扯几句之后,朱由检心中惦记孙传庭的安危,终于绕到正题道:“本王今天来,除了看望厂公,还有一件小事,想请厂公帮忙。”
“不知是何事?只要是老奴力所能及,定给王爷办得妥妥帖帖!”魏忠贤谄笑道。
“王府有一名从九品的教授,名叫孙传庭。”朱由检试探着道,“近日以来,本王听孙传庭讲起,城外聚集了大量灾民。这天寒地冻的,灾民又不能入城,一场大雪下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呐!本王就让这孙传庭在城外开了个粥厂,他天天去那里盯着,不料今天却在德胜门让东厂的人给抓了。厂公,又不是什么大事,能否通融通融?”
“哦,有这等事?”魏忠贤还真不知道有此事,赶紧差人去问。不多时,番子回报,果然是将孙传庭抓了,现已关入东厂牢房。
其实像这种小事,对魏忠贤来说实在是鸡毛蒜皮。若是其他官员或是皇族的亲属、家奴犯禁,只要打声招呼,稍稍孝敬他些银子,他也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将人放了。
但换了是朱由检,那情况就大为不同了。魏忠贤本来就恨他入骨,几次暗害他不成,正自窝火。如今他竟有事要求自己,那还不得好好刁难一番。
于是魏忠贤立马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为难地道:“本来王爷的吩咐,老奴理应照办。可此次不比寻常,昨夜诏狱被劫,万岁震怒,下严旨关闭城门,全城搜捕刺客。这孙传庭非要赶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城,实在是不长眼睛。若光是出城倒也罢了,他竟又抢夺东厂番子的兵刃。如此胆大妄为,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地?若老奴徇私放了他,一则乱了法令,二则寒了执法公差的心,三则在万岁那里也不好交待啊!”
朱由检见魏忠贤虽然说得客客气气,却是一点通融的意思都没有,虽在他的预料之中,仍然不由得心头火起。他只得强压怒火,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魏忠贤道:“厂公日夜为国事*劳,实在辛苦。本王这里有个小玩意儿,就送与厂公,闲时看看,倒也能解闷消乏。”
魏忠贤见是一副画卷,不由得眉头一皱。他出身市井无赖,目不识丁,是以虽贪婪无厌,但却只限于金银珠宝,对字画之类的艺术品,则完全不感兴趣。
若换了旁人,魏忠贤早将画卷扔到来人脸上了。但朱由检毕竟贵为信王,若不接则太过失礼。他只好欠身离座,双手接过画卷,口中说道:“老奴多谢王爷的赏赐!这幅画…”
他突然张口结舌,目光全被这幅半展开的画卷吸引了过去。
朱由检见魏忠贤果然上钩,心中暗道: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果然没阉干净!
原来他送给魏忠贤的这幅画,就是他那“黄品源”中的一幅,而且是那幅最为下流的东洋浮世绘。
这魏忠贤虽然净身多年,但去势未尽,阳物尚能勃起。正是凭借着这个优势,他勾搭上了光宗的妃子李选侍,在宫中权势渐盛。后来,他又将在宫外的姘头客氏召进宫中,给年幼的朱由校做乳母,私下里仍是暗通款曲。
但他毕竟挨过一刀,已经不是正常的男人。做那事时,十次倒有九次不能尽兴。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心痒。对女人的**,也就越加强烈。玩弄女性之时,惟有花样百出,才能满足他那变态的心理。
知道他有这种爱好以后,他的那些爪牙们自然投其所好,从全国各地遍选美女,送入他的府中。像梅兰竹菊四姐妹,即是这样进入魏府的。
只是魏忠贤还有一种怪癖,最爱摧残处女。他嫌四姐妹出身于青楼,不肯再碰,只是将她们稍加训练,再送给重要的人物。
可是再怎么胡搞,魏忠贤毕竟见识短浅。想那岛国从老祖宗天照大神开始,就是*乱成风,千年传承。到了现代,更是将爱情动作片发展成国家的支柱产业。即使在这个时代,那浮世绘中的男女姿势,魏忠贤连想都不曾想到过。一见之下,登时目瞪口呆,恨不得一下钻入画卷中去。
朱由检见魏忠贤看得入神,心中不住冷笑,看来自己这份大礼是送到这孙子的心坎上了。
良久,魏忠贤才满面潮红地抬起头来,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勉强对朱由检笑道:“王…王爷,如此贵重的礼物,老奴怎敢收下!”
“厂公说的哪里话,像这样的画卷,本王那里还有的是!”朱由检故意勾起他的胃口,“若厂公喜欢,本王改日再多送厂公几幅!”
趁魏忠贤眉开眼笑之际,朱由检再次为孙传庭求情。
哪知魏忠贤把眼一转,笑眯眯地道:“本来像孙传庭这样的,既已抓入东厂,过不了两天,就死在牢里啦。既然王爷求情,老奴就破一回例,将他转入刑部审讯。老奴再跟刑部打个招呼,轻判一些,差不多打个几十大板,再流徙三千里,也就算了!”
朱由检暗吸一口凉气,心道敢情魏忠贤这个老不死的是只收钱不办事,简直吃人不吐骨头。若真照此办理,几十大板下去,孙传庭只怕也得当场被杖毙!
他还想再讲两句好话,魏忠贤却十分坚决地道:“王爷,这已是最轻的处理。抗旨抢关出城,这是大罪。若万岁知道了,批个凌迟都有可能!”
见魏忠贤不肯松口,朱由检暗道只能出绝招了。他把心一横,故作神秘地对魏忠贤小声道:“请厂公屏退左右,本王还有一事相告!”
魏忠贤不知朱由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暗中又有许显真保护,他倒也没太多在意,当即挥手将手下们打发了出去。
朱由检见议事厅只剩下他与魏忠贤两人,突然肃容起身,沉声道:“万岁有密旨在此!”
说着,他就从怀中掏出一卷圣旨,徐徐展开,让魏忠贤过目。
魏忠贤掌控司礼监,这圣旨自然是见过无数次。他见这卷圣旨是以白玉为轴,用上好蚕丝织就,背景为明黄色,还有祥云瑞鹤的图案。圣旨两端,还有两条翻飞的银色巨龙,是专门的防伪标志。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落款处,还用了一方古篆字的大印。
魏忠贤虽然目不识丁,但这方大印的图案,他还是牢记于心,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掌管,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的皇帝玉玺!
他虽然深受天启宠信,代王体乾掌管司礼监,但天启却一直没有把掌印太监这个位子给他。他平日批红之时,用的也是形制较低的其他玺章。这方玉玺,则一直归王体乾保管。若有大事,天启亲传圣旨之时,就可以绕过魏忠贤,直接用印。
对此魏忠贤一直耿耿于怀,恨不得立即置王体乾于死地。但王体乾为人十分小心谨慎,刻意收敛锋芒,绝不与魏忠贤有任何冲突,让魏忠贤没有借口整他。
而且王体乾又常伴随在天启身边,宫中也有得力的手下,因此魏忠贤也不敢像对朱由检那样,轻易地下手暗害。
此时见了玉玺,魏忠贤知道这真是如假包换的天启亲传圣旨,当即浑身一震,从椅子上弹起,跪伏于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当即手捧圣旨,摇头晃脑地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听说城外聚集了不少百姓。想这些百姓来自天南海北,其中必有容貌出众的少女。朕本想让礼部从中选个几十名,送进后宫,又恐群臣聒噪,皇后和奉圣夫人也肯定不欢喜。朕思来想去,就是五弟替朕办这差使最为合适。
“朕命你以开粥厂赈济灾民为名,派人暗中挑选,先养于信王府中。待时机合适,再送入紫禁城。此事务须秘密进行,你可便宜行事。朕再赐你尚方宝剑一口,如遇一切关碍阻拦,不得已时,可以先斩后奏。钦此!”
圣旨读完,魏忠贤听着确实是天启的口气,更不敢怀疑,额头的汗水已是涔涔而下,不住地向上磕头道:“吾皇万岁万万岁!老奴谨遵圣旨,谨遵圣旨!”
朱由检笑呵呵地将他搀起来道:“万岁不是说了么,此事务须秘密进行。本王也是不得已,才将这道圣旨给厂公看。这下您知道孙传庭为什么必须出城了吧。”
“老奴马上放人,还请殿下恕老奴唐突之罪!”魏忠贤此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无法趾高气扬了。
但他还不死心地道:“只是这孙传庭光天化日之下持械闯城门,若一点也不处理,老奴实在无法交待。不如只将他革职为民,驱逐出京师,王爷另外换人办差,您看怎么样?”
朱由检见此计大获成功,也不敢欺人太甚。他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保住孙传庭的性命,总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于是只好点头应允,又赶忙将那道圣旨小心翼翼地卷好揣起,匆匆告辞,离开东厂打道回府。
其实这道起了关键作用的圣旨,只是天启封朱由检为信王的那一道,哪里是什么秘选秀女的旨意!
朱由检之前听说过魏忠贤不识字,无奈之下,才兵行险招,使出了如此无耻的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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