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阴冷的秋雨中,饱经沧桑的古城西安强忍着刚刚承受的巨大创伤,缓缓地打开了厚重的城门。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已经生逢乱世,老百姓没得选择,日子再艰难也要继续下去。城门刚一打开,推着大车、背着竹筐的商贩们就蜂拥而出,他们要从城外赶快运回些生活必需品,从中赚取微薄的差价,借以养活家人。
当然也有些殷实的人家,觉得西安城已不安全,还不如躲到乡间避祸,城门一开便举家迁出。还有些虔诚的佛教徒,争先恐后地赶往十余里之外的香积寺,想在佛前上头一柱香,保佑自己和家人平平安安。西安城南的官道上一时间熙熙攘攘,似又恢复了久违的太平气象。
此时,一位衣着普通、容貌清秀典雅的年轻女子,正夹杂在人流之中,缓步往香积寺的方向走去。而在她身后百余步外,有三辆看起来是要搬家的骡车,前面两辆车上载满了箱子和包袱,后面一辆车的车厢,则用帘子遮得严严实实,车上应是女眷。赶车的把式不紧不慢地吆喝着,几辆车同样缓缓地向前移动,毫不引人注意。
然而车厢之内,却坐着二男一女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男子正偷偷地掀起帘子,向那位远处的年轻女子张望。
“王爷小心,她武功甚高,若让她发现被跟踪就糟了。”另一名男子赶紧提醒,却是女子的嗓音。
原来车上的三人,正是乔装改扮的朱由检、戚美凤和李贞妍。他们跟踪的那个年轻女子,则是微服赶往香积寺上香的王妃蕊儿,但朱由检现在越来越肯定,她是那个白莲教圣女假扮的!
当“蕊儿”提出要去香积寺上香时,朱由检就意识到,她这是听到了西安之变的消息,急于与同伙取得联系。他假意答应,按惯例派了十名特战队员保护“蕊儿”出行。
然而走到离香积寺还有五里之时,这些特战队员就被“蕊儿”以“进香需虔诚,不可前呼后拥”为由,让他们留在原地,等她上完香再一起返回。她是王妃,特战队员当然不敢违令,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蕊儿”远去。
不过朱由检早有准备,他与戚美凤、李贞妍经过精心的易容,坐在车上远远地跟着,倒也没被“蕊儿”发现。
此时路上尽是些衣衫褴褛的乞丐,见有人经过便上前乞讨。更有不少几岁的孩子,在阴雨中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可怜巴巴地向行人讨吃的。大多数路人避之不及,因为他们本身也没几个钱;偶尔有些富户,却如凶神恶煞般抡起鞭子,见有乞丐上前,不论年龄大小,兜头就是一顿打,吓得那些孩子四散奔逃,嚎啕大哭,其情甚是凄惨。
“蕊儿”见了娥眉微蹙,但凡见到乞儿,便掏出碎银子施舍。见到有些孩子被打得皮开肉绽,她还心疼地抱起来抚慰几句,拭去孩子眼中的泪水。
不多时,已经来到香积寺。香积寺乃是佛教净土宗立派宗师善导和尚的圆寂之所,立寺已近千年,即使在这种乱世之下,香火仍是极盛。
寺内的第一重殿即是天王殿。名为“天王殿”,其实供奉的是弥勒佛,四大天王不过是陪侍在侧。不过由于四大天王雕塑得威猛吓人,给老百姓印象更深,所以更习惯管这里叫“天王殿”。
因为在佛教中弥勒佛是“未来佛”,相对于后世,老百姓更关心的是自己的今生,所以不论任何寺庙,香火最盛处一定是供奉如来佛,也就是释迦牟尼的大雄宝殿,香积寺亦是如此。
但“蕊儿”却跪倒在弥勒佛前,虔诚地叩拜多次,又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美目轻闭,眼角隐有泪光。
此时朱由检已在戚美凤和李贞妍的保护下,混在拥挤的香客中,在天王殿外偷偷地观察。只见那弥勒佛像大腹便便,笑口常开,一副乐天派的样子;两旁的殿柱上还悬着一副木刻的楹联,上书:“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上可笑之人”。
朱由检看罢多时,不禁轻叹道:“也只有佛爷,才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因为他只是泥塑的雕像,永远不会生气。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内有流贼肆虐,外有异族入侵,正是存亡危急之时。但凡中华儿女,都该奋起报国;如果连这些事都能容忍,只怕中国早就亡了。”
“王爷小声些,仔细被人听到了!”李贞妍轻轻拽了一下朱由检的衣袖,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垂首细思,又觉得朱由检说得极有道理。再想想自己的祖国朝鲜,不就是过于懦弱隐忍,才不得已投降了后金!想到此处,又不禁充满敬佩地望着朱由检,倒把朱由检看得不大好意思了。
“快看!有僧人和她说话了。”戚美凤突然小声提醒,二人急抬头看时,果见一名五大三粗的和尚走近“蕊儿”,不知说了些什么。蕊儿随即被一名小和尚引向后殿,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中。
“跟上去!”朱由检焦急地道。
三人刚快步跨入天王殿,想绕过佛像跟下去,那大和尚却拦住他们,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仪容不凡,必是积善之家。敝寺弥勒佛极灵验,只要虔心礼佛,不论你是求平安、求姻缘、求子嗣、求财运,弥勒佛有求必应。不知几位想求什么?”
朱由检见这和尚不拦其他香客,偏偏拦住自己,更觉其中有鬼。便微微一笑,指着戚美凤道:“大师请了。这是我内人,今天我们是来求子的。”
那和尚扫了戚美凤一眼,脸上闪过一丝银邪的神色,又赶紧收敛,神秘兮兮地道:“施主,若虔心求子,可与您的从人在此礼佛,女施主则随贫僧至跨院弥勒堂参拜。”
朱由检心中一动,对戚美凤使个眼色道:“既如此,那就有劳大师了。”
戚美凤会意,跟着那和尚转向东跨院去了。
“这贼和尚不怀好意,恐怕根本就不是和尚。”二人刚走远,朱由检就冷笑着道,“跟过去看看,如果此人也是白莲教的,正好盘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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