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与蕊儿辞别皇后,与文华殿的众人汇合。二人坐上软轿,大队人马即刻启程,搬离紫禁城。
朱由检从软轿中向外看去,周围熟悉的建筑渐渐被抛在后面,越来越远。他突然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这次一走,再想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是到底是想回来还是不想回来,他又说不清楚,只觉得心头五味杂陈,感慨万分。
大队人马从文华殿出来,却不走东华门,而是先向南走到内金水河边,然后沿着金水河一路向西。穿过气势恢宏的紫禁城内广场,再向西行,直至紫禁城的西墙,再折向正北,竟是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从北墙再折向东面,来到紫禁城的北门玄武门。
朱由检吓了一跳,心想在前世这座门可不叫这倒霉名字,而是叫“神武门”来着。这“玄武门”也太不吉利了点,谁不知道当年秦王李世民正是靠着发动了“玄武门之变”,将自己的哥哥太子李建成,以及四弟齐王李元吉亲手诛杀,又*迫老爹李渊退位,这才当上了皇帝。不管他指使手下如何篡改历史,如何吹嘘所谓的“贞观之治”,这弑亲囚父的“玄武门之变”,也是他一生中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
而今这是谁给自己挑的路线,居然要从这里走出去?可别是要给哥们也来个历史重演吧?
朱由检提心吊胆地穿过玄武门,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是神经过敏了。
正在此时,一座突兀而起的小山又映入眼帘。此山高耸峻拔,林木茂密,此时被白雪覆盖,颇为壮观。但在小山东麓,却有一小片土地几乎寸草不生,只有一棵歪脖老槐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朱由检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这就是景山,也俗称煤山。在历史上,再过个十几年,自己就要在那颗老歪脖树上投缳自尽。真是倒了血霉了,本来是乔迁之喜,结果又是玄武门又是煤山,倒像是给自己出殡一般!
其实他的信王府就在皇城北门北安门之外不远,从紫禁城出来,自然是走这条路线最近,倒并非有人刻意安排。
车队好不容易绕过景山,出了北安门,再向北行不远,就在一座极大的宅院之前停下了。朱由检跳下车来一看,见此处宅院坐北朝南,四周用高高的围墙围起,整整占了一个街区,比紫禁城内的文华殿区域还大许多。宽大的正门之上高悬匾额,上面是三个虬劲有力的大字:信王府。
此时,王府门外站满了人,既有王府的官员和下人,也有附近看热闹的老百姓,把整条街几乎堵得水泄不通。见信王的车队来到,一些提着鞭子的官差忙气势汹汹地将百姓往后驱赶,闪出一条小路,好让朱由检一行通过。
见到自己的新居,朱由检这才摆脱了刚才心中的不快,携着蕊儿的素手,兴奋地向王府大门走去。
周围的百姓亲眼见到当今万岁的亲弟弟、信王朱由检,自也十分激动。有的跪倒在地,高呼“信王千岁千千岁”,更多的人则是聚成一团,议论纷纷:“原来这就是信王千岁!没想到这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
“你看那王妃娘娘,长得却似天仙一般!”
“你个挨千刀的,就知道看女人,王妃娘娘是你看的?让官差发现了,不把你那一对金鱼眼剜出来才怪!”
“不愧是王爷和王妃,真如天造地设一般!再看我家那黄脸婆,简直…”
“得了吧,你还不知足,就你这鞋拔子脸,嫂子能跟着你就不错了!”
朱由检听了大乐,这种市井气息,在紫禁城中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进了王府大门,穿过宽阔的庭院,即是王府的前殿银安殿了。这座建筑看起来刚刚经过扩建,连油漆都是新的。从建筑风格来看,倒与紫禁城内的皇极殿有几分相似,不过在规模上就小得多了。
朱由检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大殿,在正中的主位上就座,蕊儿则坐在他身边的偏座上。其余的人们可就没有座位了,此时一齐在殿内跪倒高呼:“信王千岁千千岁!”
此刻的朱由检,看着其他人拜倒在自己高高的宝座之下,倒还真有点“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虚荣感觉。如果这不是银安殿而是金銮殿,如果自己不是王爷而是皇帝,那又是什么劲头?
他不禁有点飘飘然了,真想学着前世的垃圾电视剧,来一嗓子:“众位爱卿免礼平身!”不过想一想,好像得是皇帝才能这么说,自己仅仅是个王爷,如此臭屁搞不好还于礼制不合,只好强自忍住。
一旁的蕊儿见朱由检一言不发,知道他不知如何应对,忙替他发话道:“列位大人快快请起。王爷久居深宫,刚到王府,一切还要多多仰仗各位。”
众人这才齐声应道:“谢王爷、娘娘!”然后纷纷起身。为首一人拱手道:“王爷初见臣等,且容臣等自报官职姓名,然后再听王爷吩咐。”
朱由检懵懂地点了点头,于是众人就开始逐一自我介绍。刚才发言的,就是王府诸臣中官职最高的长史王九龄,是正五品文官,相当于王府的丞相。而其他诸如审理、典膳、奉祠等官吏也依次报名,足有三四十人。等全部报完,竟用了十来分钟,把朱由检听得都有点困了。
众官吏报名毕,等待朱由检的示下。孰料这货在前世当孙子当惯了,如今乍一当领导,还真有点不适应。他坐在宝座上张了张嘴,刚想抖抖王爷的威风,但一想这王府又不是政府或者公司,说白了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即使想训话,却又从何训起?
见他张口结舌,蕊儿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只得替他解围道:“今天是大家第一次见面,王爷早准备了赏银,一会儿请到库中领取。还请诸位臣工今后各司其职,用心辅佐王爷。今日王爷车马劳顿,若有何事,来日再奏。诸位跪安吧!”
众人闻言纷纷跪倒,再次山呼“王爷千岁千千岁”,然后才鱼贯退出银安殿。
朱由检松了口气,感激地对蕊儿道:“幸亏有你,要不然我还真应付不来。”
蕊儿莞尔一笑道:“王爷说的哪里话,帮助王爷打理王府事务,也是蕊儿的本分。不过,王爷您今后也该熟悉一些事务,有些事,蕊儿是不方便出面的。而且,王爷您若英明睿智,那些臣下也就不敢糊弄您。”
朱由检忙道:“那是,那是!”同时心中顿觉惭愧,暗道合着我现在在蕊儿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是英明睿智的反义词,蠢笨呆傻!
为了稍稍扳回自己的形象,朱由检还真的动起了脑筋。别的他不知道,涉及到钱,他还是很用心的。忙问道:“刚才给府臣的赏银,是如何安排的?”
蕊儿对此倒是颇为赞许,恭谨地答道:“首次见面,依照惯例,按各人的官阶,从五十两到五两银子不等,共约一千两银子。除此之外,也得给王府的下人,以及从宫中带过来的太监和宫女每人发放一份,算下来,还要二三千两银子。今后逢年过节,也要打赏。”
朱由检心疼得直嘬牙花子,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要…要这么多?”
蕊儿无奈地答道:“回王爷,这些都是不能省的。而且,这些花销只能算是小数,还有很多您想都想不到的开支。过些天那些臣工来找您奏事,您慢慢就都知道了。蕊儿也算过,照此下去,王府开销巨大,若仅靠王爷和蕊儿的俸禄,还不一定够呢!”
朱由检听了只得苦笑一声,心想看来以后必须得开源节流,要不然这信王府开不了多长时间,非得让我给整破产了不可!
他正心中盘算着如何整顿府务,林佑坤来报:“启禀王爷、娘娘,逍遥伯周奎前来拜见。”
朱由检一愣,这逍遥伯周奎是谁,好像自己并不认识啊。
蕊儿听了却喜上眉梢,对朱由检嗔道:“王爷!您忘了么,周奎是蕊儿的父亲啊!”
朱由检这才明白,原来是岳父老泰山来了,顿时忐忑起来,赶紧道:“岳父大人在哪里,我马上去迎接!”
话音未落,两个人已经迈步进了银安殿。为首一人身材矮胖,年约四旬,抢步上前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同时高呼道:“臣逍遥伯、锦衣卫副指挥使周奎,参见信王、王妃娘娘!信王千岁千千岁!王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朱由检见岳父大人竟然给自己磕头,哪里承受得起。刚要站起身来,却被蕊儿轻拉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起身。朱由检不解其意,只得坐在椅子上,任周奎叩拜完毕。
这时,蕊儿才又对朱由检使了个眼色。朱由检会意,赶紧从宝座上下来,双手将周奎搀起。他这可是第一次见到蕊儿的父亲,心想可得好好巴结一下老丈人,忙说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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