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在蓝田县石门岭外十余里的一个名为“卧牛村”的小山村中,朱由检正与李定国等人商议行动方案。
由于盘踞在石门岭的土匪比紫云山要多得多,所以朱由检也投入了更多的兵力。现在民团团勇共有七百人,除留下新招募的一百人看家以外,其余六百人悉数上阵。
而且不同于上次的一穷二白,现在民团也装备了鸟铳,所以需要搬运的物资也更多了。因此朱由检又调派了二百名工人,这样团勇就可以节省体力,专心剿匪。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同时也避免引起西安城中的官军注意,八百多人化整为零,扮作普通的农民或是小商小贩,分成小队各自进山。由于蓝田县境内几无道路,口粮和弹药的运输显得颇为艰难。等民团在石门岭下集结完毕,已经过去了几天时间。
当然,朱由检和民团的几名头领,以及负责侦察工作的燕凌、解胜等特勤队员,已经率先抵达石门岭下。
恰好石门岭的匪徒刚刚洗劫过卧牛村,将所有财物席卷一空,并且将大部分老百姓也掳上了山,只剩下一些走不了路的老头老太太。若朱由检等人不来,过不了几天,这些老人可就要活活饿死了。
不过这样一来,民团正好有了一个落脚之地。于是民团就以卧牛村为大本营,住进了空空荡荡的房子。实在住不下的,就在村子周围搭起行军帐篷。
解决了驻扎的问题,朱由检首先向村中幸存的老人了解石门岭的情况。这些老人多是耳聋眼花,又搞不清民团的身份,还以为他们是另外一拨土匪,直吓得瑟瑟发抖。
朱由检只得反复耐心地向他们解释,并命人取来些粮食和碎银子,送给这些老人们,这才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其中一个口齿稍稍清楚的老头感动地道:“原来老爷们真是来剿匪的啊!你们是官兵么?”
“不是,我们只是泾阳县的民团。”朱由检温和地笑道。
“我看你们也不像官军!”由于激动,老头的声音稍稍有些颤抖,“过去官兵也来剿过匪,却是比土匪还要坏!不但一仗没打,反而把村子祸害得不像样子!”
“这么说土匪对老百姓还算手下留情了?”朱由检诧异地问道,“那为什么这次他们把村民掳上山去?”
经过详细询问,朱由检这才搞清楚始末缘由。原来石门岭的土匪过去也是得过且过,只是每年夏收、秋收时,才下山抢夺百姓的粮食。只要老百姓不反抗,他们也不太愿意杀人。毕竟把老百姓都杀光了,可就没人种地了,那明年又抢谁去?
可今年却不然,随着朝廷的愈发孱弱和石门岭的实力逐渐壮大,大寨主金眼雕已经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而是想先把蓝田县的其他土匪兼并,再伺机攻取县城,开创一番大事业。
有了这个念头,金眼雕自然急于扩充兵力。他的办法十分简单粗暴,就是把周围村子的村民全都裹挟上山,强迫那些年轻力壮的村民入伙,余者则当苦工,敢于反抗的便统统杀掉。因此,卧牛村才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了解到这个情况以后,朱由检更觉得攻灭石门岭迫在眉睫。如若不然,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土匪的队伍中,那就更加难以收拾了。
在等待民团集结完毕的这几天里,朱由检天天都跟着燕凌等人去侦察地形。他发现石门岭的地形与紫云山十分相似,前中后三座山寨也都建在山头上,取水必须下山。
因此在战前会议上,朱由检还打算如法炮制,先杀死下山取水的小股土匪,再派团勇假扮土匪送水上山,在水中下毒。待土匪毒发丧失战斗力时,再猛攻寨门,将土匪一举聚歼。
按说这种复制成功战例的思路是没什么错,大多数民团头目也都赞成。可偏偏上次首先提出毒攻的李定国,却是持反对意见。
他认真地为众人分析道:“石门岭看似与紫云山差不多,实则有很大的不同之处。首先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就不同,上次我们以四百人对付土匪的五百人,是分三次战斗才将他们各个击破的。在每次战斗中,我们在人数上都处于优势,所以才能确保胜利。
“而此次则不然,我们的人数虽稍有增加,但石门岭上的土匪却达到两千余人,兵力大大超过我们。不但如此,他们还分驻于三座山寨之中,每座山寨都至少有五百人。这三座山寨互为犄角之势,可以相互救援。
“若我们还用上次投毒之法,首先不可能对三座山寨同时投毒,因为那样我们的兵力就太分散了。可若只攻击其中一座山寨,另外两个山寨必来救援,我们就会受到上下夹攻。即使能将山上中毒的土匪全部歼灭,可山下的土匪同样可以断绝我们的水源,那样我们就陷入危局了。”
朱由检本来是兴冲冲的,听完李定国这番话却是直冒冷汗,同时也暗自庆幸。心想若没有李定国,自己肯定就立即攻山了。若真如李定国所言,民团非落个全军覆没不可。
他忙诚恳地对李定国道:“定国果然谋虑深远!那依你之见,又该当如何呢?”
李定国也皱起了眉头,沉吟着道:“咱们兵力不占优势,当然还是只能智取。若能像上次一样各个击破,则是最好。帮主你看我们能不能想个法子,将一部分土匪先引下山来,诱入我们的伏击圈,全部予以歼灭。这样土匪的兵力就会大为减少,我们的回旋余地也就大多了。”
可是众人冥思苦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将土匪诱出山寨的良策。正发愁之时,解胜兴冲冲地跑进来道:“禀帮主,我们在山上抓了个落单的土匪!”
原来朱由检早就将燕凌和解胜等特勤队员撒上山去,看看能不能抓个“舌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收获,朱由检不禁大喜道:“快押进来,我要亲自审问!”
解胜却是骂了一声道:“帮主一会儿可得好好修理他一顿,这小子横得很!”
不多时,一个上身打着赤膊、脸上还有些淤青的土匪被推搡着押了进来。这人看年纪还十分年轻,也不过十五六岁。不过他虽被俘虏,却是骂不绝口,甚至见了朱由检也毫无惧色。
朱由检心中倒是有些诧异,暗想自己之前也见过不少土匪,均是色厉内荏之辈。平时欺负老百姓的时候挺有能耐,一被抓住就吓得屎尿齐流了。这小土匪却是颇有胆色,让朱由检不禁对他高看一眼。
还没等朱由检发话,这小伙子倒抢先骂道:“你们这帮无胆匪类,趁小爷不备暗下毒手,小爷不服!有种的把绑绳松开,面对面与小爷单打独斗!”
朱由检被他气乐了,哈哈大笑道:“你才是土匪,还敢管我们叫‘无胆匪类’?”
小伙子却是把眼一瞪道:“我不是土匪,你们才是!”
朱由检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忙问解胜是怎么将他抓住的。
解胜得意地笑道:“我奉了燕大哥的命令,在石门岭下偏东北的方向潜伏了三个多时辰,便看见这小子举着钢刀,追着一人往这边赶了过来。没多一会儿,他便将那人赶上杀死,并且翻弄那人身上的财物。我趁他不备,在后面敲了他一记,这才将他击昏。他持刀行凶伤人,不是土匪是什么?”
小伙子听罢却是犹疑起来,上下打量着朱由检道:“我现在看你们又不太像土匪了…”
“我们本来就不是土匪!”朱由检听说小伙子杀了人,心中登时火起,冷冷地道,“让你做个明白鬼吧,我们是泾阳县的民团,专杀土匪!”
小伙子怔了一怔,突然跪倒大喊道:“你们搞错了!我不是土匪,被我杀的那个才是土匪!我就是这个村的村民!”
“哦?”朱由检大为意外,忙问道,“你说你是村民,可有何证据?”
“这个简单,村子里应该还剩下些人吧,把他们叫来一问便知!”小伙子急切地说道。
朱由检便请来几个老者辨认。他们一见到小伙子,均是又惊又喜地道:“来亨,你怎么回来了?你从小脾气暴躁,我们都觉得你得让土匪杀死呢!”
小伙子却是满不在乎地笑道:“几位伯伯也太小瞧我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也会用计策了!土匪们把我们这些人押上山,用刀顶着我们的脖子,强迫我们入伙。我便假意答应,结果今天那个鸟寨主又让我交‘投名状’,也就是要下山抢东西。他还怕我逃跑,又派了个土匪跟着我。结果一下山,我就把那个土匪给杀了!”
“好样的!”误会解开以后,朱由检不禁对这个小伙子过人的胆识大为赞叹,为他亲手解开绑绳。
在这一瞬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朱由检的心头萌生了。他忙问那小伙子:“山寨里的情况你熟悉么?”
“怎么不熟悉!”小伙子得意地道,“这两天我和那些土匪混得可熟呢!”
“太好了!对了,你是叫‘来亨’?”朱由检突然心中又是一动。
小伙子慨然答道:“没错,我叫李来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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