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种做法虽然痛快,却也有几分危险。若对方早有防备,设局引诱您出手,殿下岂不正好上当?如今对方必已提高了警惕,殿下行事万不可再如此莽撞!”
第二天清晨,孙传庭赶赴秦王庄汇报工作时,听朱由检讲述了昨夜的经历后,不禁大惊失色,肃容苦劝。
朱由检听孙传庭说得有理,也不禁有点后怕。但他还是笑道:“孙大人教训的是,本王以后是要小心一些。但这个路子是没错的,商人之间的商业竞争本来再寻常不过,虽然那几大商帮压价倾销,又哄抬米价,手段卑劣了些,总算没有出圈。可是他们雇用流氓打砸店铺,还打伤伙计、威胁李自诚的家人,这就太下三滥了。若不立即予以惩戒,他们的气焰只会更加嚣张。”
孙传庭还是摇头沉吟道:“可殿下只打伤几个地痞流氓,恐怕也于事无补。想那西安城中泼皮无赖何其之多,就算打死几个,对方仍然可以再雇旁人。”
“所以我更要敲山震虎。”朱由检决然道,“一方面这是与榆林商帮针锋相对,另一方面我向来痛恨那些地痞流氓。这些社会的渣滓什么正事也不干,专以欺压百姓为能,有的还形成黑社会组织,与官府中的贪官污吏沆瀣一气,为祸一方。
“官府不能、也不愿惩治他们,本王却要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狠狠地修理一顿。那些小奸小恶之辈受此震慑,便会收敛很多;而那些大奸大恶之徒,干脆直接打发了,也为朝廷节省点粮食,为世界节省点空气!”
二人正谈话间,蕊儿喜上眉梢地过来道:“王爷,伊伊回来了!”
朱由检闻言大喜,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去,果然见伊伊风尘仆仆地立在地震棚外。见了朱由检,她忙跪倒脆生生地道:“王爷,您让奴婢送的信,奴婢皆已送到了!这是戚将军的回信!”
原来朱由检之前写了两封信,一封信给登州的戚美凤,一封却是给隐居河南的燕凌。由于信的内容太过隐秘和重要,其他人送信朱由检和蕊儿根本不放心,便派出蕊儿的心腹侍女伊伊亲自送信。
地震之后的第二日,伊伊便揣着这两封信上了路,却没想到回来得如此之快。要知道西安和登州远隔三千多里,在这个时代又没有便捷的交通,普通人走这段路程最起码也要一个多月。就算是伊伊骑着蕊儿的宝马,也必是餐风露宿,昼夜疾行,受尽旅途辛苦。
朱由检忙爱怜地扶起伊伊,心疼地道:“辛苦你了!几日不见,你可瘦了不少!”
伊伊脸颊一红,忙躲到蕊儿的身后。蕊儿却促狭地笑道:“王爷若要心疼伊伊,还是让她赶快梳洗休息去吧!您是不是也要躲到个清静的地方,看看戚将军的回信?”
朱由检老脸一红,尴尬地笑道:“这有什么避人的,现在就看,你来和本王一起看!”
说着他便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信封,一张飘着淡淡幽香的信笺从中滑落。朱由检怀着激动的心情,颤抖着双手将信笺展开,只见一行行娟秀的行书展现在眼前:“末将戚美凤顿首叩拜秦王殿下:得蒙殿下挂念,美凤愧不敢当。自从宁远一别,辽东金戈铁马,常入梦中。前日闻崇瑶妹于草原遇难,美凤心如刀割,终日泣血!惟生死有命,崇瑶想必已入琼瑶仙境,殿下亦不必过于伤神。
“殿下信中所嘱,美凤已详细探查。商人韩真确有数艘商船,常年往来于朝鲜、皮岛与登州之间经商。皮岛亦辽东重镇,登莱往送钱粮,多租用朝鲜商船,对朝商也素行方便。既然韩真为殿下经商,美凤更必全力护持,不使有失。现黄海商帮已在登州租用粮仓,准备接纳朝鲜粮米。但韩真为女儿身,身份及用意存疑,美凤仍在秘查之中。
“殿下之邀,美凤心驰神往已久矣!惟登州近日防务吃紧,倭寇屡犯海疆,美凤无法脱身成行。请代美凤向王妃娘娘及玉怜妹致意,闻殿下与玉怜妹已玉成佳偶,美凤欢欣之至!”
朱由检默默地看完书信,想起杳如黄鹤的李崇瑶,又想起与戚美凤相处的日日夜夜,不由得心中一酸,滴下泪来,将信纸打湿了一小片。
蕊儿忙温言宽慰道:“王爷勿要难过,戚将军也不想看到王爷如此吧。天长地久,王爷与戚将军总有相见之日,到时候叙旧的时间还多着呢!您快看还有谁来了?”
朱由检抬头一看,原来蕊儿的师兄燕凌已不知何时跪伏于前。见朱由检回过神来,燕凌忙叩拜道:“草民叩见秦王千岁!”
“燕大侠快快请起!”朱由检忙抢上前去将他扶起,压低声音道,“杨涟等几位大人是一直由燕大侠保护的吧?他们近况如何?”
燕凌也小声回禀道:“几位大人都很好,现隐居于洛阳城北的邙山之中。草民何德何能,这‘大侠’二字愧不敢当!”
朱由检却诚恳地道:“就凭孤身犯险勇闯诏狱这一条,若你当不得‘大侠’二字,天下谁还敢当?不过你要是觉得这个叫法不太亲切,咱们也可以改改。你既是王妃的师兄,本王便叫你‘燕兄’吧。”
燕凌自又是一番推辞,心中却也窃喜。原来朱由检看他不太顺眼,燕凌还有些惴惴不安,此时才算一块石头落地。
朱由检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现在是否还在追查燕兄的下落?可千万不要让他们打探出几位大人…”
“殿下放心。”燕凌笑道,“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就算能找对地方,几位大人也必会安然无恙。因为草民为他们易过容,一般人是难以认出的。”
“哦?”朱由检大感兴趣地道,“我倒也听说过易容之术,还以为只是江湖传说,没想到还真有!是不是用人皮面具?”
燕凌微笑道:“那倒不是。其实易容之术没有传说得那么玄乎,因为人的容貌是由其面部的骨骼和肌肉决定的,即使覆上面具,人脸与面具之间也会有细小的缝隙,反而容易被人识破。草民的易容术只是从衣着和气质入手,但效果往往比面具更好。
“简单地说,一个陌生人对另外一个陌生人的观感,无非是身高、体形、年龄、衣着,以及明显的面部特征。比如殿下去饭馆吃饭,店小二只见了您这一面,便会留下‘身高七尺,胖瘦适中,约摸十五六岁,公子打扮,鼻直口方,二目炯炯有神,可能是富家子弟’这样的印象。
“而殿下若是换上一身农户的旧衣服,佝偻着身子,再在眼角画些皱纹,脸上用墨汁点个黑点,这个店小二再见之下,定会以为您是个普通农户,绝不会联想到这前后二人其实是一个人,因为二者的衣着和气质实在相差太大。当然若是仔细看,还是会看出些端倪,所以易容时要经常更换身份,至少准备五六种身份的服饰。”
朱由检认真地听完,兴奋地道:“燕兄此次来到秦王庄,可供你大展身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但凭殿下驱策!”燕凌忙躬身施礼道。
“本王现在正要用到你这个易容之术!”朱由检拍手大笑道,“来,先把本王装扮一下,扮作一个市井小民吧!”
燕凌此次前来,自然也是为了在朱由检手下搏个出身。当下他便精心施为,不多时便把朱由检打扮成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特征的市民,绝对是扔到大街上立刻就找不着的那种。
正好秋琳娜从此路过,朱由检有心开个玩笑,便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秋琳娜诧异地转过身来,莫名其妙而又略带警惕地望着朱由检道:“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朱由检一脸坏笑,故意哑着嗓子道:“你长得太美丽了,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秋琳娜却勃然大怒,厉声叱道:“快走开!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王爷你快来,这里有一个坏人!”
朱由检心中大乐,忍俊不禁道:“秋琳娜,你的心上人是谁啊?”
“王爷,怎么是您?!”秋琳娜看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却又登时双颊飞红,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燕兄的易容术果然精湛,这下可好了!”朱由检大喜,一指解胜等几个随身侍卫道,“把他们几个也打扮一下,咱们一起去西安走一趟!”
“王爷!”蕊儿笑着微嗔道,“师兄远道而来,您不让人家歇息一会儿么?”
“不妨事,为殿下效劳是草民份内之事!”燕凌忙道。
朱由检也敛容道:“燕兄,本王将要交给你的任务非常重要,却也非常危险,需要你长期隐姓埋名。当然,本王绝不会亏待你,日后高官显禄是跑不了的。这样的条件,你能否接受?”
燕凌嘿嘿一笑道:“这种日子草民也习惯了。若在人前抛头露面,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好!”朱由检喜道,“时间紧任务急,还真的不能多逗留了,咱们马上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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