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半天时间,泾阳商帮已经招揽了六百多名成年男子。加上之前在粥厂以工代赈的一百多人,壮劳力已经达到八百人。再加上一些做辅助工作的妇女,工人的数量已经突破千人,已经接近一个现代企业的用工规模了。
吃完中饭,朱由检立即宣布:五号工程和六号工程即刻开工。
这五号工程,即是修缮泾河的河工,以及开挖遍布全县的引水渠。由于已经确定了水渠的路线,这项工作就变得十分简单了。朱由检将新招募的五百名工人投了进去,又外派五十名老工人以老带新。
别看没有挖掘机等设备,可工人们的热情却是十分高涨。过去他们也得为官府卖苦力,可那全是徭役,一文钱也拿不到。如今却不一样,干一天便拿一天的工钱,干得多还有额外奖金。
而且这引水渠的重要性,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谁不愿意早点把泾河水引过来,浇浇自家那已经旱得干裂的田地?因此人人都是挥锹猛干,不一会儿便热得浑身大汗。有些人索性甩掉衣衫,光着膀子,顶着已经渐渐毒辣起来的烈日继续挖土。
朱由检看得心中感动,暗想中华民族不愧是世界上最勤劳、最能吃苦的民族!只因为被统治阶级剥削得太狠、被愚民政策害得太久,老百姓才逐渐丧失了活力。如今自己正是要重新激发他们的热情,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未来美好的生活!
看了一阵,朱由检见工程进展神速,尤其是那个叫解胜的小伙子,干起来更是一个人顶三四个,比老工人都厉害。他便任命解胜为五号工程的工头,转身去六号工程的工地视察。
这六号工程更为重要,也是朱由检近期工作的重中之重,那就是砖厂。
这砖厂朱由检早就想建起来了,却苦于没有懂技术的工匠。因为这个时代可不像前世,农民有钱有闲又有地,想干什么便可以干些什么。自洪武年间起,朝廷就对百姓的户籍做了严格的划分,分为农户、匠户、军户、乐户等。各户籍的百姓只能做户内之事,严禁转户,更不能私下串工。
像这烧砖的砖户,就属于匠户的一种。他们也有很少的田地,与农户相比,可以不交或少交田赋。但他们的徭役却只有一种,便是烧砖。除砖户之外,其他的村民就不会干这种活了。
因此之前去泾阳县城之时,朱由检已经让孙传庭统计县内的砖户。孰料自万历年间开始,因为土地兼并日趋严重,很多老百姓失去了田地以后已经活不下去,纷纷弃户逃亡,这匠户也包括在内。泾阳县登记在册的砖户有几十户,可孙传庭费了半天劲,也只找到一户,户主姓吕,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又由于泾阳县已经多年没有兴建工程,这砖户也名存实亡,老吕头也很多年没烧过砖了。朱由检却如获至宝,让孙传庭准备了几辆大车,把老吕头的一家老少全都拉到了秦王庄来。
他上来就任命老吕头为砖厂的厂长,月薪十两银子,把老吕头乐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地赌誓发愿,要让砖厂尽快运转起来。
由于一号、二号和三号工程已经完工,前几天没活干的时候,朱由检便指挥着工人在盐碱地上挖了一个大坑。这样做一是为了取土烧砖,二来等泾河水引过来的时候,也可以在这里储水,形成一个小水库。现在砖厂开工,朱由检便把剩余的三百工人全投了进来。这里面的老工人达到了一百多人,干起活来也比新工人熟练多了。
此时朱由检来到工地,见老吕头正指挥着几百名工人甩膀子大干,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老吕头自己带领着几十名工人搭建砖窑。这砖窑说白了就是在土丘上掏个窑洞,上面开一个出烟的大口子,将烟囱从口子里通出去。等制好砖坯,就搬进砖窑之内码好,把窑门用泥封起来,然后在砖窑四周的火口点火,利用高温将砖坯烧硬。
说起来简单,干起来可没那么容易。砖窑是很快就建好了,可老吕头却焦急地对朱由检道:“掌柜的,烧砖需用大量的木柴,我看咱们这附近也没什么树木,这可如何是好?”
朱由检却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便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辆大车。老吕头往车上一看,诧异地道:“这些黑石头块子是做什么用的?”
“这可不是石头块子,这叫煤!”朱由检忍不住大笑道。
“啊呀!”老吕头惊呼道,“我早就听说过煤炭,可就是从没见过!这东西都是专供富户人家用的,我一个臭烧砖的哪用得起?”
朱由检得意地道:“敞开用吧,你用用就知道了,煤可比木柴好用多了!而且烧砖一点也不臭,要我说,劳动最光荣!”
原来这燃料问题,朱由检也早就做了安排。他知道中国古代早就开始开采煤矿,陕西一带更是煤矿的富集产地。但由于开采技术落后,又没有什么机械设备,全靠人力,导致煤炭产量很低,竟成为一种奢侈品,只有达官贵人才买得起。而普通老百姓,就只能烧些干草劈柴了。
但要进行大规模生产,靠木柴是无法持续的,而且那样做也会毁坏树林,加剧水土流失。因此朱由检早就让李自诚联系了几家露天开采的小煤窑,这些日除了粮食之外,便是一趟一趟地运煤,如今已经积攒了好几万斤,足够砖厂使用一阵了。
老吕头大喜,便去监督砖坯的制作,朱由检也跟了上去。此时那剩下的二百多名工人都在制作砖坯,具体方法是先用土和水搅拌成泥,然后填入老吕头提供的木制砖模内。待泥土稍干,便将砖坯扣出来,在阳光下晒干。
而制砖用的水,则是从朱由检这几天突击打的一口水井中提上来的。那井水又苦又涩,根本不能饮用,但用来和泥却是正合适。
“你个兔崽子,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一定要把泥和匀!”老吕头高声喝斥着正在和泥的儿子,“你小子总是偷懒!这泥和不匀,砖泥就密疏不均,一烧就开裂了!”
他儿子小吕拿着三两的月薪,其实也很卖力气,早累得满身是汗了。但受到老爹的训斥,却是一声也不敢吭。
朱由检忙劝解道:“老吕,这么大的工作量你让小吕一个人干,他哪受得了啊。多找几个人一起干不就行了?”
老吕却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不肯答腔。朱由检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将老吕拉到一边悄声道:“这和泥是有手艺的吧?你是不是怕手艺让外人学了去,以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老吕被朱由检一语说中心事,臊得满面通红,只得点了点头。
“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为子孙后代的生计着想,这完全可以理解。”朱由检严肃地道,“但是到了秦王庄,工匠的手艺可不能只是父子相传。你必须多收徒弟,收得越多越好!你放心,咱们的工人一经聘用,除非你老到干不动,或者是不好好干,我保证永远有活干,永远有饭吃,你不用为后人发愁!”
“至于你教徒弟,那也不是白教。”朱由检见老吕头还是有些想不通,便微笑着道,“教会一个徒弟,赏银十两!你要是能教出一百个徒弟来,也就不用再干了,可以直接退休,每月白拿养老银,直到百年为止!”
“掌柜的,这…这不是真的吧?!”老吕头不敢相信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朱由检用肯定的语气答道。其实这工艺的传承与工人的退休问题,他也早就考虑过了。尤其是工艺传承,中国古代并不缺乏能工巧匠,这些工匠制作出来的精品简直是巧夺天工,有些到了现代都难以仿制。
可就是因为工匠的手艺只传自己的子孙,稍微遇到变故,一项手艺便会失传。所以朱由检决心参照现代企业的做法,不论什么工作,首先培训工人。只有拥有了大批技术工人,自己要生产的东西才能摆脱小作坊的限制,发展为大规模生产。
至于工人的退休问题,这也是用工制度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只有让工人没有后顾之忧,他们才能彻底摆脱对土地的依赖,完成从农民到工人的蜕变。
当然现在朱由检财力有限,还不可能出台完整的退休方案,只对老吕头这样的技术尖子施行,算是额外的奖励。
可在老吕头看来,不干活也能拿银子,这就不啻是有了爵位了。匠户在这个时代的地位很低,收入更少,他烧了大半辈子的砖,却是越过越艰难,连给儿子讨个老婆都讨不上。
可如今他在秦王庄受到如此重用,真有一步登天的感觉!老吕头忍不住趴在地上,对朱由检磕头如同捣蒜一般,老泪纵横地道:“掌柜的,我要是不把砖厂干好,要是教不出好徒弟来,我就不是人养的!”
朱由检也被老吕头的朴实打动,眼含泪花道:“好好干,出砖的时候叫上我,我要看看咱们的砖好不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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