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和李崇瑶换乘上乔鸿运的一架马车,让汗血宝马在一旁相随。二人肩并肩手拉手,将头靠在一起,如胶似漆,总有说不完的知心话。
乔鸿运好不容易才插进去话道:“乔公子,我看夫人有伤在身,是不是让她先休息一会儿。小人正好也想和公子聊聊天,能否借一步说话。”
之前朱由检既知他是乔启泰的族侄,对他的戒心顿时打消了不小。那乔启泰在京师做古玩生意,自己还曾卖给他不少家具,也算是老熟人了,因此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刚才那番话纯属瞎编。
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也没有透露自己真正的身份,仍自称尤俭。反正他对乔启泰也是这么说的,将来也不怕穿帮。
此时见乔鸿运有话要说,朱由检只得恋恋不舍地对李崇瑶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李崇瑶满脸幸福地道:“你去吧!我现在不困,就看看这大草原上的风景也挺好的!”
乔鸿运领着朱由检策马前行,与队伍稍稍拉开一段距离,才对他谄媚地笑道:“鄙人久仰尤公子的大名,不期与公子在此相会,真是三生有幸!却不知公子因何到此,是不是在塞外也有生意?”
他过去就从乔启泰那里听说过这位尤公子,知道他不但是个大财神,还能搞到宫里的宝贝,想必是手眼通天。今日得见,岂肯放过。
朱由检心想自己这算哪门子的生意,但又不好明言,只得含糊地应道:“我此行是要去喀尔喀部和科尔沁部,确实有点事情。”
乔鸿运大喜道:“那太好了!小人一直想与喀尔喀、科尔沁做生意,只是苦于无人搭桥。既然公子您在那里有关系,可否给小人也牵个线?您尽管放心,凡是您做的生意,小人一律不碰。小人若能做进去,每笔生意公子均可分成,抽多少都好商量!”
朱由检见乔鸿运三句话不离本行,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商人逐利,古今皆然。但凡有一线商机,他们无不像发现了臭鸡蛋的苍蝇,拼了老命也要扑上去。
尤其在这个时代,既没有电话传真,又没有银行打款,更没有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商人要想做成生意,就必须不辞辛苦,带着商队天南海北地跑,一年中总有大半时间在外漂泊。就凭这一点,商人就值得尊敬,实在想不通中国古代为什么总是重农抑商。
想到此处,朱由检笑道:“乔老板太客气了。其实我去那里倒不是做生意,和他们也算不上很熟。帮乔老板搭个桥倒是可以,但生意能不能谈成,主要还是靠你自己。”
乔鸿运赶忙满脸堆笑道:“有公子这一句话,小人就感激不尽啦!”
“却不知乔老板做何种生意?”朱由检信口问道。
乔鸿运赶紧恭谨地道:“小人做的生意颇为庞杂,公子若觉得哪种生意与您有冲突,不妨明言,小人不做便是。您放心,小人经商多年,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朱由检笑道:“乔老板你误会了,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也不必有任何顾忌,哪种生意好做便尽管做。”
乔鸿运闻言更是大喜过望,脸上都快笑成了一朵花:“小人就说尤公子是放眼天下、做大事业的人,哪看得上塞外这种蛮荒之地!其实小人最近是主做茶叶、人参、貂皮生意,本小利薄,让您老见笑了。”
朱由检好奇地道:“茶叶?塞外之人也喜欢喝茶么?”
“怎么不喜欢!”乔鸿运颇有些洋洋得意地道,“塞外天气苦寒,不长作物,人人皆以牛羊肉等荤腥之物为食。肉类最难消化,常年食用难免生病。而茶饮则有助消化、健脾胃、除膻气之功效,像蒙古、女真这些部落,是一天也离不了茶的。但塞外又不产茶叶,所以他们只好从我们手中购买了。”
“茶叶产自江南,运到塞外一定很费力吧?”朱由检惊讶地道。
“可不是!”乔鸿运慨叹道,“路上辛苦就不说了,小人就是干这个的;单是通过关隘,就是个大大的难题。朝廷现在禁止和蒙古人、女真人做生意,私自出关,逮住了是要杀头的。可小人为了糊口,这生意又不能不做,只好给守关的老总们多塞银子,让他们偷着放行。如今这些人胃口越来越大,有时候拿了银子,还翻脸不认人,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只好干瞪眼。”
朱由检听他也和女真人做生意,不由得心生不快,不动声色地道:“乔老板还去过辽东啊?现在朝廷刚刚和鞑子大打一场,这兵荒马乱的,你不害怕么?”
乔鸿运得意地笑道:“不瞒公子,小人这一次正是刚从辽东的辽阳回来。别看两国打仗,这生意该做还得做不是?只要从蓟镇出关,向北绕过前线,一路上遇佛烧香,见鬼拜鬼,倒也出不了太大的岔子。”
朱由检心中已经隐隐动怒,暗想这乔鸿运玩点走私倒也罢了,毕竟朝廷闭关锁国,不走私也做不成生意。可与女真人做生意,这不是私通敌国的资敌行为么!
但他还想套套乔鸿运的话,因此只得强压怒火,故作平淡地道:“却不知乔老板与女真人做些什么生意,利润如何?”
乔鸿运倒没看透朱由检的心思。说到自己的生意,他忍不住眉飞色舞地道:“小人主要是从女真人手里收人参和貂皮。这两样东西只产于辽东的长白山,内地根本没有,因而富豪大户都愿意出千金购买。像这样的货,又好运又不愁销路,只要走上一趟,扣去沿途花费,怎么也能挣个几万银子。”
“如此说来,乔老板是用茶叶去换人参、貂皮了?”朱由检问道。
乔鸿运笑道:“也不拘于茶叶,女真人需要什么,小人便卖什么。像铁器、粮食、盐、马,女真人有多少便收多少,也不怎么还价。其实小人本钱还少,比小人做得好的还大有人在呢!”
朱由检听得勃然大怒,心想这些东西可都是战略物资!这些商人只顾自己挣钱,却变相地帮了女真人的大忙,让他们吃饱喝足、全副武装,然后就倒打一耙!而他们从女真人手里换回来的,却是人参、貂皮这样的奢侈品,仅供少数人享受,对国家和百姓屁用也没有!
他毕竟城府不深,一生气,脸上便带出不愉之色。那乔鸿运何等精明,见话不投机,赶紧见风使舵道:“只是女真人这些年实在过分,屡次大败官军,小人也不敢继续和他们做生意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以后小人再也不去辽东了!若能和蒙古人做生意,也是一样!”
朱由检越看乔鸿运那张恶心的笑脸,越觉得他卑鄙无耻,对他说的话压根就不信,真有心拂袖而去。
可转念一想,毕竟人家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也不好撕破脸皮。而且眼下李崇瑶还有伤在身,在这茫茫大草原中,自己要是带着她乱闯,非得活活饿死不可。思来想去,还只能和乔鸿运的商队结伴而行。
因此朱由检强压怒火,勉强对乔鸿运笑道:“乔老板,等到了喀尔喀部,我自会帮你介绍生意,以后还是不要和女真人做生意了。”
乔鸿运忙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人还从未去过喀尔喀部,就有劳公子带路了!”
朱由检顿时傻眼,心想哥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那喀尔喀部在哪就更不知道了。他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蒙古人以游牧为生,居无定所,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跑哪去了…”
二人正大眼瞪小眼之际,忽听前方平缓的土坡后,传来一阵悠扬甜美的少女歌声:“辽阔的草原,苍茫的大地;不息的生命,美好的青春!
温顺的牛羊,疾驰的骏马;北飞的候鸟,南飞的鸿雁。
金色的阳光,洁白的云霭;弯弯的明月,闪闪的繁星。
娇艳的鲜花,清澈的流水;弹拨的琴弦,嘹亮的歌声!
父母的恩情,兄弟的情义;长者的训导,天下的太平!
这就是草原,我们的家乡!…”
这歌声悠长舒缓,意境开阔,气息绵长,旋律虽简单淳朴,反复只有一段,但每一段却又用不同的装饰音稍作变幻,显得极其华美。
尤其是那高亢的波折音,难度极大,却又浑然天成,让人听得心情激荡,不由自主地想与歌者一起放声歌唱!
“好精彩的长调!”一曲听罢,朱由检忍不住高声赞道。
“前面的汉人,你也懂长调么?”随着银铃般的笑声,土坡后转过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上端坐着一名蒙古族少女,巧笑嫣然地打量着朱由检。
朱由检见这名少女不过十二三岁,脸上还略带稚气,可体态却已是丰满婀娜。可能由于高原上的日晒比较强烈,她的皮肤并不白皙,却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见到陌生人,她并不吓得逃走,反倒大大方方地迎上前来。
“那什么,这位姑娘,你知不知道去喀尔喀部怎么走?我们都是汉人,是去做生意的!”朱由检盯着她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
“正好我也要去喀尔喀玩,我带你们去吧!”那少女顽皮地眨着大眼睛道。
“多谢姑娘!”朱由检自是心中大乐。
“别总叫‘姑娘’,难道我没有名字么?”那少女娇嗔道。
朱由检只得问道:“请教姑娘的芳名!”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叫大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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