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襙他大爷!”
听罢顾炎武的汇报,朱由检勃然大怒,忍不住当众爆了粗口。,在未穿越之前,他只是大概知道明末从上到下**透顶,但具体怎么个**法,尤其是和老百姓关系最大的基层**,还是不甚了解。今天才算开始真正接触到那些卑劣无耻、触目惊心的贪腐手段,怎能不让他这个皇帝怒发冲冠!
要按照过去的脾气,朱由检肯定立即命令锦衣卫把这几个大地主逮入诏狱了。但稍稍冷静下来以后,朱由检却对顾炎武道:“此乃弊案无疑,既然发生在通州境内,还是由你来主审。朕现在正好没事,在后面旁听一下如何?”
顾炎武立即领命而去。朱由检微微一笑,他此举的目的,自然是要看看这个历史上的大名人为官能力到底如何。毕竟大明帝国太大了,朱由检也不可能什么大事小事全都自己管,那样就是累死也管不过来。多一些处理具体事务的好帮手,他就能腾出精力,解决那些事关全局的重大问题。
别看顾炎武文质彬彬,办起案来却是雷厉风行。不到半个时辰,他已把刚才向他行贿的王至发等四名大地主悉数拘捕到衙。其实原来的通州知州衙门早被烧得荡然无存,所谓府衙,不过是在废墟上用竹竿和白布围起来的一个围子而已。除了做笔录的书吏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外,就连顾炎武这个大老爷也不得不站着审案,朱由检则藏身于围挡之后,静静地听顾炎武断案。
连桌子都没有,顾炎武也就不用拍惊堂木了,只是沉声问道:“王至发,尔等可知罪?”
此时王至发等几名地主已是面如土色,但蚂蚱临死也要蹦三蹦,他们当然不肯轻易认罪。王至发是这几人的主心骨,便强作镇定地开口道:“老公祖,您这是何意?我等俱是安善良民,绝非作奸犯科之辈,街坊四邻皆可作证,实不知何罪之有!”
顾炎武冷笑一声,从袖筒中取出装有银票的信封,在几人面前一晃道:“还敢狡辩?本官刚刚到任,尔等就敢重金行贿,还敢说无罪?”
“大人,草民这可不算是行贿啊!”此时王至发已经不敢再跟顾炎武套近乎,称他为“老公祖”了,而是改口为更加正式的“大人”,自己则自称“草民”。
他狡辩道:“草民当时说得清楚,通州百废待兴,这些银票是草民等捐给衙门的,还望大人明察!”
“捐献乃是美事,就该正大光明地进行,为何要偷偷摸摸,私下塞给本官?”顾炎武冷笑着驳斥道,“你当本官会上你们的当?来呀,呈上当时本官与他们对话的笔录!”
立时有人将一份用蝇头小楷记录的笔录递上来,王至发等人一看就傻了眼,原来当时他们与顾炎武的对话,这上面竟然记录得清清楚楚,连一个字都不差!
他们哪里知道,为了协助顾炎武尽快恢复通州正常秩序,并保护顾炎武的人身安全,朱由检专门从锦衣卫北镇抚司抽调了几名精干的锦衣卫,充实到知州衙门中。这几人除了武功高强以外,最擅长的就是审案。刚才顾炎武与王至发等人谈话时,他们几个就在附近偷听,早把内容一字不漏地记下来了。
“尔等分明是想用银票贿赂本官,让本官与你们串通作假,置换土地,欺瞒万岁!”顾炎武冷冷地道,“现有笔录在此,尔等还有何话说?”
王至发自然知道“欺君之罪”的份量,只得一口咬定这笔录是假的,自己根本没说那些话。顾炎武见他们仍不老实,把脸一沉道:“你既不肯承认,那就是说,本官在陷害你们喽?”
“草民不敢!”王至发仍不死心,强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大人,此中必有误会,还望大人高抬贵手!另外,草民的叔父是京师礼部郎中…”
“住口!”顾炎武大怒道,“你叔父是谁,和本案有关系么?你以为官官相护,本官会因为你的亲戚,就放过这件泼天大案?实话跟你说,此案已上达天听,任何人也包庇不了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尔等到底在皇庄投献了多少田地,具体位置在哪,从何时开始,经办人为谁,行贿了多少银子,共偷逃多少赋税,还不赶紧从实招来!如若不然,本官少不得要大刑伺候,这皮肉之苦尔等可吃得?”
顾炎武说罢对衙役们使个眼色,众衙役立即用水火棍击打地面,齐声低吼:“威~~~武~~~”
王至发等地主也不是没上过公堂,这种场面也见多了,但他们过去都是当原告,有时甚至还能舒舒服服地坐着。今天却是跪在堂前受审,他们可都知道那水火无情棍的威力:若是真打,一棍下去就是一道血檩子,两棍下去就皮开肉绽,结结实实打二十大板,半条命就没了!
他们平时养尊处优,也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哪受得了这种酷刑,还没等衙役动手就吓尿了裤子,只得老老实实地招供。
招供的内容也确实触目惊心:这种投献偷税行为可不是从现在开始的,也不是前几年,而是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从他们的爷爷的爷爷那辈就开始了!开始只是几顷地,后来越来越多,如今他们每人都有几百上千顷地,全部挂在皇庄名下。
如果一亩地年产粮食二石,那么一顷地,也就是一百亩地,按照北直隶的田赋税率,平均应缴纳一石二斗粮食。北直隶的田赋在全国是最低的,才百分之一点多,然而就是这么点税,这些贪婪的地主也要偷逃!像王至发家共有良田一千五百顷,一年偷逃的田赋就达一千八百石。按照京师附近的粮食市价,就相当于是白银万两。而王至发只要每年向管庄太监行贿一千两,剩下的九千两就是他自己的了。
这还只是一年,这种犯罪行为可是从成化年间就开始了,至今已经一百多年,偷逃的赋税已经根本无法准确计算!
至此顾炎武也觉得案情重大,而且这肯定不是孤案,其他地方恐怕莫不如此。因此他未敢轻断,让几人画供之后退堂,转到后面奏请朱由检圣裁。
这时朱由检反倒冷静下来,沉吟半晌才苦笑道:“按理说这几个人连偷税带欺君,死罪是跑不了的。但鞑子刚刚退走,朕不想再见流血,算了,饶他们不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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