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军人马斩关入城,通州城内顿时一片大乱。街道之上,到处是*着湖北口音的军士,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互相询问着:“去哪里吃饭?去哪里睡觉?奶奶的,怎么都没人管老子!”
而在朱由检与董小宛、陈圆圆邂逅的梦红楼内,管宁正舒服地躺在一张软榻之上,一边让最当红的嫣然姑娘为他捶腿,一边对东厂四大高手之一的万俟松笑道:“万俟掌门,咱家听着外面一片大乱,是不是老五闯进城了?”
这万俟松年约五十多岁,长得瘦小枯干,两鬓已经斑白,乍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子。但管宁深知他的底细,对他倒是颇有几分忌惮。
他本是江湖中人,仗着出神入化的剑术,自创“万剑门”。他曾在一日之内,连胜武当、峨眉、青城、雁荡四派擅使剑的门派掌门,一时声威大震。多年经营下来,万剑门的弟子已过千人,江湖声望已隐有盖过少林、武当这样的武林大派之势。
但万俟松为人极是贪财,正是利用这一点,魏忠贤才花费重金,将他网罗至帐下。除了那名神秘的高手,在东厂再无人是万俟松的对手,因此他极受重用,常被魏忠贤带在身边做贴身护卫。
此次,万俟松却被魏忠贤派来跟随管宁出征。当然,他还另有要务,连管宁都不得而知。
此时见管宁发问,万俟松淡然一笑道:“管公公,老朽的人刚刚出去看过。信王派左光先强行登上城门楼,又骗开城门,将前军的万名军卒全都放了进来。”
“好!且由他闹去!”管宁奸笑道,“咱家正愁找不到他的把柄,他倒送上门来!左光先这个蠢货不遵军令,擅闯城关,这可是死罪!既然他愿意当老五的替死鬼,那就只好先让他去和他那死鬼哥哥作伴了!”
万俟松沉吟道:“管公公,如今城内一片大乱,咱们还是小心为上。是不是老朽先保着公公出城,暂避一时?”
管宁尖声笑道:“乱了好啊,越乱咱家越高兴!最好这些兵油子们折腾的动静再大些,干出点打家劫舍、奸污妇女的事来。到时候,咱们就把帐全记到老五和左光先的头上!如果要是再发生哗变或是火并,那就更好了,连孙承宗那个老家伙,也可以一块儿收拾了!
“至于出城嘛,咱家觉得不必!”管宁学着他干爹魏忠贤的样子,不停地摸那光溜溜的下巴,“一则咱们不在通州府衙,也不在通州卫衙门,而是在这梦红楼里。他老五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能知道咱家在这里?二则,这不是还有万俟掌门您么?有您在此坐镇,谁闯进来,算谁倒霉!”
二人正在谈话,突然从外面风风火火闯进一名东厂番子。
管宁大怒道:“没有规矩的东西!谁让你闯进来的!”
那名番子赶紧跪倒禀道:“禀监军大人,大事不好!”
“能有个屁的大事!难道建虏还能打到这里来?”管宁撇撇嘴道。
“不是,信王与前军主将左光先率军把这里包围了!”番子慌慌张张地道。
“什么!”管宁与万俟松全都大惊失色,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管宁紧张得声音都微微有些发颤:“他…他们是怎么找来的,想干什么?竟敢如此大胆?!”
管宁话音未落,朱由检已领着左光先、戚美凤、王文彬,以及几十名戚家军,大踏步走进梦红楼的大厅,哈哈大笑道:“原来监军大人在这里,倒让本王好找!若不是东厂的柴公公引路,本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监军大人能有这种雅兴啊!”
管宁见朱由检全身披挂,身后的将士也是杀气腾腾,心中发慌,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就想跪下。
万俟松见状,在他身旁轻轻一拉,用眼神示意。
管宁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是文华殿或信王府的总管太监,不再是朱由检的奴才,而是天下勤王兵马总监军了。此刻又有万俟松保护,他也强自稳下心神,干笑一声道:“原来是信王千岁!咱家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朱由检大步上前,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嬉皮笑脸地道:“监军大人,你可能不知道,这梦红楼,本王曾经来过一次。这次故地重游,本想鸳梦重温,没成想找不到美人,倒遇见了监军大人。岂不闻诗云: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监军大人不在府衙坐镇,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门口的几十名戚家军再也忍耐不住,全都捧腹大笑起来。大厅内的东厂番子想大笑却又不敢,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左光先、戚美凤等人也不禁莞尔,心想李后主的绝妙好词,从这位的嘴里出来,怎么就变了味!
俗话说得好: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朱由检这段话也太损了点,比当着和尚骂秃子还刻薄。
管宁本来还心中胆怯,闻听此言也脸上变色,强压怒火道:“府衙是督师大人行署,本监军怎好鸠占鹊巢?而且本监军体恤诸路勤王兵马一路劳顿,也不愿意跟他们抢地方。像通州卫、各家客栈等房舍,就让给他们居住,本监军只好委屈一下,到这里暂且歇脚。”
“哦?监军大人还知道勤王兵马一路劳顿?”朱由检冷笑道,“既如此,为何单单不让前军进城?”
“原来信王千岁是替前军兴师问罪来了!”管宁把脖子一梗,强硬地道,“王爷您既来过通州,应该知道,这通州城一共才有多大?六万多勤王兵马全都挤进来,有没有地方住?
“督师孙承宗前往蓟州视察,本监军只好权宜安排,让前军先在城外扎营警戒。待另外几路兵马补充完粮草,开拔之后,他们不就能入城了么。左光先!你不遵将令,煽动信王来与本监军闹事,该当何罪!”
左光先全身一颤,刚想跪倒辩解,朱由检一把拉住他道:“原来这不是督师大人的安排,而是监军大人自作主张,怪不得这么*蛋!前军先至,理应先入城才对。就算不让入城,最起码你也应该提供粮草,不能让大军在城外吃风喝烟吧!监军大人如此不闻不问,前军将士怨声载道!若军中鼓噪甚至哗变,你老人家能担得起这责任?!”
管宁把双手一摊,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本监军也想为前军提供粮草,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王爷您看!”
说着,管宁从桌上拿起一本账簿,一边假作毕恭毕敬地递给朱由检,一边为难地道:“这是今日发放粮草和火器弹药的记录。这天寒地冻的,江南的粮食运不过来,通州城内的粮库一共才有三十万石。孙督师昨日已往山海关和蓟州运出十万石,还剩下二十万石。勤王兵马一来,中、左、右、后四军,各分了五万石,如今粮库中连一粒粮食都没有了,王爷让本监军去哪里找粮草发给前军?”
“已经没粮食了?”朱由检翻了翻账簿,急问道。
“对啊,没了!”管宁皮笑肉不笑地道。
朱由检沉默了片刻,突然指着管宁的鼻子大骂道:“管宁,我*大爷!有他妈你这么干事的么!不行,你马上让其他几路人马各匀出一些粮食,分给前军!”
“王爷请勿口出污言秽语!”管宁也恼了,阴恻恻地道,“粮食本监军已经发放完毕,剩下的事就不归咱家管了。您若想要粮,尽管问各路主将要去。但本监军恐怕那些丘八可都是些贪财之辈,粮食已经进了他们的嘴,想再抠出来,难呐!”
“你…你给我等着!”朱由检气呼呼地道,“各路主将现在何处?马上把他们给我找来!”
管宁把脸一沉道:“王爷,您可别忘了,您只是代天子出征,可没有统兵之权!如今孙督师不在,通州城中各路人马,都得受本监军节制!各路人马已分驻于城中,主将各负其责,没有本监军的命令,谁敢擅动,即是死罪!”
“好你个管宁!”朱由检气急败坏地道,“来人,给本王把他拿下!”
他本想着一声令下,左光先、王文彬等人就会一拥而上,将管宁先揍个半死,再抢过他的兵符令箭。可扭头一看,众人全都面有怯意,一个劲地往后退,竟无一个敢上前者。
而一直静静地立在管宁身后的万俟松,此时上前一步,虎视全场,双目精芒四射。
左光先、戚美凤等人立即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场迫了过来,才知道有宗师级的高手在此,更不敢轻举妄动。
管宁见状大笑道:“王爷,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呢!咱家知道您是在开玩笑,不过时候已经不早,王爷也该找个地方安歇了。来人啊,送王爷出去!”
朱由检见管宁要把自己撵出去,真的急了眼,上前一把揪住管宁的脖领子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管宁见朱由检瞪着双眼,抡着拳头,吓得脸色苍白,连声尖叫:“王爷,您还要殴打本监军不成?”
“我就揍你,怎么了?”朱由检气急败坏地喊着,但见一旁的万俟松冷冷地盯着自己,又不敢真的下手。
正在此时,楼外一人大踏步闯进来,声如洪钟地道:“督师孙承宗在此,都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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