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远一行人中午就在小商品批发市场外的方家饭馆里吃了一顿。这里是过年后新开张的,方明远自己都不知道,若不是走在街上,林莲一眼看到,险些就错了过去。
下午,方明远将一行人分成了几组,都打发进了小商品批发市场,他们的任务,就是对已建设成的小商品批发市场的前二期工程,进行暗地里的考察,看看还有什么不足和可以改进的地方。
他带着林莲和两个保镖,在市场里转了一圈,走马观花般地看了看,待到天色微暗,就坐车返回了海庄镇。
虽然说家仍然是在那个位置,但是比起以前来,已经大了很多,方家将老爷子的住房和邻居置换了一下,厂子里又帮忙运作了一下,如今方家占地相当于过去的三家到四家人。旧房都拆了,重新盖起了一个老式的四合院。不知道厂子里有多少人为之羡慕不已。
方明远乘着夜色偷偷地返回了家。至于跟着他的林莲等人,就都发到了厂招待所去了。
正在吃饭的方胜夫妻,看到回来的儿子,那自然是喜出望外,白萍让他坐下来,自己又到厨房里去再做两个菜。方明远倒是提议过请个保姆之类的,但是方胜他们夫妻觉得工作也不累,做些家务也可以打发时间,况且家里多个人也不方便。方明远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方胜看着已经到了自己肩膀的儿子,这心里的自豪感自然是不用提了。如今的海庄镇里,谁不承认,年轻一代里,最有出息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明远啊,这一次回来,你不去看看你的那些小媳妇们?”方胜促狭地向方明远挤了挤眼道。这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关心着儿子的终事大事,那些曾经和自己定过娃娃亲的同事,朋友们,如今更是时不时地就提出来,唯恐自己忘记了。不过他是早看出来了,明远这小子是年龄小,但是心里有主意,别人说什么也没用。别看把赵雅和冯倩也接到京城去了,但是是不是心里拿她们当媳妇,那还两说。反正以儿子如今的条件,别说养一个家了,就是娶个十个八个的。也养活得起!
而家里的老人,如今也是衣食无忧,所以方胜如今可以说是无事一身轻,这心情好,自然就拿方明远打趣起来。
方明远险些一口饮料喷了出来,还小媳妇……们,老爸还唯恐自己听不清,最后一个字还加重了音。这还不是当初老爸老妈他们给自己乱扯娃娃亲,闹得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小媳妇了。
“咳!老爸,我看你那天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只是碍着爷爷奶奶不好说,我才特意溜回来一趟。你要是只琢磨着儿媳妇的问题的话,那我可就不管了,过两天我还要回京城去呢。”方明远威胁道。
此言一出,方胜就只好举手投降了,这小子可是说得出做得出,有老爷子护着,自己这个当爹的也没办法。况且这么出色的儿子,他这个当爹的也是脸上有光啊。
“明远,你也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秦西压延设备厂的一切。你也是心里清清楚楚。秦西压延设备厂曾经有过辉煌,那时候咱厂可是秦西省里有名的利税大户。这两年,你的心思不在这里,人也经常不在这里,恐怕不知道如今厂里的窘境吧。我和你说,咱厂去年的年产值仅有五千三百余万元,但是亏损了四千二百多万元,我算了一下,厂职工人均年收入不足二千五百元。平均每个月才能收入二百来元,那些刚入厂的青年人,这工资就更别提了。”方胜喝了一口酒,长叹道。这两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求到他的头上,想要挤进方家饭馆和家乐福超市里去。可是这两块的岗位都是由方明远和方彬控制的,收人是有着一定的标准和数量的,所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心生埋怨,认为他不给使劲。
方明远心里暗暗苦笑,他这两年虽然不在海庄镇里长住,但是秦西压延设备厂的情况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今厂子的管理制度几乎到了失控的地步: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盗铜盗电、无故旷工“四大歪风”屡禁不止。去年一年,全厂就发生盗窃案件一百七十余起,涉案人员达一百二十余人,其中三十七人被判刑,一人还被判了无期徒刑!这可是朱大军给他的统计数字。
可以说企业已经几乎到了濒临倒闭的绝境。
“老爸,不是我说他们,是他们做事做得太无能。”方明远用手向上指了指,“整个厂子里,你算过有多少官?又有多少工人?而这些工人里面,又有多少是真正能干事的?如今厂子里的技术工人队伍是青黄不接、技师和高级技师十分匮乏。做个球面蜗杆的零附件时,竟没有操作者敢接活!如此缺乏技术工人,厂子的生产效率又这么低下,不亏损才是见鬼了。嘿嘿,厂子里干活的不多,街面上摆摊的可是不少。”
方胜的脸上不由地显露出了一丝尴尬,方明远说的这事就发生在一年前,当时全厂最大的冷加工车间在加工一个球面蜗杆的零附件时,整个车间里无一人敢上手操作,无奈之下只好在全厂范围内张榜招贤,最后由一名已经在管理岗位上工作几年的车工做了。
“我说老爸,您不会是让哪位厂领导说动了跑我这里来借款吧?那可是打水飘玩呢。在商言商,咱可没有拿自家钱倒补贴厂子里的道理。”方明远正色道。秦西压延设备厂如果说不对干部人事制度、分配制度进行改革,就是丢进去再多的钱也没有用。方明远即便是再看着这块肥肉眼谗,也绝不会在如今的局面下,拿资金丢进这个无底洞。
方胜一脸无奈地看着方明远,用筷子一敲他的脑门道:“你老爸有哪么傻吗?我就不知道,现在这样子,就是投进来再多的钱,也没有用。只会让那些人给挥霍一空。”其实倒不是没有人或明或暗地点醒他,想以厂子的名义从方家那里借钱,甚至于有人答应他只要方家借款过百万,就提拔他当副厂长。让白萍到后勤部门当处长。方胜自然不会答应这种脑残式的条件,一个副厂长,要是不贪不受贿,那得累死累活挣多少年工资才能挣回这百万元!这钱又不是说像银行那样,最终有国库给保着,这钱要是亏了,那可就真的可能要不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您万一被人说得迷糊了。”方明远抱着饭碗,向远处躲了躲,陪笑道。这爷爷奶奶都不在家。老爸要是突然玩把暴力,自己也只有逃命的份。
“那你说说,这厂子怎么样就能好起来?”方胜夹了块猪头肉,丢到了嘴里。
“老爸,这厂子要是想好,就得对厂里的制度动大手术,不能再这样让大家吃大锅饭下去了。这干多干少一个样,干与不干一个样,傻子才干呢!”方明远笑道,“依我看,得靠竞争激励机制焕发企业的活力,最好能够形成一个‘上岗凭竞争,收入靠贡献’的激励机制,使工人们从“要我干”变为“我要干”到最后“抢着干”,厂子里干部职工的积极性上来了,这经济效益自然而然也就日益高涨了。而且我跟您说,如今咱厂里的工人队伍,说白了还是原来的那一套!依靠以技校毕业学历的青年人挑大梁。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年代了,您七八十年代,是个大学生那就是干部,那就是国家公务机关,下到厂子里也上手就是个准干部,谁到第一线上来啊?但是现在是九十年代了,大学生已经开始不是稀缺资源了,您还想靠技校毕业生打天下啊,哪怎么可能?”
“但是这厂子里如今已经是这个模样,招大学生谁又愿来啊?”方胜两手一摊道。
“招不来大学生,厂子不会自已培养啊。你们可以对表现优秀的技术工人,由厂子里出资有重点地选送他们到高等院校进行深造;你们还可以将大学的老师请来给他们讲课,为职工创造学习机会和条件吗;实在不行,还可以倡和鼓励岗位自学成才不是。只要厂子里真正把学历和收入挂钩,不用你们这些领导督促,有的是聪明人!你们再出些奖励制度,激发了广大职工开展技术创新、提高工作效率的热情,虽然要多出些钱,但是最大的油水还不是落到了厂子里。”方明远不屑地道。
“哎呀呀,我说方胜啊。跟自己儿子你兜什么圈子啊,说了这半天都没有到点子上。明远,妈问你一句,你爸要是将他那个车间承包下来自己干,你给妈算算帐,那车间有没有赚钱的可能?”白萍端着盘菜走了进来,直截了当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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