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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处布局(七)

作者:天使奥斯卡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9-04 00:15:59 来源:香书小说

艮岳行云当中,此刻正有一行人穿行在江南运来的奇花异石之间。此刻虽然已经算是初冬。可不知道禁中照料之人用了什么法子,园中花木仍然还有些绿意。流水淙淙绕行其间,溅在石上,叮咚有声。宛若江南春日景象。

内宦宫女,身着锦装,到处侍立。随时等候上前伺候。几位禁中有头面的大貂珰,更是满面堆笑,亦步亦趋的跟在这行人身后。

这一行人中,信步走在最前面,身着一身道袍,戴着羽冠。飘飘若神仙中人的,正是当今道君皇帝赵佶了。今日跟在他身后,游这艮岳行云的,一个是嘉王赵楷,而另一个满脸谄媚之色,笑得六颗白牙在冬日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就是汴梁近来最红的新进幸臣萧言萧显谟了。

赵佶也不挑具体方向,就这样漫不经心的走着。开口说话,语气也是轻描淡写:“萧卿,朕这园子如何?”

萧言赶紧笑笑:“天上宫阙…………难得的更是此刻仍有绿意,不知道有什么妙法,臣倒想腆颜向圣人讨教一二,这妙法经臣手中卖出去,多少也能生发一笔。”

赵佶呵呵一笑,回头点着萧言鼻子:“萧卿真是一心想为桑弘羊么?这常绿之法,朕也不是很清楚,许是就是让地气更热一些。耗费颇大,这道理多有人知道。这上面,就别指望了…………萧卿也是大臣了,就不必口口声声言利了罢?”

萧言心里面撇撇嘴,老子不言利,你这些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道官的道禄又开始发了,一些宫观也趁着冬天开始翻新。现在还有风声说,艮岳最后收工的时侯因为江南方腊之乱发生,颇有些草草。在赵佶心中有些余憾。现在手头松动了一些,又想将艮岳中缺憾未善之处弥补起来。只是虑着风评,还未曾下定决心。

今日召萧言至艮岳陪着他游园,已经有某位很有面子的中官在事前向萧言隐晦示意了。要是圣人在这上面露出口风探询,你这应奉天家内库之人,可得尽力凑趣。这可是咱家对你的关顾。一旦艮岳再行大工,钱财自然是你筹集,禁中诸人得了好处,也对你有所分润。

萧言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还慷慨的拍胸脯。禁中诸位陪着圣人苦了这么许久,还对我谈什么好处?都是我萧某人的本份。

在中官内使团体当中,除了梁师成和他的心腹,萧言名声好得很。无非就是用钱开路。

当然这些没**之辈,也出过一些胸有大志,操行甚佳之辈。单单大宋,就出过太监名将秦翰,性格温良恭谦,诚以待人,清寒自持。又能领军作战,赏罚公平,身先士卒。战毕归来,仍然是禁中一个恂恂然少言寡语的老太监。身平临战负创七十余处,到老宿疾发作,终夜辗转难以成眠,死时身后萧然。这等人物,多少有**的文臣士大夫都比不上。李宪比之,都远远不如。至于当太监当到长胡子的童贯,那就更等而下之。

但是总体而言,这般内宦中官,只要有钱,就能搞定。

在天子面前献媚,交通内宦。萧言近来,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白鼻子奸臣了。

果然赵佶先义正词严的训斥了萧言一句,然后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萧卿,这坐粜事公余钱,现在收纳得如何?可曾齐了?”

都门禁军在坐粜事上吐出来的好处,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正式名目,就叫坐粜事公余钱。

当下萧言笑道:“圣人,哪有这么容易?禁军财计,都是按月坐支。每月才拨付一笔坐粜事公余钱过来。现在才开始一月有余,臣在上头追得紧。也不过才拨付了两个月的过来,五十万贯。臣以此为抵押,以第一期债券附加增发的名义,又发了一百万贯债券。认购出去的才六七十万贯,除掉扣头,实收五十五万贯有奇。押头自然收库不动,这五十五万贯,已经全部解入内库。以后按月坐支坐粜事公余钱,臣准备到明年三月,并着一起发第二期债券。到时候当有三四百万贯之数,可以解入内库…………现在为难之处,就是不知道这坐粜事公余钱是不是永为定制,在这上头人心有疑虑,这债也就发得不是特别顺利。这上头还请圣人明察。”

赵佶点点头,心下有些不满足。

可他也知道,萧言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坐粜事公余钱,一年也就三百万贯不到的规模。萧言期之半年时间,就答应下来应奉内库超过四百万贯的数目。完全称得上生花妙手。可是赵佶向来是**极盛之人,原来没有还则罢了,现在一旦有了,岂有不得陇望蜀的念头?

而且现在这钱也真不经花,财政到处都是窟窿。天下毕竟姓赵,该贴补出去的就得贴补出去。前几日政事堂正商议着整治汴河。自从宣和元年决堤合龙之后,因为连着平方腊,复燕云两场战事下来。汴河修治已经停了三四年。必须要修整了,不然来年雨水大点。大家都得泡河里了。

冬天水枯,正是修河的好时候。但是从西川江淮运竹木过来,雇募工人,准备河工衣粮,准备寒天下水犒赏钱,动员都门禁军上河执役。哪样不需要花钱。蔡京在他面前已经夸过口说不指望从内库里面再掏多少钱。可是管三司的高屐却没这顾忌,镇日就在赵佶面前哭穷。眼巴巴的盯着才有了些进项的内库。

修河是赵宋皇室历代最为重视的事情之一——其实也差不多能算得第一了。首都百万生民的安危不必说,还关系着漕运大事。这可是维系大宋的根本。高屐一哭穷,赵佶也只得皱眉掏钱。才进来的钱就出去了一大半还有多。加上给道官发发工资,给皇子帝姬补贴一点欠账,修治修治宫室,换一换这已经陈旧的禁中装饰摆设,将皇家日常吃用开支从一年三十万贯恢复到政和年间的一年五十万贯,又开了十几炉极其贵重的丹药…………赵佶现在又穷了。

现在赵佶又想将艮岳的那些草草收尾的工程重做一遍,却实在拿不出钱来。

可萧言已经做得足够好,再指望他能变出钱来,似乎也不现实。

赵佶心中也有些恼怒,这恼怒却不是对着萧言。却是对着其他人。朝中之人,不管是蔡京还是梁师成一系人马,甚而那些旧党士大夫一党。对萧言应奉天家的地位,都啧有烦言。当年东南应奉就惹出了多少口舌,但是毕竟不在眼前。现在萧言可就神气活现的摆在汴梁,还跟坐了火箭也似朝上升,眼见就红得发紫。

这些烦言,无非也还是老一套,国朝本有定制,三司理天下财计之事。现在就平白立出一个新三司出来。国朝制度,置于何地?更不必说萧言是南归之人,本非大宋有根脚之辈。对此等人物骤加宠信,实在是祸非福。

不用萧言也罢,但是你们倒是在理财上面那点本事出来!国家财政一塌糊涂,交钞越来越不值钱。窟窿也越来越大,处处腾挪为难。而且都门禁军那一摊乌七八糟的事,想在上面节省一些,就哭着喊着说不能轻动。要不然会生出事端。

还是用萧言,三下五除二就查出坐粜事上的重重黑幕。这帮军爷,国朝用坐粜事恩养士卒,他们却趴在上面吸血。占他赵官家的便宜,还是来回两遭!

萧言动了,也未曾怎样,还为国朝生出数百万贯的收益。大部分还不是贴补了国事?

你们倒也有萧言这个南归之人一半本事也好?却现在还在坐粜事公余钱上勒掯着不放,现在还不愿意点头答应这三百万贯每年的收益永为定制,交给萧言经营运用!

越想越恼之下,赵佶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

嘉王赵楷一直风度绝佳的陪在他老爹身边,一直在察言观色。看到赵佶有些恼怒。趁机插口进言:“萧显谟为应奉内库所行之事,已经是尽心竭力了。圣人所用得人,然则可以用来运营的东西就这么些,无非一个球市子,一个坐粜事公余钱。再要萧显谟有大作为,哪怕显谟是生花妙手,也就如此了。既然朝中理财之人就是如此,还不如再分点责任给萧显谟,让他运营。此刻朝中正是要兴革诸事之时,江南税赋大减,北地战事之后,亦要更复数年。陕西诸路仍要养着重兵以备西贼。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让萧显谟担多点责任也罢!等四方平静下来,国家财力渐充,再复旧日之制。儿臣就这点愚见,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萧言只是恭谨的在旁边听着,悄悄的对赵楷感激一笑。赵楷不动声色,受了萧言这感激的表示。

这上面他赵楷自然是要为萧言进言说话的。他在这财计事上得了大彩头,又回到了舞台中央。现在有财计事,赵佶不时找他询问两句。他也找了几个三司的老帐花子,或者实务精熟的三司郎中一流的小官,每日恶补这些大有铜臭味的事情。在兵事上自己没显出天分,财计事上见宠于官家,也是一条路。

萧言权势日张,就是他赵楷权势日张。更不必说萧言经营所得,他也有一分好处。这段时日,从萧言手里得了不下十万贯。皇子每年就那些俸禄,可是交接大臣,收买禁中眼线,弄些新鲜名贵的花样在圣人面前凑趣,哪样不需要花钱?但行大事,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要有足够财力。以前赵楷都靠着投靠过来的大臣献纳帮衬,现在萧言一个人,就抵得过过去所有进项而有余!

想着自家那个大哥估计看着萧言这个财神爷也眼馋却不能伸手,赵楷就心情大好。

唯一有些烦恼的就是,这萧言还没有明确投靠的表示。这世上果然没有事事完美顺心的时侯啊…………

赵佶看了赵楷一眼,却没什么表示。

最近这个三儿子风头够盛的了,不必再表现出对他每个进言都欣然采纳的姿态。这也是为君的平衡之道。至于将来如何,还得再看。反正自己在长生道路上勇猛精进,还有的是时间观察准备。

他沉吟一下,对萧言淡淡的却说起了另外一桩事情:“萧卿家,这神武常胜军移镇之事上头,你也有出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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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顿时一震,不知道赵佶怎么说到这个上头去了。不问可知,定然是有人在赵佶面前进言。这天下没有透风的墙,神武常胜军移镇之时准备那么多辎重,不是朝廷给的那点开镇费用置办得起的。那自然是有人给的,这个人除了萧言,还能有谁?

不过萧言一下许了六百万贯的开镇养军之资,却是他们猜不到的。只是料想萧言在球市子经营,在发债当中,腾挪了二三十万贯的数目,塞到了神武常胜军军中。这可是大干忌讳的事情,顿时就有人在赵佶面前告了刁状。

既然萧言敢给这个钱,自然也事先做了准备。虽然赵佶今天问得突然,稍稍一震之下。萧言脸上顿时就显出了略微慌张,又略微不平愤愤,又一副有些惧怕的模样。僵在那里片刻,先不说话。这副表情,可是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了许久的。

赵佶也不说话,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萧言脸上的神色。赵楷却在旁边连嘴里的唾液都干了,急切之下,却又不敢说话。只是恨恨的看着萧言。直娘贼的南来子!安安稳稳在汴梁生财,应奉圣人,辅佐我这个三大王,有什么不好?偏偏还有和这些粗鲁军汉藕断丝连!这事情岂是做得的?岂不知你才入汴梁的时侯,最遭人忌恨的就是对神武常胜军的影响力?

也不知道是哪个活该绝户的,告这种刁状!准是那个直娘贼的大哥手下所用之人!

饶是向来气度闲雅的三殿下赵楷,这个时侯都忍不住在心里大飙村话了。

然后又在心里替萧言打气:“抵赖不认便罢!圣人现在还用得你。不会计较太深。只要将来当真和神武常胜军断了关系,也就没什么大事了…………这几年关键时刻,只要你能撑过去便罢!只要我能接位,将来就算你被贬到那个穷山恶水,只要侥幸不死,也能让你回转汴梁!”

现在赵楷心里信誓旦旦,至于将来真有那么一日,他是否还记得倒霉的萧言,那就得另说了。

萧言僵立半晌,缓缓拜倒:“正是臣所为。神武常胜军移镇,臣百般拼凑,挪用了十九万贯的资财接济之。收条尚在,帐目也清楚。当奉于圣人面前,以备圣人详查。臣本来还想发自己家财以助之,后来也罢了。臣罪无可赦,但请圣人处断。”

几名随侍在赵佶身后的貂珰都在脸上露出了不忍卒睹的神色。这家伙,居然怎么就认了?以后从这能生财的家伙手里得好处是不必想了…………或者这个消息趁着还新鲜**,赶紧卖出去给谁,先结个好再说?

赵楷更是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血就喷出来。

赵佶不动声色,静静看着萧言,语气却很堪玩味:“十九万贯?为什么要行此事?”

萧言跪得笔直,语气却满满不平:“臣只是不服气罢了!那永宁军算是什么东西,当日还要臣去救他们。移镇的时侯,能给的都给了。臣辛辛苦苦经营而来,应奉天家的资财,也从圣人手里挖出去给他们。臣和神武常胜军好歹有一份渊源在,看着他们凄惶上路,心下哪里过得直?圣人畀以应奉天家之任,让臣手里还有腾挪的余地,就东拼西凑了些,算是借支给神武常胜军的…………说是借支,其实就是私相授受,臣罪实重!”

赵佶居然笑了笑:“萧卿倒是甚讲义气…………”

萧言却是苦笑:“臣就算是不讲这份义气,难道就没有有心人拼命将臣和神武常胜军扯到一处了?现在神武常胜军也全军出外了,臣也将禁军上下得罪了个精光。却不知道还要臣做什么,以表精白之心!不过臣之罪已经铸下,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求稍稍垂念臣对圣人的耿耿忠心,让臣还有将来为圣人效力的余地。”

赵佶负手,走了几步。萧言刚才的愤愤,象是将气力用光了。现在才想起自己这次错处有多重,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

赵佶站定脚步:“怎么没有发家财以瞻神武常胜军呢?”

萧言耷拉着脑袋,轻声回答:“腾挪经营所得支给神武常胜军,还算是圣人恩养士卒。臣发家资,就不知道算什么了。琼崖瘴疠之地,臣不想去走一遭。”

赵佶突然冷笑出声:“琼崖瘴疠之地?你是南归之人,说明正典刑也就明正典刑了。岂是在琼崖瘴疠之地走一遭就能了结?要不是你还有这份最后谨慎,就是朕加恩,也容不得你!”

萧言无语,只有免冠叩首而已。

在赵佶身边侍立之人,每个人看向萧言的目光,都跟看死人差不多。就算不死,这一状也算是告准了。私自发天子内库以交接军伍,还想有什么前程不成?赵楷更是心灰意冷,看都不想多看萧言一眼。一些大貂珰更是心里盘算,萧言遗下来这好大一笔资财,该怎样扑上去,狠狠咬上一口?

哪怕萧言自己心里有数,这个时侯背心都忍不住冒出了一阵冷汗。想在大宋这个时代,在军中继续保持影响力,实在是有些逆天了口牙…………哪怕自己随身带着主角光环,都他妈的有点hold不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赵佶却话风轻轻一转:“起来罢!先罚你俸一年,为朕白当差执役。你的帐,朕也是要遣人查的。别以为再能为所欲为!朝臣待神武常胜军的确薄了一些,你却要明白,神武常胜军不比永宁军,是没有根脚的新建之军,自然有些差别,这也是人情之常。要是你和神武常胜军军将还有往来书信,在上面也要和他们分说一二。朕自然在后面要想法弥补他们一二…………”

周遭之人,全都做瞪大嘴状。下巴几乎能砸着脚面。

这个峰回路转,未免也太过于超展开了罢?

萧言也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了赵佶半晌,才突然重重磕头,在石板路上碰得重重有声。然后眼眶都红了,站起身来,一副要擦不敢擦,感激到了骨子里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的模样。

赵佶微微一笑,有点志得意满。

上位者用人心法,使功不如使过。说实在的,萧言这南归之人,表现太过于完美。让他领兵,就打下燕京,击败女真。让他理财,就让三司上下都瞠目结舌。让神武常胜军出外就出外,让他去查禁军财计事得罪人就去得罪人。越是这般近乎完美的臣子,君上反而越不敢用。现在赵佶才算是抓到他的弱点。

这家伙野心勃勃,还想朝上升!要不然他继续对神武常胜军示好是为什么?而且在应奉天家事中,他手脚也不见得干净了。能腾挪十九万贯给神武常胜军,留给自己的说不定就有五六十万贯。也有人在他面前进言了,萧言将南门外别业经营得各种奢侈华丽。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现在萧言是他一刻也离不得的人物,而且需要他出更大的气力。握着他把柄在手,随时就能翻出来敲打他,他在自己这个皇帝面前,也得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帝王手段,无非如此。

就是大臣与军伍交接,其实说透了。在地位足够高的大臣这个阶层当中,也并不算是怎么一回事。王黼有没有和童贯交接,好得如穿一条裤子也似?如果身边大臣对于军将没有足够影响力,君王又怎么通过身边大臣来控制着这些军队?政治说到底还是人对人的事情。

神武常胜军这么一支没有根脚,没多少历史关系,没多少大臣有影响压制其军能力的强军。反而更要找到一个可以控制这支军马的人物收而用之,将这人放在身边,随时牢牢掌控。另一方面,当然少不了分化压制削弱。萧言始终保有一点对神武常胜军的影响力,至少在此次削弱神武常胜军的这几年当中,赵佶甚而乐于见之。

在赵佶身边告这个刁状的,也是地位不高不低之人。蔡京梁师成之辈,这等真正的大人物,却没有在这上头多说半句。

萧言偷眼看着赵佶那副志满意得的模样,脸上还辛苦维持着感激到骨子里面的表情。心里却在大骂着你妈b。刚才那几个头可磕得不轻,现在脑浆子都还在晃荡。

算了,为成大事,只要不拿老子当兔子,就都忍了罢…………

赵佶此刻想的什么,萧言揣摩得**不离十。不过说实在的,这也不是他的功劳。而是方腾事先细细的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给他听的。方腾所学,接近纵横家一流,在人心揣摩上,最是精到。萧言在这上头也不是个雏,一说就明白了。唯一担心的就是赵佶犯二,将他干脆杀鸡取卵。

现在看来,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错过此次,你赵佶别想今后再用此事,来敲打老子!

搓揉一番萧言之后,赵佶自然就要向萧言索取更多好处了。他摆摆手,转身起步,慢悠悠的边走边说:“这事情就先算过去,改日朕自然知会三司,在帐目上将你这私相授受过了明路。谁也不必提起了…………不过不能再有第二次!到时候,朕绝容不得你…………应奉天家差遣,你也自当加倍效力,才稍稍能赎前衍…………”

萧言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忙不迭的表忠心:“臣敢不尽心竭力,继之以死!”

赵佶一笑:“朕岂是德薄的要你做武乡侯的?”

萧言忙不迭的又熟练请罪。

赵佶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朝下说:“…………现在一国之中,在在需钱。朕之所以超拔于你,也就是看你在这上头还是略有些本事的…………马上就要动大河工。新开两镇,也源源不断的需要接济。更不必说其他日常支用了…………萧卿,再拿出些手段来。三月之内,筹五百万贯应急如何?”

萧言苦笑,却不接话。

赵佶开盘子出来萧言却不应,他顿时停下脚步,有些恼怒的慢慢开口:“有何为难之处?”

萧言行礼下去:“圣明莫过天子,球市子经营所得,以及依托所发之债,已经之至矣尽矣。坐粜事公余钱,也就是如此了。臣差遣范围,只及于球市子经营及禁军经费财计事。对禁军经费财计事再动什么盘算,只怕就为难得很了。”

他说得隐晦,意思却是分明。都门禁军这个利益团体已经是让步了,再逼迫下去,只怕会生出什么变故。而自己也绝无可能插手三司体系当中,为赵佶生财。

赵佶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沉默少顷,却仍然有些不死心,开口问道:“就无一处可以下手的余地了么?”

萧言迟疑半晌,才一咬牙道:“此时此刻,臣如何可以担保?只有静观其变,慢慢发现有什么不伤大局可以下手理财之处…………五百万贯实不敢言,半年之内,另为内库应奉三百万贯,臣就担下了!”

赵佶点点头,三个月五百万贯,是他开的价。萧言还价半年多给三百万贯。这个他也算能够接受。萧言意思就是还要对禁军财计下手,不过要等待机会,尽量不引起禁军上下反弹。他这般谨慎,赵佶也能理解,不过却还需要压一下。要是真生出什么事情来,将萧言抛出去当替罪羊了事便罢。反正只要不砍了他脑袋,还能召回来用,说不定用得还更顺手。都门禁军这个团体,也着实需要再敲打一下。单单一个坐粜事,便吞了如许多的好处!不重重敲打,还不更无法无天了?

别人都是滑不留手,不会替赵佶跳这个火坑。也就萧言这个南归之人,可以当这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了。

当下赵佶就展颜笑道:“既如此,也罢了…………你尽管放手去做。朕自然是撑持你到底的…………听说你南门别业之外,有一处什么高尔夫之戏?又是什么新鲜事物?捡着一日,朕便巡幸一日,你备着接驾就是…………下面也不用你陪着在这里战战兢兢了,下去谨慎奉职便是,朕对你实有厚望!”

说着摆摆手,示意萧言不必多礼,就自顾自的去了。几名貂珰跟在赵佶身后,看向萧言的目光复杂得很,不知道是羡慕好还是同情好。不过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在这个萧某人价值未曾被圣人利用完之前,他的地位稳固,无可动摇!

赵楷悄悄落后几步,拍拍萧言肩膀:“萧使君啊萧使君,你实在是运气好!”

然后又匆匆嘱咐一句:“半年加增三百万贯之事,你谨慎从事。到时候有个百数十万,也勉强就能交代过去。圣人还是要用你理财应奉的,切不可孟浪行事!”

说毕这句嘱咐,就赶紧离开,追上赵佶去了。

萧言站在那里,神色复杂的一笑。

果然是身在局中,各有心思啊…………自己这如履薄冰,小心周旋的日子,还有多久?在汴梁的布局落子,自己正在次第进行。一切都还算在掌控当中。在北地所布之局,所落之子,现在又怎么样了?

在这一刻,他忍不住向北面天际之外望去。

那个高挑单纯的清丽少女,现在又是如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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