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第十三章 玄之又玄

桃园中，面对那斗笠女子的询问，陆正记得顿悟空灵的话，当然不会承认，当即摇头否认，道：“是我自己要来找桃子的，现在该怎么补救才好呢？这位姑娘，你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好了，我一定全力以赴做好。”同时听着女子将顿悟空灵称作老猴子，不由觉得真是太贴切不过了。

那斗笠女子一歪头，看了陆正一眼，淡淡道：“现在桃子只剩下你手中的一个了，你看着办吧！”说完，又再度坐回大岩石上，继续以刚才的姿势坐下，仰头眺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陆正站在那里看着手中咬了一口的桃子，横竖都是已经咬了，也不能给别人吃了，就干脆自己一口口将那桃子吃了。这桃子已经十分成熟，咬开之时，桃肉和桃核分离的很干净，很快就只剩下一个桃核在手中。

然而就在他吃桃子来的时候，这桃园之中又起了各种变化，随着他一口口的把桃子吃掉。一阵一阵的寒风刮起，那桃叶纷纷从枝头上如下雨一般飘落，积在地上并很快腐烂消失。接着是桃枝纷纷变得干枯起来，枝条根根脆断落下，一棵又一棵的桃树倒落在地上，消失无踪。随着陆正将整个桃子吃完，这桃园之内已是空空荡荡，再看不见一颗桃树。

陆正察觉其变，吓了一跳，手中的桃核掉落在了地上。那桃核一沾泥土，登时如活物一般主动钻了进去。陆正一时不知如何时候，蹲下身去扒开泥土，却已经找不见那桃核所在，心知有变，欲要向那斗笠女子问清楚，一抬头却发现那斗笠女子也不见了。

陆正站在小土坡上向四周看去，四面都是空荡荡、白茫茫的看不见尽头，看不见那斗笠女子的踪影，他扬声大喊道：“姑娘。姑娘，你在哪儿？”喊了数遍，四周尽是他的喊声的回音，却始终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陆正心头疑惑。于是在心念之中询问白衣人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这地方好古怪啊！”

但是连喊了数遍，白衣人师父都没有回应，赶紧掏出玉佩以神识查探，竟然也是一无所获。陆正这才焦急起来，稍一思量，还是决定先从这地方出去才好，便下了土坡向桃园的出口跑去。

刚才有万千桃树挡路，他是从桃树中穿插而来，但以他的修为自然清晰记得来路方向。没多久就按原路返回了回去。看见了桃园的围墙，心中略松了口气，沿着围墙向前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自己曾经掉落的沟里，那儿还清晰可见自己的脚印留在上面，但奇怪的是入口之门却不见了。

陆正向前一看。那围墙绵延远去，始终看不见尽头，心中暗道：“不好，似乎是被困住了。”眼看那围墙不高，纵身一跳，便从跃了过去。哪知落地之后，竟然并没有如愿看见顿悟空灵和那妖物黑甲的身影。跳过来之后的这边竟然也跟围墙那边一样，白茫茫、空荡荡，定睛一看，眼前赫然有一条深沟，一边还留着几个杂乱的脚印，自己居然还是在原地！

陆正这一下真的有些慌张起来。该不会是那顿悟空灵跟自己开什么玩笑吧，又或者是他跟那药物串通好，故意把自己骗进来，莫非自己所在的地方便是一座困人的大阵。他当即释放神识感应四周天地，竟然发现这地方之大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不管他的神识向四面八方哪一处延伸，都是无穷无尽，始终找不到边缘尽头，这地方竟如天地一般广大深邃！

而且在陆正的神识感应之中，这里就跟自己以前在神识之中感应的天地一样，并没有任何区别，好像并不是如自己猜测的自己被困在什么阵法之中。但之前白衣人师父说过，天地之间能够让自己入幻的幻法很多，只要是比自己厉害的高手，可以轻松让自己入幻入迷，那就是说自己神识所感也未必是真实的，这里还是极有可能是一座大阵。

原因很简单，他知道自己所在是在大雷音山上，那又怎么可能是无尽的天地呢？而且不断他怎么跟白衣人师父说，都不能成功，分明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拒绝的缘故，加上刚才这里桃树的变化，绝不可能是真的桃树能够发生的，应该是自己看见的一种幻象罢了。

继续在这桃园之中四处奔走了一阵，甚至选择了一个方向不停向前走，但始终走不到一个边际，不得已只好退了回来。再次回到了那个小土坡上，陆正已经下了一个结论，自己是被某座大阵困住了，而且设置这座大阵的人应该就是顿悟空灵没错。他暗暗后悔，自己分明知道他跟那妖物相熟，怎么还那么鲁莽，随随便便就听他的话闯入了这里。但转念一想，就算自己不听话，他们要将自己送入阵中也是在容易不过。只是不知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看现在的情形，这座大阵也没有任何的杀机，应该只是将自己软禁罢了。暂时应该还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不过这顿悟空灵乃是堂堂的大雷音山法雨宫的驻山，为何会跟妖物勾结在一起，这倒是让他始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心里有过几个猜测，都觉得荒诞不已。

左思右想之下，他发现自己也不必太过惊慌，反正一切都不是自己能够选择和逃避的，既然由不得自己，那就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顿悟空灵和那妖物哪一个都不是自己能斗得过的，看样子他们暂时还不杀自己，那就好好待着吧。不管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也不用自己费心去猜测，到时候他们总是会来主动告诉自己的。

陆正心性敦厚，想明白这些问题，心中便已经安定下来。他站了一会儿，坐上了身后那块岩石，又想，不知道刚才那个戴着斗笠的女子是什么人，会不会也是被顿悟空灵关押在这儿的，听她说话淡然之中带着一丝飘渺的味道，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灵秀之感。只是偏于有些冷漠内敛，不知道又是什么来历。

这四周静谧无比，连一丝风也没有，陆正就这么单独一人坐在那里。连日以来，倒是难得有这样的平静。他在那大岩石上躺了下来，想起这段日子的经历，从青丘山离开之后，被荒未央带到了玄都山没想到竟然遇见了心儿，而且心儿也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两人一见没想到竟然比以前还要明白对方的心思，这让他最是欢喜不已。

而之后道门演法大会，所见道门各个宗主施展神通，神妙无比。自己却是看得半懂不懂。但波谲云诡，黑甲无端闯入，挑衅道门，一番大战之后却将他带到了这里，期间凶险之时。命在顷刻，但每每又是绝处逢生，几经波折，直到此刻，陆正似乎才算是真正好好的将这些发生的事想了想，在心中沉淀了一番，心里倒是放松了下来。

自己似乎总在疲于奔命。不管是在人间的青龙寺三条街上当乞丐，还是进了这修行界去到天宗，乃至后来被山神带走，相比起来，只有在日月庐的那段日子过得才是安静无比，陆正闭上眼睛。不由想起了日月庐里的日子，想起了两位先生，想起了心儿，想起了小白小黑他们……

不知不觉之中，陆正就这么在大岩石上睡着了。就在这时，那个斗笠女子忽然出现在了大岩石旁边，右手上仍然夹着那个燃着了的草叶卷，淡淡的烟雾缭绕在她的周身，她围着那块大岩石转了两圈，眼睛一直看着陆正。

走完两圈之后，她又拖拉着脚步，一步步离开了小土坡，向远处走去，不多时便消失了身影。而就在她身影消失的刹那，却有另一个身影从她消失之处出现，慢慢地走近，一直上了土坡，来到大岩石旁边，俯下身冲着陆正大喝一声。

陆正被惊醒过来，双眼一睁，眼前是一张无比模糊的脸，陆正当即喝道：“你是谁？”那身影却立即向后退出几步，陆正赶紧从大岩石上翻身落在一边，定睛向那人一看，却是吓了一跳，那个人竟然就是自己，一身破衣烂衫，跟自己现在是一模一样。转念之间，他已知这必是这大阵之中的幻觉，或者是顿悟空灵施展的某种法术，略定了定神，喝道：“你是谁，为什么变成我的样子！”

那对面的“陆正”被这一喝，忽然浑身放出光华，紧接着便飞到了半空，一身衣裳已改，身穿一身白衣，浑身隐约有紫光流转，挥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之感，但是面容之间却是无比的平和镇定。

忽然，天空之中飞来一股黑气流转不休，落在了那个白衣陆正的对面，黑气翻滚之间，显出一个狰狞的身影，额生双角，狰狞如鬼，正是黑甲被火烧之前的面容。那黑甲一见白衣陆正立即抽出黑刀凌空一斩，顿时将那白衣陆正斩灭当场。而地上的陆正看见自己被灭，虽心知并不是自己，但仍感惊恐不已，忍不住大呼一声：“不要！”却惊动那天上的黑甲朝着自己望过来，狞笑三声，化作一团黑气向自己冲来。陆正躲避不得，急切间只得本能地用双身抱头，任由那黑气冲撞过来。

无边的风声之中，陆正大呼一声，从大岩石上惊醒，原来刚才一切却是混乱一梦，却见身旁站着那斗笠女子。 那女子见他醒来，道：“你能让出点儿位置吗？”

陆正忙说一声对不起，翻身从岩石上下来。那斗笠女子立即上了岩石，旁若无人的凝望着前方，手中仍旧握着那燃着的草叶卷，让淡淡的烟气笼罩一身。

陆正鼻中嗅着那好闻的香味，心中本想问她是谁，是不是也被顿悟空灵囚禁在此，不料出口的却是问道：“你在做什么？”

那女子过了一会儿才答道：“在看风景！”

陆正又问：“看见了什么？”

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陆正，又转过头继续看着，吐出几个字，道：“在看人间。”烟雾忽然在她面前缭绕升起，别有一股幽静之意在两人之间蔓延，陆正竟一时不想再说任何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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