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被打得感觉自己都已经四分五裂了,趴在地上连手指都动弹不得,更不要说站起来了。他也只好就以这种姿势慢慢地调心入定,在元神之中念诵清心咒,很快便感觉不到肉身的所有痛楚。
那妖物远远坐在一旁看着,他不知佛门修行,因而不知陆正身上发生的变化究竟是什么缘故,只感这小子浑身气息收敛的极好,哪怕就这么在自己的目光注视之下,也在总给他一种似在似不在的感觉,一个恍惚都会觉得这小子就已经消失了。他相信,倘若自己无意路过,只怕极难能察觉这小子的存在。
如果学会这种收敛气息的办法,用来埋伏攻击,实在是最好不过。不过,这好像不只是单纯的收敛气息,应该是某种特殊的功法,能够炼化肉身将之变得更加强悍,却好像与道门之术有着极大的不同。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身上有那么多稀奇古怪之处?六识暗自思量着,目光变幻不定。
接下来的几天,相同的情形每天都在上演着,那妖物在夜晚拽着陆正飞速赶路,到了天明时分便会找一处地方藏身休息。每一次休息之前,总会找来各种野兽,当作食物生吞活剥掉,同时逼着陆正也吃掉一部分。吃完之后就重手法将陆正毒打一顿,而且每一次下手都会比前一天要重上几分,总是以将陆正打的爬不起来为限度。
陆正不知道这妖物为什么不杀自己,却要带着自己上路,还这样折磨自己。他自然不会主动去问,心里猜测是这妖物应该是受了伤,如果被道门高人找到,自己应该就是他的人质。既然如此,他索性抛下了一切,只当这妖物是个疯子,不去想这些想不通的问题。对这妖物既不言语也不出声。他要是打,他便让他打,但不管怎么痛,他都忍住了绝不吭声。而那妖物要是往自己嘴里塞肉。他就让他塞,但绝不主动吞咽。等到那妖物走开,就尽量把嘴里的残余生肉吐出来。
到最后,这一人一妖似乎倒是形成了某种默契一般,只要一到休息之地,见到那妖物走近来,摩拳擦掌的,陆正就准备好了要挨揍,干脆趴在地上只当自己已经死了。一切都逆来顺受,等那妖物罢手之后就进入那种定境之中。忘却痛楚,让自己的肉身自行恢复。
几次下来,那层定境越发的深入,而陆正肉身恢复的越来越快,之前那妖物毒打一顿。他恢复一天,顶多恢复三四成。而到最后,几乎是在一天之内,那所有的伤患都会自然痊愈,而肉身也随之变得强悍起来。
这种变化,让陆正不知不觉之中变得自信起来,在面对那妖物的时候。心情自然而然的变得轻松起来,仿佛终于找到了一种真正的平视的角度,让他觉得自己在某个方面战胜了那妖物,从而心情恢复到了一些原本的平静和自然。看待那妖物的眼光,也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他开始真正好好的观察那妖物了。
首先他就观察到了那妖物始终都是赤身**的。但却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自在,不由让陆正暗道,妖物就是妖物,毫无羞耻之心,没有衣服。难道就不能找点树叶挡一挡吗?另外,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如此的骇人,为什么不遮一遮呢?
接着他就发现那妖物虽然野蛮的很,茹毛饮血,但是他吃东西其实非常讲究,当然陆正吃东西也非常讲究,但两者的讲究显然是不同的。比如这妖物每次都会猎获不同的野兽回来,往陆正嘴里塞血糊拉的生肉,但是他也自己吃,而且不同的野兽,他只会吃不同的部分,有的只吃腿,有的只吃心,有的则是撬开天灵盖吸吮脑汁。
无一例外,这些都是该种野兽身上最具有滋补的部分。看来这妖物对修行界各种野兽都十分熟悉。吃完之后,他也不是就坐着不动,而是会活动一番,帮助运化吃下去的东西。他活动的方式自然就是一顿拳脚将陆正好一顿毒打。而陆正吃了那么多生肉,也间接地被活动了一番。
陆正还发现,这妖物不仅对野兽十分熟悉,而且极其擅长藏身躲避,每次他所挑选的地方,不仅在地形地势上十分隐秘,而且往往都是可进可退之地,有时候更会找到一处野兽的洞穴,将内中的野兽杀死,然后占据其中。这种洞中往往都有野兽的臭味,十分熏人,把陆正熏的吐了几次,但那妖物却跟没闻到一样,安然地就地休息。虽然一路上以来根本没有遇见一个修行人,但这妖物却始终没有一丝大意之处,自始至终都是那么谨慎。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之后,陆正不由地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之意,相比这妖物,自己的种种举动实在是显得太过幼稚可笑。陆正心中又一次翻腾起来,不禁想起了在日月庐之中练习射箭时候,没有观察到靶子移动的事情,自己怎么又一次犯了这样的错误。
只是任由心中一腔怒火恨意涌动,却忘记了真正要做事该有的态度。既然想要杀死这妖物报仇,为什么不好好的观察了解这妖物呢?那充斥在心的仇恨虽然是正确的,但是只有这样的仇恨,却将自己的双眼蒙蔽的太厉害了。
想到此,陆正想起了白衣人说的让自己放过这妖物的话,不由又是惭愧又是害臊。他终于明白过来,白衣人并不是要他不杀这妖物,也不是要他去向这妖物求饶,而正是让他放下那种蒙蔽心灵的仇恨,真正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白衣人的话是对的,只是当初自己真的没有理解,原来自己真的已经在魔邪之中,懵然不觉。看来这白衣人真的可以做自己的师父,陆正想到这些的时候,突然十分想弹琴,再一次体会那种指尖与琴弦不相欺的美妙。于是,他也暗暗地不停揣摩这妖物,从他身上学习各种能力。
这些日子,虽然玉佩一直在他的怀里,但是那白衣人却始终再也没有找过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心被那妖物发现,又或者是因为他已经生气,所以不愿意再搭理自己,陆正心中已经决定。如果那白衣人再出现,自己一定要向他道歉,然后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师父。
这一天,陆正被毒打之后,再一次入定之后,清心咒音回荡元神之中,痛楚消失,但这一层的定境忽然又起了一种变化,清心咒音越来越大,元神所在。无不共振,而就在共振到了一个极点之后,突然清心咒音消失不见而此时光明咒突然响起,六个佛音唵、嘛、呢、叭、咪、吽,依次响起。陆正的元神受到这六字佛音的共振,随即有一阵光明在元神之中突然爆发出来。这光明来得是那样的猛烈,这种光又是那样的强烈,带着一种极强的摧毁之感,将一切淹没其中。刹那之间,陆正的元神突然消失不见了。
而光明咒却持续未灭,继续回荡。但元神不见。光明咒在哪儿响动呢?陆正不知道,因为此时他已经消失了。之前身受之感消失,徒留元神。元神之中有心意萌芽而无分明自我之念。此时元神亦消失,却是完全无我,陆正便不见了。所以应该说元神并未消失,消失的是陆正。
道门修行。形神相合之后,称知心大成,此时可谓有身,可谓有我,可修习神通法术。因为神通者。神之所及称为神通,此时形神相通、身心不二,我身即与元神不二,身之所及便是神之所及,此时身之力便是法力,然后一切神通由此而生,一切法术由此而成。
但陆正却在此时修习了佛门的法门,从忘我身受开始,通过持咒,一步步修持到了忘我身,乃至到了如今的忘我境界,恰恰是与道门修行背道而驰的。一个是要求证形神相合的自我,一个确实要求证忘却身心的境界。
常人何以知自我,因为有我身,与外界相触之时身有所受,故而觉有我,此所谓见迹知形,好比是看见了行为的痕迹,便知道有发出这种行为的本体存在。倘若这种痕迹被抹灭呢?,便只能通过自我的肉身诸感汇聚于意才能知道自我存在,好比是饿了渴了,这都是自己才会知道的。但是倘若这种意感也丧失了呢?如果是道门修行人,那就还有元神直感,但如此之感之中的自我是十分微弱的,因为这并不是自我。好比说任何人也不会说痛的感觉是自己一样。
就在自我不见的刹那,陆正的元神再度震动,陆正又突然出现了。那种自我的消失,让他的自我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恐惧,促使他的元神再度凝聚心意,重新显现出了自我。
陆正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一缕阳光打在了他脸上,心中闪过一抹恐惧,那是自我消失之后所产生的。他一动之间,发现自己的肉身上所有的伤痕已经消失,断裂的骨头已经复原,心中原本的各种情绪也消失无踪,浑身有一种极为强烈的神清气爽的感觉,肉身与法力相融合的更为完美,有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萦绕心头。
陆正站起身,发现太阳还在当空,今天居然只过了半天,那妖物就在对面的树下打盹,好像是睡着了,附近还有一些野兽的尸体,大部分是他不认识叫不出名字的,这是刚才那妖物抓来吃剩下的。
看着这些肉,陆正忽然感到一阵饥饿,他想了想,当即去捡了不少树枝来,又挑出一些野兽的肉,撕成一块一块,插在了树枝上。一切准备就绪,但生火却是个问题,陆正看着一堆堆好的柴枝,不知怎么心中一动,伸手一指,那堆柴枝便被点着了。陆正有些惊奇,刚才这一下是自己心里忽然明白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眼下肚子正饿,也顾不上去深思,便专心烤起肉来。
不一会儿,烤肉便散发出了浓郁的香气,陆正这几天被迫吃了那么多生肉,闻见这香气,那还受得了。不过他还是努力忍住了,一直等到肉被烤得金黄发酥,才欢喜的拿着一块,开始撕咬起来。这一口烤肉入口,对比之前那腥臊无比的生肉,简直就让陆正美得几乎掉下眼泪来,这才是人能吃的东西嘛!
就在这时,一阵抽鼻子的声音,香气引动了那妖物睁开眼睛,向陆正那儿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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