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第十三章 狐之悲

千心狐？陆正当然也觉得这个名字的确比无面狐好听些，但是好听归好听，既无面目便生千心，既有千心必然无面，其实还不是一样。而且乍听无面自有恐惧之感，入闻千心则多好奇。与其如此，还不如无面狐这名字来的让人有防备呢，想必前人将此类狐妖定名无面狐，恐怕就有此深意呢？

那狐妖见陆正神色有异继续道：“好人小哥，你的样貌那么俊秀，为什么偏生脸色那么难看，不是被人家的名字吓坏了吧？那人家可实在是大大的罪过呢，嘻嘻。”

陆正道：“吓到倒是未必，我只是在想，你说你叫千心狐，难道你真有一千颗心不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到底哪一颗才是你的真心呢？”

那狐妖道：“嘻嘻，好人小哥，你想知道人家那颗是真心，不如你自己来摸摸看，像你这样的俊美的小哥，人家自然对你可是全然袒露胸臆的呢。看你刚才叫人家出来，人家就乖乖出来了，接下去，你要叫人家做什么，人家自然也会乖乖的听你的话啦，一点儿都不会挣扎，不会反抗哦！好人小哥，你真的要辜负了人家吗？”说着，胸口向前挺了一挺，那口子咧开更大，自然露出无限春光，似欲向陆正走来。

陆正眉头拧成川字，一横独角，挡在身前，沉着脸一言不发。那狐妖见状，自不再上前，而是在原地一跺脚，佯作憨嗔道：“人家不依啦，坏人小哥你这么凶！”见陆正仍是不为所动，又是扑哧一笑，笑弯了腰道：“好啦好啦，人家不逗你啦，真不知道你是块石头，还是块木头，像人家这样的大美人在你面前。你也一点儿都不心动。”

陆正冷哼一声道：“你美吗？不要忘了你这层面皮却是别人的，只怕你有的只是千般变幻之心，何来不变之真容呢？就更不必说你到底是美还是丑了！”

那狐妖闻言目光流转，似乎是一愣，略一低头。然后又在陆正身上扫动一会。忽然跳上一旁的岩石上坐了下来，道：“好人小哥，你也坐下啊！嘻嘻。其实人家的样子可美了，就看你有没有本事看得见了。这个先不提了，好人小哥，你可知道人家为什么追你一路吗？人家的痴情气向来例无虚发，从来没人可以逃得过的，怎么偏偏对你就没效果了呢？在那种时候你还能清醒过来，是身上藏着什么法宝吗，人家可是很好奇呢！”

陆正见她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他却丝毫不敢大意。并未坐下，心中揣测那什么痴情气谅必就是她口中喷出的白气了，听她如此说，心中也是暗道一声惭愧，之前若不是发觉鼻尖一缕香气有异，只怕今日早成无心之鬼。当下道：“我现在才发觉，你的面容虽然与她一模一样，但却是她几年前的面容。我们既然分别那么久，心儿怎么会一点儿也没长大呢。”

那狐妖听闻，愣了一愣。伸手在自己脸庞上抚摸了一下，道：“分别几年了吗？那人家到是有些好奇了，这女孩子叫做心儿？那这个心儿究竟长得什么样子，竟然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陆正道：“你往湖水一照，不就看见了吗？说起来，我心中也有几分感激你，让我看见了心儿的模样。”

那狐妖忽然神秘一笑，她坐在岩石上，双足离地，此时便将双足轻轻晃动起来。一对小脚丫拨动晚风，在夕阳中显得莹白如玉，令人油然而生一种上前抚摸的冲动。只听她道：“人家往湖水里照，什么也看不见呢，怎么会看得见你的心上人的脸？你的心上人可是在你心里！”

此话一出，陆正不由一愣，难道这狐妖不是变化成心儿的样子吗？果然，又听那狐妖道：“坏人小哥，人家这么说你觉得很奇怪是吗，看你长得俊美，人家实在是太过喜欢，就不妨告诉你好了。嘻嘻，人家是千心狐，跟九尾狐可不一样，从来不擅变化。所以现在你看见的，不是人家变成你心上人的样子，而是你自己在人家脸上看见她的样子呢！”

陆正讶异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变化了，而是我自己看见了心中的影子？这，这怎么可能？这是他心神通吗？不对呀，我已经知身大成，度过幻劫，元神清明自在，怎么可能还会被幻象所迷？”

那狐妖的头发被晚风吹落，她伸手撩起这缕头发，笑着道：“坏人小哥，你怎么不信人家的话呢，真是该打哦。你不信的话，运起你的眼神通察看一下喽，人家就在这里坐着，让你随便看，一点儿也不反抗，好不好？”

陆正差点就运起眼神通察看，但心中戒心一动，想到这只怕又是她的阴谋诡计，生怕又落入她的圈套，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信不过你，不过你刚才说的，我倒是有几分相信。这么说来，就是说你在我眼中是什么样子，你是不知道的，对吗？如果同时有好几个人看见你，你在他们眼中的样子都是不同的喽！这么说来你们叫千心狐，不是说你们有一千颗心，而是你们能映照世间千种心了。”

那狐妖睁大了眼睛，眼中尽是兴奋，使劲点了点头道：“嗯嗯，坏人小哥，你真是好聪明哦，这个秘密可是狐族才知道的哦，你可别说给别人知道啦！人家连这么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你，是不是对你很好啊，你打算怎么报答人家啊！”

陆正不答，反而若有所思，他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这千心狐名为千心，千心自然只是名称而已，说的只怕是能够映照世间千万种心，令人见到自己想见之人。但是这样的话，只怕这狐妖定是无心，若非无心怎么能够映照千心？怪不得这千心狐又叫无面狐，无心自然无面。

于是道：“这么说来，你们果然是没有自己的面目。那为什么传说中，无面狐最爱逼着人问它们长得什么样子呢，如果你们本就没有面目的话，莫非这不过是你们伤害生灵的借口？”

不料那狐妖却摇了摇头道：“除了传说中的天妖蚩尤出生于天地生成之前，身在造化之外。所以是无面目的。其他的，既然是天地所生之灵，自有造化所钟，人家怎么可能没有面目呢？”

陆正听见天妖蚩尤四字，不知怎么身内的金龙忽然在体内咆哮了一声。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之感。

又听狐妖继续道：“好人小哥。你知不知道，千心狐一生出来，就是没有自己的面目的。一切生灵看见的千心狐。都不过是它们心中所爱的倒影。但唯有真正爱上千心狐，并且让千心狐爱上他的生灵，才能让千心狐浮现出来她的本来面目，被他所爱的生灵看见。若不然的话，千心狐直到死去，也不会知道自己这辈子长成什么模样。”说到最后几句，她的声音变的又轻又柔，而且声音很小，几乎让陆正听不清楚。

没想到千心狐居然有这样的奇异。陆正听得入神，更听得狐妖声音之中无比的落寞和凄然，闻言脱口而出道：“这不对啊，连你们的真面目都见不到，那又怎么可能会爱上你们。更何况，见到你们的时候。所见的又是心中所爱的人，这么一来，你们等于就是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等于根本不存在啊，世上的生灵更不会真心爱你们了啊！”

那狐妖有些失神。望着远处一轮火红的夕阳，夕阳的金光在她的身上镀上一层金色光辉，她喃喃道：“所以，这世上爱上其他生灵的千心狐不少，但是爱上千心狐的生灵，却……就是这样啊，世间的生灵，又怎么会看着心中所爱而去爱上另外一个生灵呢？这就是千心狐的命运！”

说到此，那狐妖忽然转过头冲着陆正笑道：“哎呀，好人小哥，就是你太俊俏了，让人家看得心慌意乱的，不然人家怎么会跟你说了这么多秘密。人家不依啦，这回你真的要好好报答人家了。”

陆正正欲开口说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说出来的，又不是自己求她告诉的，那狐妖已经抢先说道：“不过嘛，人家被叫做千心狐，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啦，还有一个原因，嘻嘻，坏人小哥你胆子这么小，人家可不敢说给你听。”

陆正听她一时称自己为好人小哥，一时又叫坏人小哥，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听她说自己胆子小，又不禁有些生气，道：“我的胆子很小吗，既然你这么说，就算被吓死，我也倒是要听听看了，你尽管说好了。”

那狐妖摇摇头道：“真的会吓到你的，坏人小哥，人家跟了你一路，可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脸了，眉清目秀的好看极了，要是被吓得惨白了，人家岂不是没得看了。”

陆正越是听她这么说，越是好奇，为了表示不害怕，当即在原地坐下来，将独角插入腰间，冷笑了几声。

那狐妖见状，歪着头，眨着眼睛道：“坏人小哥，你当真要听吗？”

“废话！”陆正吐出两个字。

那狐妖叹了口气道：“那好吧，那你先得答应人家一件事，就是你听完了可不许害怕人家哦！”

陆正道：“你是个妖怪，就算是吃人喝血也做得出来，这我早就知道了，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好怕的吗？”

“吃人喝血？那倒也不是。”那狐妖说着，抿着小嘴道，“人肉的味道的确是天地之间的生灵里面最为香甜的，但是我们千心狐是不吃人肉的。”

ps：

眼前之人，是不是心中之爱的一抹倒影呢？观眼前之人，思心中所爱。愿眼前之人，即心中之爱。

何处躲着一只千心狐，默默独自悲伤处，流连世间，不知自我面目，唯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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