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第七十六章 犯上作乱

正是因为这一幕，让赤先大长老彻底露出了笑容，认定了开阳仲裁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又看了几眼兄弟俩，随后悄然离开了，并没有惊动他们。但是事后回忆起来这一切，赤先大长老却连抽了自己两个耳光。以元狰当时的修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就在身边呢？他做出的那些事，分明就是做给自己看好让自己安心的。从中可见这元狰心思之细密与可怕，即便是对于信任爱护如赤先大长老，辛勤指教点化，可谓如师如父，他也竟然选择让他满意的方式欺瞒于他。

赤先大长老对赤灵说到这一段的时候，对赤灵道：“你的哥哥元狰，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自己的心念，并且只觉得他自己的心念才是对的，别人的话，早已听不进去了。我到了现在才知道，带他去人间的三年，见识了种种红尘万象，却没想到他所取的并不是我想他领悟的。当他坚定其心之后，眼中已经没有了一切，只怕就连他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随着一颗狂心而动罢了！哎！”

赤灵由大长老口中证实了自己的确曾经被哥哥抱过，但是他当然并不残留任何的记忆。但是不知怎么，听见大长老说到这些，他的心里涌动起无限的酸涩之感。

随着赤先对元狰的完全信任，从此也对元狰失去了一些管束。他不仅鼓励元狰从他屋子搬了出去，自己独立居住，而且让他可以代表自己处理赤焰豹一族之中大小事务，甚至放任元狰自由出入丹穴山，让他能够往返人间和修行界，以求磨砺其心，精进神通。

元狰没有辜负赤先大长老的信任，他将赤焰豹一族内的大小事务都处理的非常漂亮，面对族内的争端也好。纷争也罢，他都能让他们最终能够各得其所。赤先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当初他和元狰在人间的时候，这不得不说元狰非常聪明。在人间游历的时候，几乎是他所见一切，都能马上学会。对于人间的一切，他都有着自己的观感和想法。

有时候他们就是以普通凡人的样子，装作一老一小的乞丐，亲身去经历和感受一切。而元狰能够做到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遭遇什么样的情景，都是一言不发，既不问也不说，装聋作哑不说，甚至让人觉得这个小乞丐是个傻子。但是赤先大长老却知道。元狰是以一种极为冷静的态度在经受和看待一切。

唯一让元狰发出疑问的是，有一次赤先和他一起经过一条大河的时候，突然有个红影子从远处跑来，身后有不少人在追她，一边追还一边呼喝不止。夹杂着詈骂之声。赤先和元狰看得清楚，那红影正是个身穿大红衣服的女子。元狰知道，人间的女子穿成这样，是要嫁人了，叫做新娘子。只是奇怪的是，这个新娘子一没有做轿子，二没有蒙盖头。径直从他们眼前跑过去，一直跑到了大河边上，毫不犹豫就一头扎进了河里。

这河非常宽，水流又急，那女子落水之后，只扑腾起一个浪花。随即就看不见了。那身后追他的那些人此时却又纷纷惊叫起来，脸上都变了神色，没有再骂，而是一齐涌到了那个河边，不停地喊着一个名字。想来应该是那女子的名字，显得焦急万分。

赤先和元狰看着这一切，以他们的能耐当然能够救起来那个女子。而且相即是有缘，赤先也准备想要救那女子一命。虽然过了篱笆之后，不得使用神通，但是人命在前，只要做的巧妙，赤先还是有不少办法救下那个女子的。

但就在赤先刚要施展神通法术之际，一旁的元狰突然拉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道：“她求死！”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在她从他们身前跑过的时候，赤先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死志。那女子不仅求死，就元狰拉住自己的这会儿功夫，她都已经快死了，再不就可就来不及了。除了被水淹死之外，维系在赤先神识之中的那一缕对女子的感应也即将在湍急的河水中散乱，消失无踪了。

赤先首先是一愣，这一路走来，元狰对于其他一切的事都没有出一言一语，更不干涉参与，但却在此时拉住了自己，而且还说了这样一句怪话，但赤先知道元狰这样做必有他的道理，于是他又继续等着元狰的继续解释。却听元狰道：“她求死，何必让她生！我们可以救她的命，救不了她的心。她想死，就让她死吧，成全她才对！”

说完，元狰便继续向前走去，却不是离开此地，而是走近了那些人，跟着他们一道向河里看去，而那些人之中有几个已经哭喊出来。元狰在一旁听出个大概，原来这女子是哭喊之人的妹妹，因为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不想嫁给家里人所安排的人家，而家里又执意逼迫她出嫁。女子抵死不从，百劝不听，两厢僵持了好久，一直被锁在家中。直到最近，女子才妥协了，安排在今天成亲。家里人看见女子打扮得齐全，以为一切完备，皆放松了精神，没想到却被她趁机逃了出来，更万万没想到，她竟会投河自尽。

这些人哭喊了一会儿，见事无可挽回，便准备回去处理后事，一边商量着怎样打捞尸身。转头看见一个年纪轻轻的乞丐站在一侧，不远处还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老乞丐。这才想起自己的妹妹刚刚从他们两个身前跑过去，若是当时他们能够拉扯一把，一切的事便不会发生。顿时心中一气，挥拳就像元狰打过去。

赤先就在旁边看着，反正他们也伤不到元狰，便没有上前阻止。这几人原本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愧疚，此时却尽数发泄在了元狰身上。元狰也不还手，任由他们拳脚交加，打了一顿，然后浑然无事一般站了起来。

这几人看出不妙，刚才自己下手之重，他们心中可是有数的，但是看元狰的样子，别说流血，却是一点青肿也没有，当时就吓愣住了。这时候，元狰突然说了句：“我说让她死，我就陪她死一次。”转身一跳，就跟刚才那女子一样，一头扎进了河里，扑通一声，溅起老大的浪花。

这几人这下真是傻眼了，这哪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于是纷纷大叫着遇见疯子了，便要逃走。一转身，却又见老乞丐站在那儿，身边赫然站着元狰。这几人看看刚才元狰跳下河的地方，再回头揉揉眼睛，顿时一个个都吓得大叫妖怪，一溜烟的跑掉了！

这是人间之行之中，元狰唯一做出的奇怪的举动，事后赤先也没有多问，而元狰也没有解释什么。赤先大长老后来想了想，也许元狰做的才是对的，自己纵然将那个女子救上来，又能如何呢？以那女子那一刻让他感受到的死念来说，虽然救得了这一次，只怕转身她又会用别的方式去死吧。

但奇怪的是元狰之后为什么会突然跳入河一次呢？赤先当时想了一阵，没有得出什么答案，也没有问过元狰。他记得元狰跳河之前当所说的是要陪那女子死一次？但是这句话太过突兀，元狰与那女子素不相识、更无任何瓜葛，就连照面都没看清楚对方的样子，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当时拦住了想要救她的自己的缘故吗？元狰死后，赤先无数次地回忆当时的情景，试图找出与后来元狰之死的关联，因为这件事，几乎就预示了元狰的结局。他在回忆的时候才发现，似乎应该是最了解元狰的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懂得过元狰。

元狰之死，是在一个秋天，一切的发生是那样的让赤先大长老感到那样愕然，那样的措手不及。而在此之前，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静，毫无发生变故之前的预兆，但是当一切接二连三的开始发生之后，却是谁也无能为力，无法阻挡了，就连赤先也不能。

在赤先的回忆之中，首先出现的异样是有一天，元狰从别处回到丹穴山，当然没有谁知道他是从哪儿回来，自从赤先准许他不经过禀报他就可以出入丹穴山之后，元狰就经常下山，有时几天，有时好几天，甚至一个月才会回来。这已经是赤焰豹一族习以为常之事了，并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但这次不同的是，有赤焰豹偶然看见元狰居然偷偷在笑！

这件事迅速在赤焰豹一族之中被广泛传开了，甚至传入了大长老赤先的耳中。这本是一件最平淡无奇之事，但是发生在元狰身上却显得极为不同，要知道在赤焰豹一族之中，元狰从来都是不苟言笑，而且一身傲气让人难以接近。自从他行走人间回来之后，尤其如此。

以元狰的年纪和修为来说，在赤焰豹一族之中，自然不乏对他爱慕之妖。从他还是一头普通的赤焰豹的时候，就不断有母豹子追逐他。自从他成了赤焰豹妖之后，那主动接近他的母赤焰豹妖那就更多了。但不知为什么，元狰始终对她们丝毫不加以颜色。曾经大长老还试图为他介绍一位修为高超的母赤焰豹妖，但是元狰却避而不见，不给对方任何的机会，赤先也只有作罢。

因此，元狰在赤焰豹一族之中是出了名的冷峻，一头张扬无比的紫发，配上内敛深沉的个性，直到有赤焰豹妖传出看见元狰的笑容，他们才忽然意识到，好像之前并没有任何一头赤焰豹妖看见过元狰的笑，印象之中，元狰就是不哭不笑的。

那么现在不笑的元狰笑了，会是什么缘故呢，所有的妖物都想到了，只有一种可能，元狰必是遇见了心仪的女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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