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第四十六章 恨天地

陆正听到此，过了很久，他才道：“难怪你会觉得对狐族有所亏欠！原来忘记一些事，也许就是一种解脱。或者能够结束，才有新的开始，我忽然明白了死去的意义。小秋姑娘，我想问你，荒未央知道这一切吗？”

叶小秋凄然一笑：“我告诉了他所有的事，求他想办法杀死我，彻彻底底的杀死我。为此，他为我想遍了所有的办法，但始终都没有想到办法！”

陆正听了，心道，就算荒未央想到了办法，也不可能会告诉你吧！但他自然不会说出这种话，而是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初到底是谁把你杀死，你就不想着报仇吗？”

叶小秋目光之中一片黯淡，丝毫没有复仇的热火，淡淡道：“这个想法我怎么会没有想过！自从重生之后，我都在寻找这个杀死我的妖物。我想着当年能够杀死我的妖物，一定是带着混沌祖气，所以不会死去，只要我努力去找，一定能够找到！

但是一直找了几生几世，我却始终都没有找到，不仅仅是因为我连对方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过，而是在那接近千年的寻找之中，我发现从混沌祖气之中化生而出的妖物大部分都消失不见了，所以猜测那妖物也极有可能在吃了我之后，转瞬之间也被其他的妖物撕碎吃掉了。我经历过那个时候，知道当年的情况是什么样子！

而且另外一方面，随着一次次的转世，我渐渐也想明白了。当年那个妖物吃了我，无非就是为了生存，而我一次次的重生，又夺走了多少小狐狸的性命。它只是杀了我一次。而我却还在不断地夺走小狐狸的性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只要我还活着，这一切就不会停下来。如果我要去找他报仇，那有多少无辜的小狐狸该找我来报仇呢！”

陆正又道：“但是我是觉得。一味杀死你，根本就不算是解决这个问题。现在要你活下去的不是其他什么人或者妖物，而是老天！是老天的意思是想要你活下去，你却想要去死，这样其实就是与老天作对。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天地所生，既然为其所生，这样对他对着干，应该得不了什么便宜。

老天这样让你活下去。也许有着你现在还不能明白的意义。与其求死。不如去求一个明白。不是来得更好吗？”

叶小秋直直地看着陆正，丝毫不为所动，道：“也许你说的很对。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也许有一天我会明白老天这样捉弄我的意图何在，但是你觉得我还有这样的耐心去等待吗？”

陆正听得出她的言语之中尽是苦涩。应该是她始终在为自己窃走狐族小狐狸的性命而得以存活的事始终内疚着。他想了想，道：“夺走那些小狐狸的性命，并不是出自你的意愿，而且你也根本无法阻止，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老天的问题，不是吗？”

叶小秋微微一笑，笑容寡淡的毫无笑的意味，她道：“陆正，你也不用尝试安慰我了，活了那么久，如果还需要你来安慰我，那我可真是白活那么几生几世了。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一切，就是让你明白，何为劫！除了修行人的神通劫和修行劫，还有我所经历的这样的劫，这种劫数不是因为神通修行而来，就是天地之间本然如此，荒未央把它叫做天地劫。”

陆正：“天地劫？”

叶小秋点了点头：“天地劫分为化生劫和化灭劫！荒未央说，不只是人在修行，天地也在修行。所谓天地的修行，就是天地的变化，天地要在变化之中方能生生不息，一旦停止变化，便是天崩地裂，天地毁弃之时。因此，那些从混沌祖气之中化生而出的妖物，本就是天地衍化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他们，天地将无法变化，万物就无由化生，整个天地将是死气沉沉！

荒未央还说，万物生生灭灭皆有其时，皆有其数，生有生之数，灭有灭之数。当在同一个时段之中，生灭之数悬殊太大，天地将必然发生一次大的变化。无论是生之数超过于灭之数，还是灭之数超过于生之数，结果都会爆发一此天地劫。所不同的是，当生之数太大，爆发的就是化灭劫，当灭之数太大，爆发的就是化生劫。

无论化灭劫还是化生劫来临，都会有应劫之数应运而出，此应劫之数或者是人，或者是妖物。是人便称应劫之人，是妖便称应劫之妖。将由他们来推动化灭劫或者化生劫来临，让天地的生灭之数重新回复平衡，以维持天地继续化生，不至于步入毁天灭地之境！”

陆正隐约听出一些端倪：“你的意思是天地之间若是生灵太多，天地就会降下灾祸，来杀掉一些生灵。若是生灵太少了，天地就会主动化生出一些，是吗？”

叶小秋道：“不错，那些从混沌祖气之中化生的妖物，就是因为天地有化生劫的缘故！这两大劫数，随着大道造就天地的时候，就已经伴随着出现了。”

陆正听到此忽然想到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赶紧问道：“那修行人不是为了得长生吗？如果每个修行人都能得到长生，那岂不是生之数会不断地大于灭之数，如此一来，岂不是会招来化灭劫？”

叶小秋道：“人是天地所生，自然带着天地所赋予的一切，天地必须以生灭维持生生不息，那天地自然不会让人长生，人必然会生，也必然会灭。所以修行人的修行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脱离天地的束缚。天地必然不会允许，所以才会有这样多的劫数。修行人的劫数其实就是逆天的缘故。所以修行人进入脱天境，就会直接面对天地的阻挠，天地会生出种种灾劫来阻挠，其中最为厉害的就是化生劫云和化灭劫云，如果抵抗不过，就会被化为飞灰，一世修行落空，什么也剩不下！

而就算过了脱天境，也只不过是寿元大大增加而已，脱天境有三重境界，诸物不及、诸法不及、诸缘不及，听说只有到了诸缘不及才算是真正的长生，天地再也无法拘束住，而古往今来只有两个人到达了这种境界。一个是道祖，一个是佛祖！”

陆正听得几乎呆了，浑身上下有一股难言的冷气奔来窜去，只觉得天地乃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怪物一般存在着，狰狞恐怖，操纵着自己的生死。自己身处其中，就如在虎穴狼窝之中一样，心口一阵一阵的发紧，胸口变得气闷无比，连一丝自由的活气也没有。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甘心为天地所愚弄的悲恨来！连说话都变得有些艰难，他问道：“那那些得了混沌祖气的妖物呢，你不是说，它们可以活得跟天地一样长久吗，那岂不就是长生！”

叶小秋道：“话是没错，因为这些妖物身上的混沌祖气，也同样是造就天地，两者可谓是同源。所以就算是称那些身具混沌祖气的妖物就是另外一种天地也不为过，这些妖物虽然生存在天地之间，但是与天地是并行的，只不过他们要想生存下去，也必须和天地一样，有着一种生灭的方式，在生灭之中成就生生不息！”

陆正听得在生灭之中成就生生不息，看着叶小秋，他忽然惊呼一声，从石凳子上跳了起来，伸出手指指着叶小秋，道：“你……你……你……”他情绪激动，说了半天也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叶小秋十分平静，又给陆正沏了一杯茶，道：“你现在明白过来，我为什么会每隔两百年死去一次，然后再重生了吧，这就是我生生不息的方式，只有这样我才是长生的！你也不必如此惊讶，坐下吧！”

陆正心中五味杂呈，不知该说什么，他听得叶小秋的话，没有马上过去坐下，而是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楞，这才重新过去坐在凳子上，将叶小秋沏好的茶一口饮下，大口喘息起来。

叶小秋继续道：“你倒是跟荒未央的反应一模一样，他第一次听我说起这件事，也是惊得从牛背上摔了下来。”

陆正大声道：“换了谁都会这样的，你说的也太过恐怖了！”他的声音极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舒缓心中的惊恐。

叶小秋继续道：“这是我的长生之道，但我不知道其他的妖物是不是也是用这样的办法，也许是一样的，也许有其他的奥妙。你现在还觉得我真的有必要活在这天地之间吗？难道我不是被天地所捉弄的吗？”

陆正立即道：“这哪是什么长生之道，这根本就是……根本就是……”他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这种情形。却听叶小秋淡然道：“就像我刚才说的，是窃取性命的贼，是吗？”

陆正刚想大声的说事，却想到这贼正坐在自己的对面，还在给自己泡茶喝，一时说不出口，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

叶小秋见了，笑了起来道：“难道你忘记了，荒未央告诉过你，道本就是盗吗？你们修行人，不也是盗取天机造化为你所用吗？”

陆正顿时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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