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门提督衙门的偏厅内,秦铠正站在赏心悦目的窗台前看着窗外的雪景,银装素裹的世界无疑是分外的妖娆,不过他的心思自然没在这盛景之上,时不时,他拿起手中的铅笔在一封折子上涂涂改改。
这是他委派郑观应草拟的新政草案,出乎他意料的是,郑观应在接到这个任务后,爆发出了惊人的热情,早在六年之前,刊发他改良主义的《易言》一书中,就提出了革新中国政治体制,实现君主立宪的观点。
不过,这几年在南洋体系内的沉浮,让郑观应在西洋宪政外,又看到了一种更有创造力、更适合于羸弱华夏的体制,所以,在他去年重新勘定《易言》一书时,除了对宪政的继续推崇外,还提出了地方自治和宪政下的邦联体制。
若是让秦铠去抄袭一部后世的宪法,那自然是不成问题,但是,经过他这一番大闹天宫之后,满清朝堂上的极权集团都被暂时性的打压了下去,现在唯一的一个障碍,无疑就是宫中那个病歪歪的皇帝……
趁你病、要你命,秦大总督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于满人,他也没打算做他们的保护伞,大浪淘沙,有些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不过,在他看来,自己这个还算温和的体制改革,相比原本历史上彻彻底底的革命来说,这些旗人的日子算是好过了太多了。
而要从满清权贵手里把这权利拿过来,只可能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手里的枪杆子,至少,到目前为止,自己枪杆子已经把权贵们逼进了死胡同,他们胆敢进一步,自己就必定要狠狠的让他们退两步、三步。
这部正在炮制中的宪政改革,就是自己迈出的坚实一步!正在沉思之时。外面宋云泽探头进来,“大人,瑞东他们都到了!”
秦铠这才放下手中折子,快步走出偏厅,议事厅里,周瑞东正和陈冬、梁刚这些高级军官低声的谈笑着,而另外一侧,欧阳庆、潘博盛两个特务头子正和郑观应、宋小濂几个官员交流着什么。不过众人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兴奋的很。
看到秦铠进来,众人忙闹哄哄的施礼,却被秦铠挥挥手带过,等都坐下之后,他左右看了看跟随自己进京的勇将能吏们,先开口说道:“现在京师局面是个什么状况,我想大家都心底有点数目吧,这几日,据我所知,来拜访你们的官员恐怕比我这里还有多上几倍。明日开始,除了瑞东和欧阳外。你们都可以到处走动走动,对于愿意投靠的官员,只要不是骑墙之辈,不妨认真结纳一二。”
下面梁刚和陈冬挠了挠头,两人都是一心练兵的主,听到派下来这么个差事,多少有些莫名。陈冬憋不住,起身问道:“大人,这京师八旗的军官。要去结纳他们作甚,都是些无用之辈啊!”
秦铠看了看这两员猛将,马尾学堂出身,身经数战,彻彻底底的南洋体系出身军人,他微微一笑,“梁刚、陈冬,战场上的敌人是在明处的,只是这京师里的敌人,偌大的北京城,能藏匿的地方就太多,何况,京畿外围还有不少八旗驻军……当然,我可没让你们去招纳那些草包来的!”
听到这里,众人都是哈哈一笑,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充满巨大的信心,只有在手握足够底牌的时候,才能如此淡定的将关乎这个国家的大事在这里逐一布置,唯一让他们还有些不明白的是,自己又如何知道应该拜访那些人?
旁边欧阳庆显然已经替他们考虑过这事情了,他起身向在座的官员们逐一派发了一份名单,然后解释道:“这些官员都是我们经过调查,出身和能力尚可的官员,而且这些官员在朝堂上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众人纷纷都低头看自己手上的名单之时,秦铠又说道:“朝廷颁布新政,我估计就在一月间,在这之前,必须联络足够的力量!”
官员们一个个都领命而去,欧阳庆和周瑞东两个却被单独留了下来,秦铠把他们两个留下来,自然是为了一件事情,“瑞东,欧阳,这实行新政的事情,还有一个潜在的问题,我想你们两个比我更清楚吧!”
周瑞东和欧阳庆对望一眼,他们自然也知道秦铠所指为何?醇亲王奕譞至今下落不明,而奕譞在现在的局势下面,显然是会构成对南洋体系的威胁,虽然只是表面上的威胁,但是,秦铠主导的新政可谓是箭在弦上,他可不希望出任何的小问题。
欧阳庆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阵,这才拿出一份信封,却没有递出去,“教官,这奕譞已经死了,醇亲王的福晋我暂时安顿在西湖的园子里!”
“死了?”秦铠对于这个答案其实还有所有预料的,不过现在确认之后,还是有些惊讶,他想了想也没有继续追问,对于欧阳庆摸出来的那个信封他也没有接过来的意思,只是叮嘱道:“他的福晋派人小心保护,将来可能有大用!”
“绝对不会有问题!”欧阳庆立刻拍胸脯保证道,“教官,这几日北京城的旗人有些异动,我看还需要小心一点,实行新政之事若是公布的话,恐怕还会有一场动乱,我看需要早作准备!”
秦铠点点头,这件事情他也是考虑过的,北京城的旗人超过30万,不过这一场内战下来,那些吃着护军饷、马甲饷的八旗兵一下子都丢了营生,就是混“教养兵”(满清预备役性质的八旗兵,实为给满人找生计额外加的差事)的也一下子绝了收入。
若是这些满人能够去找生计,那倒也不至于饿死,不过,这吃铁杆庄稼的八旗后裔大多数都是猪脑子死要面子,出去打工那是决计不干的,宁愿整天遛鸟泡茶馆子!就这样子,怪不得,就连满人当中的读书人都瞧不起本族人。
一旦新政实施后,秦铠早就准备连根拔掉这铁杆庄稼老树米了,那时候,倒是真需要好好应对一下,不过,这事情,他倒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结纳最大的力量,先把这新政推出来!
十日,秦铠、翁同龢在入宫拜见躺在病床上的光绪皇帝后,小皇帝颁下圣旨,南洋大臣、两广总督秦铠护驾有功,授予太子太师,封一等侯爵,暂领军机大臣之职,策划实行新政事务,而翁同龢以帝师的身份,领班六部加崇文阁大学士,可谓是恩荣之致。
这道圣旨一出,可谓是满朝皆惊,曾国藩当年组建湘军剿灭洪杨之乱,这对于大清朝恩同再造,最终不过也就是二等忠勇伯,秦铠封侯可谓是清史两百年来唯一的外姓侯爵。
不过,秦铠对此却公开表示拒领侯爵的封号,只暂领了首席军机大臣之名,而在这风云变幻的京城里,危机已经在漫漫积聚起来。
十二日,李中堂在接到周馥、薛福成的密电后终于离开天津卫赶往北京城,他当然并未想到,除了盛京将军、黑龙江都统、吉林将军这三地的满人大臣外,各省督抚或是亲自前来,或是派遣亲信大员,都在赶往北京城的路上,十四日上午,在九门提督府内,秦铠与李中堂进行了决定整个中国今后走势的重要会谈,之前,郑观应已经和周馥、薛福成进行了通盘的谈判,谈判的内容主要涉及四大方面。
一是开新政施行宪政,秦铠对于全面掌控自己所需要的权力自然是毫不松口,而淮军体系方面也是全力争取他们体系的利益,经过几乎是一个字眼一个字眼的谈判,最终双方达成了最终的草案。
李中堂完全支持秦铠作为暂领首席军机大臣颁布的新政,新政已经得到小皇帝光绪的认同,并且加盖玉玺后颁发执行,第一条,就是将效仿西方实行变法,在三年内完成宪法颁布,同时设立内阁取代军机处全权处理国政,逐步裁撤六部以及皇权的附属机构宗人府、内务府。
第二点是逐步裁撤旧机构的同时,将同步设立新机构,废除官员任用上的满汉之分,逐步裁撤毫无战斗力的八旗军,逐步取消八旗救济营。
针对庞大的淮军体系,秦铠提出来,以李中堂以入阁为代价,要求淮军逐年裁撤,北洋海军依旧保留,对此,李中堂自然舍不得他这安身立命的陆师,不过,60万的淮军确实是构成了巨大的压力,主要是军饷问题,以淮军人份每月7两白银的高薪,一年下来,这支庞大的军队就要吃掉5000万两白银,这可是一个无法承受的代价。
第四点,也是让李中堂颇感意外的一点,秦铠提出将在两广设立特别行政区,特区拥有完全的立法、财政、司法权,可作为新政的施行之地,对于这一条,李中堂也是跃跃欲试,这样的两广根本就是一个**王国,说白了,这玩意有些个裂土封疆意味,不过,秦铠在特区上面加上了一个宪政的帽子,宪政之下的特区,这提法实在的太让人玩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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