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广总督衙门,近日可谓是一团喜气,上至赵烈文,下至衙门里的办事员都是整天笑眯眯的表情,因为消息传来,总督夫人有喜了,这可是经过戴维医生和罗寿一致诊断,都确认了此事,这消息也就在南洋体系内部传开了。
秦铠这几日终于放下了政务,安心在宅子里陪着戚美眉赏花、聊天,一应军务就交给吕翰、周瑞东处置,而政务自有赵烈文这一帮幕僚,那用他操心,而目前最重要的南华战事,小胜的消息早以传来,又有许寿山坐镇,南华水师都是精兵强将,这陆军贺小均那也是南洋的悍将,所以他倒也放得下心事。
而这几日,戚美眉有喜后,戚家更是派来了一大帮子丫鬟、嬷嬷来伺候着,这倒是让秦铠省心了不少,对于自己孩子即将降生这一喜讯,他自然是兴奋不已,早上就趴在书房里,抄录了一本《孕期保健》的小册子,这会儿正在和戚美眉逐条叮嘱。
戚书萱与秦铠婚后自是情投意合,不过秦大总督一向忙于政务,像今日这般陪着聊天观景的时刻那也不多,不过,听着听着也是她也是莞尔一笑,自己这位夫君平日里虽然体贴的很,但是少有像今日这般婆妈的时候,不过此刻却是温柔甜蜜的很。
可惜,好景不长,刚用过午饭,就看到宋云泽在外面探头探脑,戚书萱自然知道必定有紧急之事,搂着秦铠的胳膊轻轻摇了摇,“老公,你去忙吧,我看云泽探头探脑几回了!”
秦铠自然早就看到了宋云泽这厮远远地冒头,不过今日好不容易抽空准备好好陪陪老婆大人,没想到还是有事,好在戚美眉那真是贤妻,他点点头又叮嘱了两句这才起身出去,到了外面,宋云泽贼头贼脑的跟上来,“大人南华开战了,刘家收到一条密电,巴达维亚全城军事管制,荷兰舰队倾巢而出。”
“许提督那里得到消息了嘛?”
“坤甸城现在就贺小均驻防,许提督昨日就出海寻找战机了!”
许寿山主动出击了・・・・・・秦铠到没有感到什么奇怪,如果许寿山还呆在坤甸港那才要奇怪了,这家伙绝对不会让人揣测到他的行动的想了想,他问道:“许寿山有什么特别留言嘛?贺小均那边情况怎么样?”
宋云泽想了想,摇摇头,“大人,没有特别留言,不过之前陈默带着华山、南江、北江、香江四艘战舰突袭了苏拉威西岛和磨鲁佳群岛,按照战略部署,三天前已经收到他们返回望家锡后传回的密电正在当地进行补给。”
秦铠恩了一声,点点头,对荷属东印度的打击是南华民主共和国建国的重要一环,最初的计划中,就是要以雷霆之势给予荷属东印度的荷兰人以殖民打击,这其中是基于两个原因的考虑。
一是荷兰人与英国人的矛盾由来已久,而且矛盾的主要原因不可调和,荷兰人彻底的把持这荷属东印度数千岛屿的贸易权,根本不让英国人插手,所以好好利用这个矛盾,可以使得南华民主共和国对荷兰的战争,在外交上处于有利地位。
目前来说这个目的已经基本达到,秦铠作牺牲了原本属于荷兰人的一部分利益,同意英国人涉足荷属东印度外岛的农产品贸易,而英国人目前虽然仅仅表示道义上支持对南华民主共和国和荷兰人的边境冲突,但是依据条约,在确认南华在当地的控制权后英国方面将正式承认南华民主共和国在当地的势力范围。
而第二个原因也是考虑到荷兰人一直来就与婆罗洲的华人公司冲突频繁,虽然因为中华南洋公司的介入,南洋的炮艇频繁出现在爪哇海,使得荷兰人投鼠忌器,延缓了荷兰人对婆罗洲的入侵,但事实上,荷兰人处心积虑都在考虑如何吞并婆罗洲。
而现在主动出击,引诱荷兰海军决战与爪哇海上,这是经过仔细讨论后作出的最佳战略,毕竟荷兰人经营爪哇、苏门答腊两座大岛有几百年历史,炮台、要塞密布,进行陆军的攻坚战,显然不是个好办法。
南华民主共和国不但是秦铠攻略南洋的一个重要步骤,而且还是南洋体系的一个重要后援,显然要仔细经营,而南华周边,虽然列强林立,但却也意味着更多的机会,英国人虽然强大,但远东只是他们贸易链上的一环,欧洲才是他们的主战场。
只要德国人能顺利崛起,等到威廉二世继位后,德国就将成为英国在欧洲的主要对手,那时候,英国佬想要关注远东的局势,也是力不从心了。
而荷兰人、西班牙人统治的荷属东印度、菲律宾到时候无疑是秦铠掠取的重要目标,当然,这需要合适的时机以及庞大的陆军和海军,现在南洋体系的陆军限于局面并不能大幅度的扩张,而且,布局国内,那才是最重要的计划。
和宋云泽一路边谈边走,等到了总督衙门,吕翰陈英早已在这边讨论半天战局了,两人虽然看好许寿山,过却也没有任何轻敌之意,毕竟两万陆军、16艘战舰,这样庞大的规模,若是攻入婆罗洲随便哪个沿海城市,那都将是一场持久战。
看到秦铠来了,两人都起身施礼,秦铠也没那么多规矩,扬扬手问道:“赓堂,你们两个凑在这里干啥?难道也想去凑一份子?”
吕翰哈哈一笑,“烈风,正有此意啊,海军指挥学院和海军士官学校正好有一批新兵,我准备带他们展开一次远航,如果去观摩一次大规模的海战,无疑是一场生动的教学课,当然,我们悬挂南洋水师旗帜,并不会直接参与战斗!”
对于吕翰这建议,秦铠自然也明白,这样的机会确实是少之又少,能现场观摩一场浩大海上战争,对于任何人来说,无疑都是一场思想和认识上的巨大冲击“这个方案不错,赓堂,只怕此去路途遥远,恐错过时机吧!”
“无妨能观摩到海上战事那是最好的选择,若是不能,也能感受下战争的气氛嘛,何况,这一次远航,本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训练,也不知道许寿山那家伙现在如何?”吕翰说到一直来并肩作战的战友不免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商谈到入夜时分,秦铠确定了这次出战的规模,由吕翰亲自领军,出动黄山号、泰山号铁甲舰,随行有6艘铁胁训练舰,补给舰湛江号随行,此外还有马尾海运一支10艘货船组成的移民船队同行。
此时,众人的思绪早已飞到几千里外的南华那里的战事虽然众人都是信心十足,但是战争这是你死我活的搏斗,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敢轻言胜利。
次日清晨,秦铠亲自到军用码头替这支庞大的船队送行,随着旗舰黄山号上升起满旗致敬后,2艘最先进的黄山级铁甲舰和6艘训练舰排成整齐的队列许许开动,铁甲舰、训练舰的栏杆旁都整整齐齐的站立着一排排衣着整齐的海军士兵。
舰首的黄色龙旗迎风而动,舰队的上空,煤烟滚滚,即便朝阳的灿烂也被这机械的怪物所遮蔽,随着一声声汽笛之声响起,蒸汽机的轰鸣声和海浪拍击战舰的巨响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真是碧波万里、军威浩荡啊!”秦铠身后传来了赵烈文感叹之声。
“赵先生也有心情激荡之时嘛!”秦铠哈哈一笑,转头看了看身后正在捋须观礼的赵烈文,这位向来少有发感慨的时候。
“烈风,经营这么些年来,总算有了这么一支虎狼之师,可喜可贺啊”赵烈文说完这句,不等秦铠回话就话锋一转,“张孝达(张之洞)已经到了福州,张幼樵(张佩纶)来电报了,我们何时动身?”
秦铠哦了一声,想了想,“等我回府安排下,即刻动身・・・・・・张孝达那边可探过口风?”
赵烈文点点了头,“我让人转去一封书信给辜汤生,此人是张南皮手下新进的幕僚,与大人一样,来自泰西,据说也是周游过泰西诸国……”
说到这里,秦铠咦了一句,插了句话问道:“这个辜汤生,可是字鸿铭,南洋槟城华人?”
对于秦铠竟然这么了解这个张之洞的新幕僚,赵烈文也是有些意外,不过这位秦大总督神通广大他早就见识的多了,“烈风也听说过这个人的才名啊,我让人打听了一下,确实是字鸿铭,英国爱德堡大学毕业,还在德国莱比锡等大学学习数年,据说精通7国外语,前年才回到国内,在张孝达幕下,深受重视。”
秦铠点点头,笑着说道:“这倒是个人物・・・・・・赵先生你继续说!”
“辜鸿铭见信后,即日就回信于我,他非常认同烈风你所说的……”说道这里,赵烈文看了眼秦铠,表情奇怪的继续说道:“独立而受监督的皇权!”
秦铠自然看到赵烈文的表情,淡淡一笑,“赵先生,你干嘛如此表情古怪?”
“烈风,这还用问我嘛,这大清的天下早就是一座处处漏雨的破庙了,我虽然明白你的意思,却总有些疑惑,这一次的事情,无异于临万仞之深渊,稍有不慎,那可就是弥天大祸,你却如此镇定自若,说实话,我对于此事,考虑再三,尚且心惊胆颤・`・・・・”
听到赵烈文推心置腹的话语,秦铠也是心中一暖,这一次自己所要倡导的这件事情,绝对是对顶层皇权的一次挑战,难怪赵烈文也会心存疑虑,毕竟即便是自己现在手握兵权、掌控南洋水师、两广十余镇兵马,但若是真的触怒了上面的那些老家伙,这官位不保倒是小事,说不定还会给扣上一堆其他罪名。
他点点头,镇定自若的答道:“赵先生,此事我自有分寸,必不至于到那种程度,两广的产业方兴未艾,南华的事业只不过刚刚起步,我岂会做那种自乱阵脚的事情,我此去可能有些时日,两广之还劳你多操心了!”
赵烈文想了想,见秦铠信心十足,倒也不再多言,点头应下。
港口送行南洋水师远航训练舰队的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穿着普通船夫的衣着也挤在码头的人群中,不过,随着港口围观的百姓越来也多,他又悄悄退出了人群・跑到港口内一条货船上,爬上顶舱躲在帆具后面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慢慢驶离港口的船队。
新战舰・・・・・・其他都是训练舰,看起来南洋水师确实是因为战事结束裁撤了海军,可能是无法负担巨额的海军支出吧・・・・・・不过,南洋水师对海军士兵和军官的训练却大大的加强了,他观察到6艘训练舰随同舰队出行,而且在平时也一直看到一些类似训练舰的船只出没广州口岸在仔细观察了南洋水师舰队,并且逐一记录他观察到的信息后,这男子下了船登上跟随一辆货车慢慢的走出了港口,到达城里的一家货行后,在从后门小巷内钻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一副日本武官的打扮,正是日本驻华武官明石元二郎,他登上马车匆匆出城来到沙面岛上的日本领事馆。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日本人进入了使馆・不断有人向他报告当地的探查结果,很快一份更详细的探查计划被下达下去,而当晚・一份电报经过多个电报站的转发,最终在第二日送到了日本海军大臣西乡从道的桌案上。
西乡从道拿着这份电报,却有着太多疑问,他把这份电报递给旁边的一个年轻军官,“山本君,多个电报和从清国海军衙门里调查得到的消息,都证明那支给予帝国足够威胁的南洋水师竟然裁撤了大部分战舰?你觉得这个消息可信嘛?”
被称之为山本君的自然是海军部被称之为权兵卫大臣的山本权兵卫,在他的全力鼓吹下,在琉球和朝鲜战事中吃了大亏的日本,终于由伊藤博文和西乡从道两位大佬向太政官提出建立与陆军部并列的海军军令部。
不过这个议案受到了日本陆军部的强烈反对・陆军大臣山县有朋对于耗费大量金钱的海军大有意见,倒也并非他不了解海军的作用,只是,依靠农业桑蚕业出口换取外汇来供养疯狂扩张的军队,显然大大超出了这个刚刚维新小国的承担能力。
而更重要的是,因为海军占用了大量的资金・陆军部在军械和武器装备上明显落伍于清**队,在琉球和朝鲜的作战中,都暴露出这个问题。
山本权兵卫接过密电,看了之后这才说道:“西乡大人,我以为在那个国家出现这种离奇的事情并非不可能,我仔细研究过中国的那个政府,地方大臣掌握太大权力一向是被十分忌讳的,他们太善于内斗了,我觉得这完全可能是内斗的结果,既然多个途径都证明了这一点,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西乡从道听了权兵卫的判断,也基本认可这个情况,两人立刻把讨论的焦点转向国内正在激烈争辩的海军军令部的问题,两人对此都是忧心匆匆,目前状况确实堪忧,海军屡战屡败,损失惨重,一直都成为陆军部所诟病。
“必须由我亲自向天皇禀告此事!”西乡从道最后态度坚决的说道。
日本人正在为海军的地位起争执的时候,秦铠已经从海路抵达了福州港,到了自己发迹的土地上,秦铠自然先要去拜访一下老上司丁日昌。
看到得意门生忽然来了,老丁自然是十分愉快,秦铠这回来还带来了一个新玩意,一台插上电能够转动的电风扇,这是第二机床厂的试验品,不过因为技术简单,而电动马达的技术细节早已攻克,唯一的问题是马达功率较低,不过作为电风扇使用倒是好用的很。
让从马尾厂来的工程师接好电线后,凉风习习吹来,这让历来精于技术的丁日昌也是十分好奇,上上下下仔细研究了半天,这原理倒也粗通了,结果老丁又冒出来一个主意,“烈风,你这玩意可是个好东西,这两年福州牙膏产业好像有些回落了,要不把这份产业也放在福州如何?”
这立刻让秦铠挠头了,给老丁的这电风扇绝对是个高档手工制品,每个零件和铜质外罩都是纯手工制作,为了做到绝缘,内衬的橡胶都是特别加工的,根本没形成产业规模……再说了,国内用上电的地方,还真是屈指可数,这玩意就算生产了也没销路啊。
一番解释后,丁日昌也就做罢了,转而问道:“烈风,此番你来福州,莫非与那张之洞有约?”
老丁那是福建的老土地了,这边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再说秦铠也没打算隐瞒这事,点头说道:“老师,确实是受张孝达相邀,过了年,皇上就是亲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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