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进的东西最容易在年轻人之中流行,这一点秦大总督知道,赵烈文知道,这份小报的主编梁敦彦也是知晓的,这梁敦彦也算是留美学童中的拔尖人物,在南洋大学学习一年后就以出色的成绩进入了南洋的教育体系。
秦铠秘密下令筹建这份激进报刊后,就让蔡绍基物色一批班底,要求很简单,忠诚、绝对的忠诚于南洋的体系,很快梁敦彦就被推荐上来。秦铠自然知道这厮日后的成就,不过,现在只是在南洋大学内任教法律的年轻教师,这也是他在美国所学的专业,目前看来,还只是个颇有些见解的书生。
而这家伙原本历史上,可谓是沉沉浮浮的风云人物,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他因为被李鸿章相中的,不过秦大总督现在显然下手飞快,这厮成为了南洋系统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秦总督用人方面从来没有犹豫过,现在需要的就是能做事的人,这时代太需要思想上的推动,而做这些事情,必须要有见识的人物才行,留美学童相比于其他人显然更有长处。
这份名叫《新时代》的小报,前面几期虽然只有小小的四个版面,但是在两广新学中犹如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撰文者多以笔名的方式,而报纸印刷出版的厂房更是秘密设立在广州城外的粤军第一镇规划的军事禁区内,现在的广东之地,军政大权都在南洋体系的完全掌控之中,秦大总督才敢秘密宣扬新的思想。
而且,从本质上来说,秦铠并未对《新时代》作出任何的限制,梁敦彦获得的指示很明确,任何的思想都可以拿来讨论,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在〖言〗论上,暂时不要有直指国内皇权的内容。在短期内,这份报纸无需有任何的指导性观点。秦铠暂时没打算把这份报纸办成自己的喉舌,他只是需要一份真正能开启民智的舆论工具。
赵烈文拿到第一期的《新时代》时,这其中的各种思想,神马社会达尔文主义、实利主义、民粹主义、雅各宾主义、功利主义……这名堂还真是眼huā缭乱,而这些所谓的主义一个个还真都能引经据典的说出一大套玩意。
当然。这引的可都是西方的玩意,但是拿到赵烈文手里,他立刻能从国学的角度也引出一堆圣贤之言来佐证,这让他也是颇为惊讶于西方思想的进步。手痒之余,也以笔名“平江老叟”撰写了一篇驳斥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稿子,之中引用了不少国学经典。
没想到。这稿子很快就成为了《新时代》上的焦点,群起而攻之的有,拥护赞赏者也是不少,不过接下来赵烈文就被秦大总督在北疆折腾的事情烦的都没个安稳觉,自然就放弃了在这小报上的关注。
但是。他信手所开的这个苗头,竟然演变成了《新时代》报的一个经典模式,不少人开始参与到报纸的论战之中,甚至于清流大佬张佩纶在看到一期《新时代》报后,也是大感惊讶。他在看了一篇讨论英国君主立宪的文章之后,也发表了他的反对看法。
不过苦于没地方去了解这《新时代》小报的来历。仅仅知道这玩意应该是从广东那里流出来的,所以他就把批驳的稿子发表在《福建新报》上,这内容也没什么犯忌讳的地方,毕竟是针对英国的事情。
但是,当赵烈文看到《福建新报》上提到《新时代》报时,也是大为头痛,这本是意料之中是事情,这么一份在广东影响极大的地下刊物,不可能长期蒙在鼓里,但是让《福建新报》这么一宣扬,这倒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就在秦铠关于北疆的奏章到达军机处的第五天,关于查禁广东这份《新时代》小报的奏章同样堆满了军机处的桌案,发起者是保守派的御史刘伦和翰林学士马题闻,同时刘伦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份《新时代》的报纸,送呈军机处。 保守派的态度十分的明确,弹劾的章程里更是将《新时代》报与广东实行的一系列“洋务新政”勾连起来,其中甚至有人直接把这件事情与两广总督府挂上了勾,直斥两广总督秦铠处置地方政务不利,竟然出现这种大逆不道的报纸。
军机处的王爷们听到竟然有如此报纸,也是大惊失色,急电两广总督府要求查办,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这件事情竟然在京师成为了不次于北疆兵事的大新闻,引发这样大变化的,却是来自于高层各派系的不同声音。
由于这份小报的内容仅仅涉及国外的一些政治体制、国情以及学术思想的讨论,并没有直指满清朝廷的实质性内容,后党一系的醇亲王、礼亲王自然不喜这夷狄的学术,自然是下令严查,而与他们唱了一出对台戏的,却是鬼子六恭亲王奕訢。
原本北京的王爷们也就各有勾心斗角之事,这件事情上,光是从报纸的内容来说,御史弹劾其实有些过了,不过是介绍一些西洋的事务而已,事实上,上海英国人办的《申报》中,那可也没少介绍大英帝国的辉煌。
这里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份报纸的来路不明,很显然不是英国人办的,这才是其中的症结,所以鬼子六虽然对严查报纸出处也表示赞同,但是对于报纸的定性,却是认定这些保守的御史们大惊小怪了。
而清流一派,也在这件事情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清流中保守的大佬们,如李鸿藻、翁同稣这些人都认为宣扬洋夷学说不妥,他们还在否定一切与洋务相关新事物的怪圈里没绕出来,但是清流中渐渐执掌大权的张佩纶、张之洞完全赞同对西洋事务的认知。
在这件事情上,湖南按察使陈宝箴第一次出现在秦铠的视野里,这也是因为张之洞的态度,他这位湖南的高层人物,也奏报朝廷,认可应该了解西洋的先进体制,才能对抗泰西列强。
这这件事情中,态度最为暧昧的,却是一直来对泰西列强报以学习态度的洋务派,在京城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中。洋务派只有一些小人物上奏,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而这些大佬们,一个个都集体失声了。
洋务派一直都在强调一件事情,那就是利用西方的先进技术,强国强兵,师夷之长技以治夷正是他们的口号。而事实上,在洪杨之乱中崛起的洋务派,正是依靠这西方列强提供的步枪、大炮逐步扭转的局面。
而且,洋务派大量翻译和引进了国外的技术书籍。更是派出了大批官员远赴海外,这其中对于西洋体制难免涉及,若说李中堂这些大佬对于大清体制的弊端毫无见解。那也未免太小看这位开洋务先河的大人物了。
当然,早已被列入洋务派新领军人物的秦铠,却成了洋务派中唯一发声音的大佬,他的文章自然是由赵烈文捉刀代笔的,洋洋洒洒的文字下。从孙子兵法的知己知彼一直谈到洋务越北战争中的胜负要素,无一不是说明要了解西洋的重要性。
不过,秦大总督也立刻执行了朝廷关于查处《新时代》报纸的要求,不过这查办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结果的。反正在广东的地头上,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嘛。对此,他早就和赵烈文有过方案,《新时代》暂时停了,马上可以出《新中华》,到时候有问题,再出其他名字就是了。
至于这查处刊发人的事情,秦大总督更是早有办法,一切都往推给英国人控制的香港,反正到时候扯皮的事情,衙门里在行的人多如牛毛,每个十年八年的,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现在头痛的不是这报纸的事情,而是自己正面聚集起来,越来越多的毛子军队。
自从攻陷铎陈,又在诱敌战中把俄国人全歼之后,东面的苏楚娜和东南方谢雷舍夫要塞的俄**队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而秦铠的迅速颁布的外东北协防制度,使得阿萨津几乎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成了北方土著部落的圣地。
达斡尔族的索翰带领着3个达斡尔族的轻骑兵一路向北进发,在半个月内就横扫了7个俄罗斯的新居民点,光是向阿萨津押解来的俘虏就多大两千多人,而作为外东北最庞大的土著人群,索翰的轻骑兵迅速的壮大到了500人的规模。
从阿萨津西北方迁徙过来的蒙古哈连族的一支,在部族首领牧仁的带领下返回乌尔河流域为自己祖辈的领地奋战,在当地遭遇了驻扎在雅克萨的一支俄国步兵,这些刚刚学会使用步枪的蒙古人在平原上与对方互相追逐了六天后,在深夜的突袭中击破了这支200人的俄国步兵,而蒙古人也遭到的严重的损失,暂时返回阿萨津整顿。
不过,他们从北方带回来另外三个小部族的新兵,兵力上反而从最初400人猛增到600人,这其中自然除去在争斗中损失伤亡的近300人,现在,他们唯一缺乏的就是军械。不过,牧仁对此却不怎么担心,他们沿途袭破的5处俄国居民点,带回来的大批俘虏。
钦差大人说了,全力支持蒙古勇士夺回他们祖先世代居住的领地,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拿着大人支援的武器,都杀死更多的白人蛮子士兵,俘虏他们的劳力和女人,而所有的俘虏都是可以拿来交给大人换取军械和各种物资的。
这一次,虽然经过了血战,带出去的400名骑兵在激战中损失了300多人,可谓是战况空前惨烈,但是随着新部族的加入,兵力反而大幅度增加,而且俘虏的俄国女人,也会很快赏赐给部族勇士,有了足够的女人,加上钦差大人允诺的领地,部族的壮大指日可待。
但是,并非每一个部族的出击都获得丰硕战果的,一支归附的朝鲜族土著近100人向西北发起远征,最后只有不到十几个人逃了回来,反倒是人数较少的鄂伦春人、鄂温克人仅有数十骑的出征,不时击破北方各处的俄罗斯住民点,他们很少带回来俘虏,除了女人外,带回来更多的是俄国人的首级和缴获的各式枪械和战刀。
这以阿萨津、铎陈为中心散布开来的全面战争,立刻就引起了驻防布列亚的俄罗斯外贝尔加军团谢尔盖少将的注意,可以说,在外东北地区出现的战争已经超出了军团当初的预计。驻防在苏楚娜到布列亚的军队,是俄罗斯帝国控制外东北的基点。
这一点上。倒是与秦铠布防在阿萨津和铎陈,然后辐射整个外东北地区的战争颇有相似之处,只是,秦大总督杯具的缺少兵力,隔河的黑龙江将军文绪还是个缩头乌龟。最近还一直在打自己的小报告,所以他现在在最大程度的武装农民。
知晓过后世人民战争经过的他,自然不指望这些刚刚拿起武器的达斡尔人、蒙古人能够迅速形成战斗力,唯一可以依靠的。正是这些土著部落发自心底的抗争。
俄国毛子现在最大的软肋,就是他们的补给线,横跨西伯利亚的铁路线还只是个设想。就是现在想要造,秦铠也不会给予他们任何的机会,而绕过整个欧亚大陆的海上通道……秦总督正在谋划着,是不是要发起这样的国家战争!
就算是依靠海上运输,俄国人根本不可能支撑起外东北的战事。只要把阿萨津和铎陈的核心据点建设起来,截断黑龙江上的运输,不断的武装当地的土著,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的土著,迟早会把外东北缺乏补给的俄国佬拖垮。
不过。现在却是最困难的时期,一向崇尚武装、训练都完善到极致的秦大总督。却不得不面对一大堆新兵蛋子,而且多数都是骑马的新兵蛋子,从营口港到黑龙江城运输线开辟之后,负责北方商贸的吴康发了疯的订购了几十条内河船,甚至创造性的发明了拖斗船队,以蒸汽船为动力,带动一批平地货船,源源不断的从河道向北进发。
而蒙筑带着秦铠的手令回到陈巴尔虎旗后,有钦差大人的手令,加上他原本就是陈巴尔虎旗出身的官员,立刻就招募到一支500人的队伍,虽然是十足的新手,却也日夜兼程赶到了阿萨津城驻扎训练。
而刘大同、宋小濂在额尔古纳旗首领赤那的引路下,很快就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形成了一股子从军求功名的风气,有额尔古纳旗活生生的例子,所有的小部族都拼了命的把自家的子弟送入军中,希望能通过从军立功改变自家的最底层牧民的地位。
所以,现在云集在阿萨津外新兵训练营里,已经聚集了近2000名蒙古新兵,而阿古纳和巴拉两个经历了大战的骑兵协领一路蹿升,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八品外围把总,直接就是连升三级,消息传回额尔古纳旗后,更是让部族里的参军热情高涨。
而且最让秦铠满意的是,刘永福带着粤军第二镇2个营、第四镇3个营的步兵营终于在6月下旬赶到了铎陈城,在十月份之前,北方的天气还是十分不错的,这些在辽阳训练了一个冬天的士兵,完全能够适应这里的作战。
章奎在辽阳正在大规模编练本地新军,以应对可以持续到冬天的作战,秦铠可没指望自己的粤军能冬天冰雪覆盖到膝盖的北方完成作战任务,将自己这支百战精兵投入到这种地方作战,那绝对是一种浪费。
到了7月初,秦铠手中的兵力已经达到了目前的极限,累计有亲兵队500、粤军5个营2700人,其中有炮兵连两个,迫击炮16门,新编蒙古骑兵两营,人数是有些超标了,达到2800人,保持这样的编制,最主要是军官的严重不足和战斗力相对的差劲。
原本阿古拉和巴拉手下经过战斗的骑军几乎全部都升职为军官,虽然只是不入流的职务,但是让这些绝大多数从底层牧民家里走出来的士兵感激涕零,而更加发了疯的训练手下的兵马,当日残酷的对战,让他们深信,只有疯狂的训练,才能取得大人要的战斗结果。
此外,秦铠手中还有一支让他也抓狂的军队,由达斡尔人、蒙古人、朝鲜人、回族人、赫哲人、鄂伦春、鄂温克人组成的杂牌农夫军,这些骑兵、步兵完全编制各异,人数多的达斡尔和蒙古骑兵都有近千人,而人数少的赫哲人只有十个八个,也算一队。
而且,武器也是五huā八门,但是血淋淋的战争彻底摒弃了原始的弓箭,长刀、步枪成为了他们的标准装备,而更加奇特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杂牌军除了接受秦总督的手令外,整个外东北完全没有任何人能够辖制他们。
而秦铠对于他们的作战,也没有任何的要求,他的命令往往只有一张简单的地图,那上面有韩天放、鲁麦放出去巡哨带回来的一个个地点,命令也只要一个结果——摧毁他们,战术上而言,秦铠完全没有任何的限制,有些防守严密的武装哥萨克居民点,都是在反反复复的偷袭中最终被摧毁的。
而表明这支杂牌军功勋的最好证明,就是在阿萨津码头被源源不断装进货船运走的苦力,他们的归宿,秦大总督早就替他想好了,辽阳的抚顺煤矿、铁矿山,那里需要无尽的劳力,当然,免费的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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