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来到京城之中,直奔陆府而去,这里的府衙还保留着,并没被朝廷收回,也算是皇帝恩宠的一个表现了。京城陆府不算大,也并不算小,足够一大家子人轻松入住的。门外有人正在卸车,看来一家老小都已经到了。
陆炳翻身下马快步入内,迎面一个大小伙子走了过来,看到陆炳一愣,随即抱拳道:“父亲大人。”
陆炳也愣了,一年不见陆绎竟然有窜了不少个子,站在自己面前竟然隐隐都比自己要高了。陆绎长的相貌堂堂身材壮实而不粗莽,一副白衣小将的做派,但却没有戏文中白衣小将的傲气,反倒是十分谦逊,眼中透漏着智慧的光芒。看身形看步伐,这一年中他没有放弃武功的修炼,功夫又见长了不少。若不是那嘴边的一圈绒毛胡子,和脸上仍未脱掉的些许稚气,倒真觉得是个大人了。陆炳点头笑道:“好孩子,家里人都到了吗。”
“都到了,叔父正带着弟弟妹妹从后院玩呢,大娘他们则在正厅休息。”陆绎说道,陆炳说道:“好,随我入内,跟为父说说这一年你又学到了什么。”
陆绎所谓的叔父就是陆炳的弟弟陆炜,陆炜不比陆绎大几岁,和年纪稍小一些的陆寻也差的不算多。与陆炳不同的是陆炜他总是孩子心性,这么大了还光知道傻玩傻闹,还不如妹妹陆燃稳重。陆燃已经成了大姑娘了,生的是亭亭玉立。更是继承了陆家身材高挑的基因,据梦雪晴来信说光给陆燃提亲的就快把登州陆府的门栏给踏平了,但陆燃没几个看上的。
的确有陆炳这样一位大舅爷。自然就把陆燃的身价给提起来了,更何况陆燃的确挺优秀的,平日里在齐鲁书院读书,成绩也是最好的,不似陆炜那般样样恨不得倒数。
陆炳和陆绎爷俩有说有笑的朝着门内走去,陆炳越走越快,因为厅内有个人正在等着他。那个人他已经多年未见,甚是想念。陆炳走入堂中,陆绎晚一步站在陆炳身后。两人都是那么高大,气势也是十分逼人,让人看了不禁要赞一声好一对龙虎父子。
屋内的人看向陆炳,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高大汉子发出炸雷般的大吼。然后冲向陆炳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搂住陆炳。直勒的陆炳喘不上气来:“三弟,你他妈怎么头发都白了,愁个掉啊。我可想死了你,你也不知道去看我。”
“二哥。”陆炳奋力挣脱开,这个夏大德当真成了西域野蛮人,即便现在贵为君王也是一身的膻味,和大漠上的骑士们没啥两样,怪不得深得西域百姓拥护呢。湘云则笑盈盈的看着陆炳和夏大德。身旁婢女抱着一个孩子,这应该是二哥夏大德信中所说的儿子。看来夏大德子嗣不愁了。
湘云已经从窈窕身材变成了一个胖妇人,也不知道是生孩子生的还是吃肉喝奶吃出来的,但不可否认,夏大德的确痴情,至今就只有湘云一位王后,连个妃子都没有。湘云也争气,基本上保持一两年一个的速度给夏大德生着孩子,夏大德现在已经有四个孩子了,两男两女,仅比陆炳少一个,可是人家可比陆炳晚结婚了好多年。
夏大德胡子现在很长,一声西域的华贵衣服,武官样貌长的肥大且立体,不说的话还真以为是个藩国巨人,而湘云也是一身外国人的打扮。相比之下,夏大德却过得很是少相,本来长得就显老,这几年过去却一点也没见变化,也算是提前老下了,可陆炳的双鬓却已经白了。
陆炳对着座上的孟霖行了礼,又给湘云行礼,见过大哥和二嫂后问道:“大哥,大嫂怎么没来呢?”
“粗鄙妇道人家,糟糠之妻带到京城来也是丢人,不如不带了。”孟霖说着,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孟霖对大嫂还是挺好的。这个大嫂就连陆炳也就只见了一面,是个很普通的农夫,乃是孟霖做海盗的时候娶得妻子,看相貌即便年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加上海风腐蚀和岁月流逝,现在成了标准的黄脸婆。不过孟霖对她很好,这么多年也没娶妾室,而大嫂没有生育孟霖也没休掉她。
不知道是因为孟霖现在改邪归正感动上苍还是因为吃住稳定了的缘故,据说此次离开登州的时候,大嫂也有了身孕。这也是这次没有带大嫂入京的一个重要原因,生怕路途遥遥颠簸的很,再让高龄孕妇有了危险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候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人家光顾着和什么结义兄长聊天了,老段,咱兄弟们都是外人,要不还是走吧。路上我看到一家酒楼不错,咱们住那里就行,别从这儿碍到人家眼。”
“呵呵。”另一人答道。
陆炳一改一本正经的模样,为老不尊的挥动着手好似扇着不存在的味道说道:“这是谁放屁呢,对了对了,我知道是谁放屁了,也就纪联洪能放出这样的臭屁来。”原来刚才那俩人正是纪联洪和段清风,段清风依然沉默寡言,依然是那么阴沉却更加美的不似男儿了。
段清风的头发并没有轧起来,宛如寻常道士一样弄个簪子,而是自然的披散下来。那一头乌黑浓密却不凌乱十分顺直的秀发,只怕要让不少女人都嫉妒了。兄弟三人相视而笑,陆炳问道:“怎么你俩也进京了,不错,有你们在一家人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段清风说道:“这次我和纪联洪也被应邀入宫,还说让我们要讲讲道家之理。我这么一个闲散,早被我师兄张清泽给遗忘了,保留着我的位置还是因为给陆家面子,生怕我出来抢了他的风头。我也懒得出现。纪联洪更成了还俗的道士,让我们去讲道,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段清风也就在陆炳面前的时候话才多一些。自从刚才入到厅堂歇息,这算是第一句完整话。纪联洪说道:“那怕啥,不说别的,就咱们献的这份寿礼就能惊煞旁人,我在想啊老段,咱们不如装神弄鬼说通阴阳懂奇门会炼丹算了,反正皇帝也是个啥都不懂的白痴。”
“口无遮拦口出狂言。”段清风说道。显然不太爱搭理纪联洪,但也不讨厌纪联洪。陆炳通过来信知道,这几年两人和平共处。玩的关系好多了,段清风越来越容忍纪联洪,尤其是纪联洪还常常自以为段清风和他是英雄惜英雄,惺惺相惜呢。
夏大德与众人也都认识。此时问道:“你俩献的什么礼。这么神秘,听你俩说那是惊为天人啊。”
“不是我俩,是他自己。”段清风说着闭眼冥想了,不管旁人再说什么。
纪联洪想要再说,却又迅速闭上了嘴,过了半晌才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这分明是憋不住的节奏,众人笑作一团。纪联洪身旁的诺伊尔也在笑,但是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失望。不知道是不是对纪联洪的失望。
陆炳问道:“纪联洪,你孩子呢?”
“后院丫鬟抱着玩呢,这里除了我这大侄子,都在后院呢。大侄子不算小孩了,是小大人了。是不是啊,绎儿。陆炳,你可真有个好儿子啊,那天我跟他闹着玩,偷袭他,结果这小子以为是坏人,回身就是一剑,剑法刁钻凌厉,如同捷豹一般。换了二一个人,估计也就挂了。都是段清风教得好,恨不得把这一身本事都交给绎儿,绎儿也争气,学了不少。不过你可别学你段叔的那股阴劲儿,成天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纪联洪笑着说道,段清风也不生气,陆绎连忙抱拳谢过夸赞。
陆炳也笑道:“你真是为老不尊啊。”
许洋已经是陆家核心的人了,此时他和齐书海坐在一起窃窃私语。齐书海倒也成熟了不是一丁半点,根本不记恨当年许洋对自己的又打又骂,现如今的齐书海可是陆家商业和政场上的大人物。他的确有些才能,但平心而论也算不上十分优秀,这些都是陆炳所掌握的。
不过陆绎随着年龄长大,缓解了舅舅的压力,帮着齐书海做了不少事儿。而陆家早先培养起的人才也各司其职,山东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想要扩大财路并不那么容易,各行各业也基本饱和,只要平稳经营便可了。这也是为什么陆炳放心把这一摊交给齐书海的原因,外戚总比外人好,这个位置只需平稳缓慢发展,不需要开天辟地,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
陆炳突然问道:“二哥,你此次前来献礼,以一国之君的身份来,朱厚熜你也了解。你不怕.......”
“不怕他把我留下威胁我啊?这事儿他还真能干出来。”夏大德笑道:“不怕不怕,我已经布置了十万铁骑在嘉峪关外,打着献寿列阵的名号。他敢动我我就敢打,我已经在朝中下了死令了,一旦我遇害,蔡龙羽就动手。你知道的,蔡龙羽虽然有些贼心,但基本还算有能力也够忠诚,这些年我哥俩玩的不错,我答应他日后封他个汗来坐坐。”
此次朱厚熜给夏大德下了邀请函,要西域这位新兴的王者勿必来参加万寿节,两人有军国大事要商议,若有诚意请当面商论,念在当年有段情谊又有陆炳从中作保,请放心云云的。陆炳没想到,支部愣登的夏大德还真来了。
夏大德说道:“我另外有大军护卫而来,三千铁骑,再不济也能让你救下来吧,跑到山东,咱们内乱外乱一起来,朱厚熜能架得住?开玩笑,咱也不想兵戎相见,但他要不仁就别怪咱不义对吧。正好这次也有事儿跟你商量,找个机会咱们聊。”
“好,对了二哥,前一阵听说你们西凉不是西部有叛乱吗,怎么现在平息了?”陆炳问道,夏大德定了个国号叫做西凉,并不叫单字,一来符合他们那边蛮族审美,二来还因对古地域名称,三是以此叫西凉国,不称大什么什么的,以表示自己没有不臣之心要与大明比肩而立,更是在舆论上避免了开战。对于谁对谁称臣,夏大德并不那么看重,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目前夏大德发展国策,也是陆炳给夏大德的建议。
夏大德拍手道:“三弟你厉害啊,我刚刚平定叛乱你就知道了,情报工作了得啊。也对,我要没平叛乱怎么压兵十万啊。我给你说啊,我一去叛乱就平息了,杀了几万人彻底老实了,过车辕者皆斩之,那叫一个人头滚滚啊,真痛快。谁敢动,我还杀谁。对付他们,就得吃这套。”夏大德自顾自说着,陆炳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就是让夏大德当西域王的原因,他适合西域的情况。若让陆炳来仁治,只怕蛮族三天两头的就得再度暴乱,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招,夏大德的铁血政策最适合西域的治理。
陆炳想到这次朱厚熜借着万寿节,把自己家的各色人都请来了,心中略有不安。混到这个地步了,家大业大,不能不多猜忌一些多想一些,倒不是不相信朱厚熜,而是朱厚熜有时候真的是不值得信任。于是陆炳问道:“许洋,你走的时候怎么布置的?”
“全军演戏,轮番调动,随时可以出发,进可攻退可守,犯我陆家者虽远必诛。”许洋说的很含糊,笑的很阴险。
陆炳放心了,朱厚熜没这么大胆子的,而在座的一家人已不是当年的群单纯年轻人了,他们都成熟了,有着自己的路和事业,不论殊途同归还是分道扬镳,总之都将走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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