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松突然身子绷紧,咬牙切齿样貌十分狰狞,随即整个身体如同一张弓一般从船上拱了起来,陆炳喊道:“父亲,父亲!”
“哈哈哈哈,为时晚矣,为时晚矣。”陆松从牙缝里挤出几丝痛苦的呻吟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突然把手放入怀中掏了一番后拿出了一瓶药丸,然后说道:“其实他们已经给了解药,早在昨天就偷偷给我了,只不过,只不过我不想吃罢了。为父小心了一辈子,窝囊了一辈子,少有快意过,总是中庸平和,枉为男儿身。而今为了气节为了道义而亡,我死而无憾。炳儿,拿来咱家的宝刀。”
“是”陆炳把虎头宝刀递到陆松手中,他知道父亲想干什么,如今父亲的经脉大乱,即便是吞下那些解药也于事无补了。
陆松端详着口家传的虎头宝刀,宝刀的造型依然是那么粗犷,只是现在带了一丝活性,刀柄上的虎头更是十分传神,虎眼发出阵阵煞气,震慑着人的心灵。宝刀配英雄,在陆炳的使用中,这柄宝刀被无数鲜血所浇灌,它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从此也有了自己生命和宿命。
陆松端着宝刀,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疼痛,慢慢平静下来说道:“炳儿,莫要与狼狈为奸,也切勿为虎作伥,跟白羽等人是不可交易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是你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变得麻木心狠,从而忘记了先皇,万儿万,九爷,五爷还有杨廷和的仇恨,那我就让这仇恨更加浓烈一些吧。”
“父亲.....您都知道了,可......”陆炳扶住了刀鞘,陆松道:“既然我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让我完美的走下去吧。让我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离开。接下来,就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黄泉路上无老少,为父受不得疼,先走了。”
仓啷啷。宝刀出鞘,陆松右手有伤,只见他左手持刀耍了一个夺命十三刀第一式三生万物,然后一个漂亮的回转往自己脖子上抹去。陆炳段清风陆老妇人皆没有阻拦,这是陆松的抉择,是一种潇洒,也是一种解脱。
陆老夫人,陆炳,段清风三人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流泪。范氏说道:“炳儿。你父亲走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知道你们刚才聊的是什么,但请记住你父亲的话。”
“是,母亲。”陆炳擦了擦泪水突然顿了顿说道:“母亲大人,我想暂缓父亲发丧之事。”
“为何?”陆炳从地上捡起遗落的药瓶说道:“我要研究出十全丸和解药的药性。做出可以在任何条件下解毒的解药,这除了需要研究药物本身,还需要父亲的遗体。儿不孝。”陆炳说着跪了下来给躺在床上的陆松磕了一个,再起来的时候,地面砖瓦尽碎,陆炳满头鲜血。
一天半后,日夜兼程马歇人不歇的传令官跑到了登州陆府。汇报了陆松驾鹤西游的死讯,陆府一片哗然众人陷入悲痛之中。又过了半天,梦雪晴小蕊包括齐书海等人悉数赶到登州会和,然后从山东日夜兼程的奔赴向了京城。
陆炳这几日闭门不出,而陆炳也只是给陆松告了假,并给圣上说父亲身体不好要照料。秘不发丧偷偷研究十全丸的毒性,瞒天瞒地只有一人不瞒那边是段清风。段清风为陆炳保驾护航,阻挡一切听到消息前来探望的人。就连圣上也亲自銮驾出宫,前来探望陆松,乃是说不尽的恩宠。可段清风依然是冷冰冰的拒绝了,说闲杂人等概不可入陆府。到最后侍卫恨不得都跟段清风拔刀相向了,朱厚熜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府大宅,身子一颤好似明白了什么,说道:“走吧,陆炳定有他的不便,记得给朕捎句话,让他安心办事,朕理解他的苦衷。”
第六天,陆炳开门而出,让下人把杨登云和陆松的尸体从地窖冰库之中抬了出来。陆松的尸体已经被缝合了,完好如初宛如从来没动过一般。杨登云的脸上也是结了一层白霜而已,两人音容相貌依旧,栩栩如生,只是两人都失去了人应有的神采活力。
“大办丧事。”陆炳交代了一句就倒头睡去了。
素车白马,拽布拖麻,陆府上下披麻戴孝白绫白花。一时间京城大小官员,乃至贩夫走卒都纷纷前来祭奠。陆炳人性好名声也好,不管来者和陆松平日里关系如何都会来上一炷香。最后竟然连圣上都被惊动了,也前来祭奠,若不是朝中有人阻拦,皇上也想穿一身白衣前来尽孝。
这一切都不用陆炳操心,家中能人不少,上下打点迎来送往也都有下人操持,请的和尚道士也都是名流,就连丧事的大寮也是顺天府赫赫有名的白事人物。陆炳宛如傻了一般,也不哭也不泣,就那么楞楞的待在那里,来了人也不知道回礼,整个人都木了。
有人说哀莫之心大于死,陆炳是心痛至极才会有这样的表现。的确,家中两老,父亲和岳父双双去世,任谁也会有所打击的。
朱厚熜銮驾一到,在场就跪了一地,山呼万岁,只有陆炳依然愣在那里。朱厚熜走到陆炳身边,叹了口气随即拍拍陆炳的肩膀轻声说道:“炳哥,节哀顺变。”
陆炳点了点头,也轻声回应道:“家父不会白死的。”
“恩?怎么,陆松的死莫非另有玄机?”朱厚熜不解道,但显然他已经猜出个大概,只是故意装糊涂罢了,只怕说错了让陆炳更加伤心,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陆炳也不揭穿,磕头谢恩。朱厚熜说了两句,命人把自己写的悼词读了读,然后就走了。走到门口,只见太监冯保正与几个东厂番子说着什么,朱厚熜忙命人把冯保叫到跟前。
冯保这个小内监自从攀上了陆炳的关系后,在宫中的地位是扶摇直上,现如今已经进入东厂做事了,还在与司礼监并驾齐驱的御马监任职。当然,冯保只是借住了陆炳暗中的帮助和财力,做的神不知鬼不晓,旁人还以为他是自身有能力和运气绝佳才爬到了这个位置的。至于他和陆炳真实的关系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罢了。
冯保见了皇上,连忙跪倒地在磕了几个响头,朱厚熜问道:“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呢?”
冯保说道:“启禀万岁,刚才番子们得到消息。微臣本欲回宫后汇报,毕竟陆家在办白事,就是在说这等事情。”
“什么消息,但说无妨。”朱厚熜问道。
冯保答道:“京师的守军也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竟然集体在臂膀上缠了白布。”守着那些眼巴巴的番子,冯保本想帮陆炳隐藏下来的事情也不敢瞒报了,如实禀报道。之前冯保在门口就是为了这事儿在说话,他说要让那番子先退下,自己代为转告给皇帝,自己是那番子的上司。但番子却坚持要直接面圣。皇帝有令,涉及三品以上官员和军队的事情,直接给东厂上司说明后,面圣直述,防止官官相护。隐瞒不报。而番子也想借此机会面圣立功,生怕冯保不说是自己发现的,从而抢了功劳。拖了这么片刻功夫,就被皇帝出来给撞了个正着,冯保也是无可奈何有心无力。
朱厚熜的面色有些难看,陆炳的手伸的太长了,就连保卫京师的守军都听从他的号召了。那自己的安全谁来保障?到底谁才是皇上?!
朱厚熜也不多说,上了銮驾扬长而去,冯保用碳棒快速的写了一张纸条,与迎面走来的魏和擦肩而过的时候,好似不经意的塞入了魏和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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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事办完后,陆炳并未立刻入宫。他的心有些乱,而且他从父亲的身体上得到的药性资料需尽快消化。陆炳憋着一股劲的不停研究十全丸和其万能的破解方法,万儿万曾经说过,只要是毒药就一定可以解,如今毒药有了。解药也有了,中毒的人也有了,陆炳拼死也要研究出这个要了父亲性命的毒药。
在深宫内院之中的朱厚熜却越来越坐不住了,陆炳啊,陆炳,你怎么老是让我担心。近些日子,从西边传来探报,说亦力把里改变教义,颇有大蒙古复兴之势,这难免是陆炳的计谋。开疆辟土还是阴谋夺权,亦力把里战事混乱,平定之后是归为大明还是陆炳自己私吞,这些都要拭目以待。不需旁的什么,只要看看陆炳接下来的表现便知道,他若是居家搬迁那就说明他有反心,若是没有依然留在大明,那则好说一些。
但愿陆炳并无反心,现如今密十三又提出非分之想,陆松说了几句就死于非命了,这......哎,若真是密十三所为,那他们就太疯狂了,想到这里,朱厚熜不寒而栗起来。
这个陆炳,你怎么还不入宫见朕,朕一忍再忍,你却得寸进尺,莫非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朕来敲打敲打你了吗?
“来人。”朱厚熜叫人宣来几名锦衣卫和东厂的主事,然后交代道:“从今起,严密监视陆家的一举一动,风声不可外传,若我听到有任何风言风语说朕不信任陆炳了,朕先斩你几个,不管是不是你们传出去的。记住,不光是京城,就是登州府也要监视起来,他们若是举家出行立刻回报,听到没有!”
“臣遵旨。”几人拜答道。除了奉天殿那几人就面面相觑起来,京城尚且好说,登州府可是陆家的地盘,去那里探查,只怕是如同龙潭虎穴一般危险啊。若被陆炳发现了,那他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人家现在正沉浸在丧父之痛中呢,随便找个理由把自己手下杀了,或许还会找上门来算账。到时候只怕是皇帝也不会因自己这一枚小棋子和陆炳翻脸。哎,这大明,这皇帝,这朝廷,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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