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想了想说道:“那地方上的军队和团练与倭寇交战状况如何?”
“地方军队疏于管教,外加都是些老弱病残,战斗力不强,军械更是被贪污了不少。最可气的是虚报空饷严重的很,某次传来军报,说启东有贼兵登陆。汤武河带兵杀去,却见启东的百姓都快被屠尽了。启东上报的兵力可有足足两千人马啊,结果调查一看,娘的,就一百多人。”向来文绉绉的李杜气急之下不免爆了脏口。
陆炳叹了口气,大明官制的问题,这虚报人数吃空饷的问题以及相应方面的问题屡见不鲜,自己曾在南方反贪,作用十分显著可是几年过后,这些情况又如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一般冒了出来。陆炳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指挥使都死了还能怎么处理,我们立刻一县一县的排查,问题严重的卫所和驻军多达三十余数。当然其余的也不干净,只是情况略好,除了我们给他们补充兵力并令其快点招募,根本没办法,总不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吧。现在是战时,最多就是处罚处罚,处罚的狠了也难免有人会因此投敌。要是杀将那就得公平处罚,按照大明律这边的守将全得杀绝了,情况更是不堪设想,甚至会牵扯上京城的党派争斗,损害了他人的利益,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后方给咱们掣肘,那就等同于后院起火,你说麻烦不麻烦。总之,总共亏空人数到两万之众,这下不论怎么处罚也难以立刻补齐。”李杜说道。
陆炳眉头紧皱:“试一下利用团练军吧。”
“团练根本不堪一用。”李杜颇为不屑的说道:“都是种田的庄稼汉,都拖家带口的,不是职业士兵没有一点荣誉感,往往还没打就跑了。就是那些朝廷有编制的团练民团也不行,都是好大喜功的当地官员虚报上去的,真实的战斗力压根不行。编制不全装备落后不说。很多就是见了血都晕,这还怎么打仗。”
陆炳叹了口气说道:“那李兄你可有良方?”
“倒是有一计,只不过这是个得罪人的活。”李杜说道,陆炳答道:“交予我来做就好。只要战事能够胜利,得罪多少人也是值得的。”
“属下先替百姓谢过龙影大将军了。”李杜抱拳道。
陆炳摆摆手:“都不是外人,别弄这客套的,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此计是这么般这么般如此。”李杜直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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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十年六月,天台县。
一户乡间大院之中,老爷正坐在屋内,今年天气格外炎热,屋内是从冰窖中取出的冰块,散出的寒气都能看得见,直见一缕缕白烟。身旁两个通房大丫头正在给自己打扇子。那汗水早已打湿了鬓角,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凹凸可见。
老爷姓刘,今年已经五十有六了,但是精力旺盛。家中大夫人早逝,就一个宝贝儿子,至今无其他子女。这可不代表刘老爷不近女色没有填房,目前老刘家有四个妾室,家里的丫鬟有点姿色的也都被睡遍了。
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儿子,刘少爷也不是什么好鸟。刘老爷对儿子的所作所为自然知道,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说儿子有出息。父子二人除了没有一同玩过一个以外,可谓是什么恶心事儿都做过了。
刘老爷看着两个丫鬟心中却没有一丝欲火,只因今天太热了,随便一动都要出一身臭汗。黏黏糊糊的特别难受,哪里还有心思干那事儿呢。
天一热了有时候人就容易犯困,刘老爷迷迷糊糊的便要睡着,突然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喊道:“老爷老爷,外面有官兵来了。”
刘老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呵斥道:“慌什么!”说着气定神闲的站起身来,两旁丫鬟连忙伺候老爷换好衣服,刘老爷迎了出来。
之所以这么淡定是有理由的,刘老爷祖上就在此定居,至今已经六辈儿半了,等自己死了儿子继承了家业那就是第七辈了。家大业大也都是祖宗保佑,祖先从一个给人干活的佃户慢慢攒钱有了一片田地开始,慢慢积攒,到了第三辈已经是个小地主了。
到了刘老爷父亲的这一辈,老刘老爷的时候,家里已有了百亩良田更建了一户三进的大宅子,刘家也一跃成为了天台有名的有钱人。
刘老爷对自己的这一生也很自豪,自己用钱不断开店,卖过官盐倒过私盐,屯过粮食开过赌场,总之虽然家里有钱,但什么险都冒过了,什么苦也吃过了。刘家一跃成了天台县的首富,院子扩大了两进田地又多了几十亩地,说句不好听的天台只要有人活动的地方都快让刘家的田地给包围住了,大部分天台的农民都成了刘老爷的雇工佃户。官商自古是勾结的,刘老爷会做人手也松,给当官的不少好处,当官的也敬着刘老爷。
刘老爷在天台跺一跺脚,天台都要颤三颤,就是天台当地的父母知县来了,也得给刘老爷三分薄面。刘老爷的底气更来自于自己的儿子,刘大少在父亲的运作下,成了一名捕头。话说回来,现在的天台,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刘老爷,说是个土皇帝也不为过。
刘老爷如闲庭信步云淡风轻的走出了屋子,院子里站着一众官兵,其中一人年纪不大三十上下,但是器宇轩昂的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等,父母官和负责当地驻军的副千户都在后面跟着陪着笑脸。刘老爷心中一颤,身形略微顿了一下,但随即想到这可能不过是来巡视的外官。刘老爷抱拳道:“欢迎欢迎,上差到来,刘府真是蓬荜生辉啊,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敢问上差莅临,可有要事指导?”
“刘老爷,最近倭寇横行,虽然您是靠种田不考打渔,但咱们天台离着海边也不远,想来会受到倭寇骚扰吧。”此时外来的高官说道。
“说没有那倒是假的,不过说起来还是我们的父母官和副千户大人指导有方,在他们的领导下,倭寇几次入侵都被打退了。”刘老爷看到了跟在那男人身后唯唯诺诺的副千户大人和知县,更加确定这个三十来岁的人一定是外来的高官,于是也没往自己身上揽功劳,反倒是往军政两个头身上推功。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两人高兴万分连忙走出来说承让承让,刘老爷在抗倭这件事儿上功不可没,并列举了刘老爷组建民团的事情。那三十来岁的官员点点头说道:“这样,刘老爷我给你商量一件事儿,把你的民团交出来,用于抗倭受我委派的人总调度,你看怎样?”
刘老爷的脸当时就拉了下来,干涩的呵呵笑了两声。刘老爷所组建的民团人数不多,有一百余人,但是战斗力极强,皆是膀大腰圆的亡命之徒。平日里刘老爷放他们出去放个债看个赌场都很要,有了自己儿子做捕头的配合,黑白两道刘老爷那叫一个通吃。天台的确贼祸严重,可家大业大的刘老爷没事儿,靠的就是这帮他组织的汉子。
天台吃空饷很是严重,副千户手下最少要有三百人,但实际上却只有一百多人,而且还皆是附近人的亲戚,无非是挂个名混个钱罢了,大头归副千户大人小头留给自己。刘老爷曾动过心思把民团弄个编制,但后来也作罢了,这些年都是自己发钱,现如今这外地的官老爷来了说要走就要走,刘老爷能高兴才怪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这般一来,岂不是让自己多年培养的心血付之东流了吗?
“小的所谓的民团无非是看家护院的园丁罢了,草民现在有些家业,较为显眼。若没了家丁,只怕要受到屠害啊。”刘老爷说道。
那大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要抽调你的家丁走,而是把他们放到朝廷去,保卫整个天台,天台保护住了不就保护住你了吗,所以你担忧的并不成立,放心好了。”
刘老爷可不愿管旁人死活,凭啥自己花钱保护旁人,于是胡诌道:“小民一共就有十来名家丁。”
“胡扯。”那大官失去了耐心说道:“今日前来就是通知你一声,明天会有十人官兵前来接管,少一个人拿你是问。你是大明的子民,就要为国效力。”
刘老爷也上了犟劲说道:“大人您这不是以权压人吗?按照大明律.........”
那人也不听转身走了,不屑于降低身价和刘老爷争执。那大官和侍卫除了门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知县擦了擦汗说道:“老刘啊,你太莽撞了,怎能顶撞他呢?”
“哪怕什么,敢这么强抢豪夺我就是不许,惹急了老子告御状去!”刘老爷心中也是后怕,于是顿了一下问道:“对了知县大人,千户大人,刚才来的那人是谁啊?”就到这时候刘老爷心里也明白,根本不叫副千户而是千户大人。
刘老爷扭头一看只见副千户瘫坐地上,一脸死灰的说道:“完了,要露馅了,当年杀的人头滚滚,现在我吃空饷只怕要被碎尸万段啊。”
刘老爷一愣不明白副千户说的什么,却见知县也是不断叹息自言自语道:“杀神陆炳,龙影大将军,怎么说来就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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