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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当进入到三百步的时候,正是骑兵高速冲锋的好时机。
耶律广猛的发力,双腿狠狠的踢打在战马柔软的腹部,马缰被彻底放开,他挥舞着手里的弯刀,扯开大嗓门,厉声吼道:“杀光南蛮子……”
今天的这一刻,其实是契丹铁骑,与大周铁军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这是铁与血的较量,这是中原农耕民族与草原游牧民族之间的对抗,更是羽林右卫正面反击强盛契丹的初声!
“放到两百步,三段击,不许停!”李中易对神臂弓的威力,颇有信心,他果断的下达了临敌前的作战计划。
初次正面对抗契丹骑兵,而且由于诱敌的需要,没有布置硕大的拒马,李中易多少有些担忧,所以,他把神臂弓射击的时机,提前了五十步。
步弓对骑弓,威力原本就是步弓胜,而且,李中易麾下的步军官兵们,人手一张神臂弓。
李中易本质上是个惜命的家伙,这一点,从他拼命的扶持哨探营,便可知端倪。
契丹人的骑兵军阵之中,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耶律广心下暗暗得意,他跟随先帝从幽州南下的时候,懦弱无能的南蛮子们,居然吓得魂不附体。
想当年,大契丹铁骑还没有冲进南蛮子弓弩的射程范围之中,胆小如鼠的南蛮子将领,居然已经下令放箭,令耶律广差点笑掉大牙。
这一次,以寡击众的耶律广,故技重施,想引诱周军消耗体力的同时,先堕了自家的气势。
作为一名契丹国的老将,耶律广心里非常清楚,骑兵进攻步军受重破阵,只要南蛮子的步军方阵崩溃。剩下的活计,简直就和砍瓜切菜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明面上的锋矢阵其实是虚招,耶律广早就打算。在进入南蛮子弓弩的射程之前,大军斜掠着南蛮子的步军方阵,绕击其后背,或是两翼。
没有三分三,谁敢上梁山?耶律广虽然脾气暴躁。却也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懂军事的草包将领。
“绕击两侧。”耶律广按照以往的训练要求,亲自吹响了胡茄,这是指挥大军包抄的清晰信号。
谁料,胡茄声刚刚响起,就听对面周军阵营之中,传出凄厉的铜哨声,“滴滴滴……”
哨声中,羽林右卫的官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搭箭上弦,等候进一步的命令。
“放!”军官挥刀前指,天空之中陡然一黑,凄厉的尖啸声,以无可阻挡的威势,钻入将士们的耳内。
紧接着,“咻咻咻……”无数支利刃脱弦而去,刹那间,刺破长天。
“第二排……”伴随着军官的发令声。第二排的周军官兵们,迅速上弦,搭弓上箭,以四十五度角。指向半空。
“放……”松弦之声,如同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于耳。
借助于神臂弓的巨大威力,羽林右卫的官兵们,只需要站在原地射击,便可以覆盖住想要攻击的前方区域。
“呀……”耶律广右侧的一位契丹勇士。中箭之后,仅仅发出一声惨叫,就再无任何声息。
“呃……”耶律广的一个心腹小将,被夹带着死神之威的利箭,射透了心脏,无力的栽下战马,任由奔驰的无数马蹄,踩成肉酱。
“咻溜溜……”裹挟着尖啸的死神之箭,凶狠的扎入一匹枣红马壮硕的前胸,瞬间撕开它的肌肉,霹雳般刺透肺部。
枣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便无力的倒下了,由于巨大的冲击惯性,枣红马那已经死透的躯体,贴在草地上,横着向前又冲出去很远。
一时间,倒地战马的尸体,遍布于迁州部落骑军前进的道路之上,极大的缩小了骑士们回旋的余地。
十几个骑术不怎么精的契丹牧民,由于惊慌失措,被绊倒落马,随即被踩得不成人形。
李中易的印象之中,打遍草原蛮族无敌手的盛唐之军,便是腰挎战刀,肩背强弓。
数年以来,羽林右卫的官兵们,日常训练的战术之中,尤为与众不同的便是:勤练射技。
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用到今时今日的战场,恰好得到了完美的注释。
当耶律广无意中扭头的时候,他惊骇的察觉到,追随在他左右的契丹勇士们,竟然像是奚人收获时,所割去的麦黍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此时,李中易通过单筒望远镜观察到,契丹人在两军阵前,冒着骤雨般的箭矢,竟然一分为二,企图绕击他的身后。
“哼,这就是墨守成规的下场。”李中易闷哼一声,断然下令,“五段击!”
契丹人百用百灵的绕击、骚扰战术,在面对合理编组的神臂弓打击群之时,竟然暴露出了最致命的弱点。
原本,契丹人摆出的锋矢阵形,神臂弓即使射程远,威力大,其实真正收获的战果,并不是特别的大。
如今,迁州契丹部族军,在耶律广的指挥下,想包抄李中易的后路。骑兵们的阵形一旦展开,反而使神臂弓的打击面,陡然扩大了数倍。
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契丹人遭到了自从交战以来,最凄惨的挫败:刚刚展开的骑兵两翼,竟然被密集的箭雨,清扫一空。
也许是长生天的格外庇佑,原本冲在最前边的耶律广,居然毫发无损,这实在是颇有些运道。
耶律广挥舞着手里的战刀,大声喊杀,却惊骇的发觉,身边的附合声,渐渐变小,终至不闻。
此刻,留在城门楼上的耶律斜轸按捺住心头的酸楚,转过身子,厉声对号角兵下令:“吹号撤兵。”
“这……”号角兵犹豫着没敢胡乱吹号,耶律斜轸二话不说,抽刀在手,猛的劈下,血光突然闪过眼帘,此人的大好头颅,已被砍掉。
“吹号收兵。”耶律斜轸挥刀指向下一个号角兵,厉声下达了他的指令。
“呜嘟嘟……”号角兵在生与死的抉择之中,明智的选择了生存下去的机会。
迁州部落军,远非契丹的精锐皮室军可比,原本就已经被杀破了胆的骑兵们,刚一听见撤军的号角声,当即各自行动,掉头马头,夺路而逃。
李中易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他当即吩咐旗鼓信号官,“契丹人败了,传令飞龙骑军出击。”
和契丹精锐骑兵正面对决,这可是飞龙骑军官兵们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所以,带队的指挥使李正茂,一直小心翼翼的躲在一辆宽大奚车的顶棚下边,密切的注视着两军交战的实况。
大名府符家的兵马,和契丹人南下打草谷的精锐部队,打过无数次交道,却从未有过胜绩。
李正茂早就打定了主意,一旦前边的羽林右卫战败,他必须马上带着人,掉头撤走,以免在这大草原之上,丢掉了小命。
可是,战役刚开始不久,两军的将士还没进入血腥的阵地肉搏战,契丹人竟然吹响了后退的号角?
这究竟是怎么了?李正茂颇有些想不明白!
就在李正茂楞神的当口,被李中易安排在他身边的传令官,扯起喉咙厉声喝道:“军使,参相有令,飞龙骑军全体上马出击,违令者,剁了鼠头喂野狗。”
李正茂跟随着符王爷,南征北战,确实被契丹人给杀怕了。
不过,李正茂绝对不是笨蛋,现场的局势是明摆着的,契丹人竟然在正面对决之中败了,而且败得异常凄惨。
有便宜不捡,那是王八蛋!
李正茂慌忙从奚车上下来,翻鞍上马,抽出战刀,厉声喝道:“儿郎们,随吾杀敌,鸡犬不留。”
中原汉军,在和草原民族作战的时候,始终面临一个战略困境:即使胜了,也无法迅速追击,扩大战果!
草原民族的骑兵们,却可以利用高机动性,采取毛太祖的总结过的游击战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下次抽冷子,再狠咬一口。
然而,陈兵迁州城下的李中易,尽管兵不过两万,却拥有一支只会打顺风仗的骑兵部队。
“快跑啊……”
“我的腿……”
“你干什么……”
与此同时,同样只会打顺风仗的契丹部族军,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其没有受过严格纪律训练的民族劣根性,立时暴露无遗。
这些部族军的官兵们,你争我夺,惟恐比旁人逃慢了一步。
前边的牧民拨马朝后逃,后边的牧民听见撤退的号角声,也想掉转马头,率先逃命。
这么一来,耶律广的部下乱成了一锅粥,你追我赶,你抢我夺,都想逃出生天,却都面临着巨大的阻碍。
“啊……”终于有个亡命徒,实在是忍受不住死亡的莫大恐惧感,挥刀劈死了阻挡他去路的袍泽。
耶律广的运气实在不错,当撤退的号角声传来时,他起初破口大骂,等看清楚身旁的惨相之后,他猛的清醒过来,南蛮子的弓弩,实在是厉害啊!
在死神的威胁之下,所谓契丹军人的荣耀,所谓皇族一脉的血统高贵,耶律广全都抛在了脑后,他拨转马头,伏身于马腹之中,混进了败退的人群之中。
“全体上马,追杀!”李中易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懂冷兵器战术的菜鸟统帅,他拔出腰刀,斜指向契丹败军的方向,发出了总攻击的命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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