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故意打岔,询问捉到了细作没有,廖山河明知道其中的猫腻,却又不能不答。
廖山河拱着手说:“回主上,前方的收获并不大。从小路赶去北方的人,倒是捉了不少,时间太短,暂时没有任何的进展。”
李中易心里明白,这年月的细作,他们用于传递消息的用具,除了蜡丸之外,便是口信。
由于李家军广泛使用了口令和密码的制度,包括晋阳、蜀国和南唐在内,也都纷纷使用了各具特色的密码系统。
据李中易的猜测,晋阳的密码系统应该就是某本书,简单而言,就是用固定的缺字格式,在书信上框出真实的信息。
如果找不到那本书,李中易又不是数学密码天才,他再厉害,也搞不清楚细作所携书信的真实内容。
军事上,是高科技使用最多的领域之一。尤其是口令系统,更是简便易行,稍微动点脑筋,便可学来使用。
除非是破译了密码,即使捉到了混在人群中的细作,一时间也难以快速的甄别出来。
此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是也!
李中易点点头说:“只要阻拦了细作回传消息即可,不必强求捉细作之事。”
话虽如此,廖山河依然有些意难平,他瓮声瓮气的说:“咱们花了这么多的人力和物力,却连一个细作都没捉到,带密码的书信,实在是麻烦死了。”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信口安慰廖山河:“不妨事的,等收复了晋阳之后,我就广召天下的数算之士,命他们天天琢磨破掉密码之事,你看可好啊?”
“那敢情好,下臣就盼着破掉密码的那一天了。”廖山河知道李中易的性格,主上的为人向来是说到做到,从不讲无意义的空话。
李中易曾经说过,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广召贤能之士,多花点时间而已,迟早攻破别国的密码系统。
反细作的工作,现在有,将来还是有。只要存在利益上的巨大分歧,或是潜在的威胁,就会有人派出细作,刺探情报,传递消息。
李中易赶到中军大营的时候,近卫军已经扎营歇息,整个大营里沉浸在酣睡之中,除了随军参议司之外。
大军出征在外,总参议司就会分出一半以上的参议人员,参与随军的谋划工作。
参议司的存在,帮着带兵的将领们,减轻了很多琐碎的事务性工作,让他们只需要考虑打赢的问题,而毋须担心行军的路线、作战的队列以及后勤辎重等令人万分头疼的杂活。
起初,大家都认为,总参议司的建立,不过是为了贯彻李中易在军队里分权制衡的基本原则罢了。
现在,所有带兵的将领们,无一例外,全都意识到了,参议司的存在,绝对是人类军事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里程碑。
参议司、细化到具体水井的舆图、山势走向异常清晰的战术沙盘以及图表化的后勤物资储备图,这一切的一切,绝对不是白费工夫的瞎胡搞,反而成了李家军里中高级将领必不可少的决策工具。
战争,从远古走向现代的过程中,军事情报领域也越分越细化,将军们也日渐依赖辅助决策的各种工具。
比如说,天上的侦察卫星,侦察飞机,地面上的各种传感器等等。
在战争中,谁掌握的信息更多,哪怕只超前知道很短的时间,也足以改变战争的走向。
在标准化的训练体制之下,李家军如今并不缺少勇敢的士兵,而是更加优秀的辅助军官和人员。
参议司、后勤司、军法司,到处都缺人,尤其是合格堪用的人才,谁都会抢着要。
不管是哪个世纪,人才的争夺,永远是统治们的头等大事。
在辕门前下马之后,李中易并没有马上进入中军大帐,而是掉头去了左侧的随军参议司的大帐。
门前的警卫见李中易来了,正欲捶胸行礼,李中易赶紧竖起食指挡在嘴前,示意警卫噤声。
李中易喜欢看真实的现象,而不想被部下们制造出来的假象所蒙蔽,于是经常性的冷不丁的抽查部下们的工作状况。
所谓地位越高,距离群众越远,信息传递的链条也就越长。
历史上的开国君主,大多知道民间的疾苦,也就不容易被官僚集团所蒙蔽。等皇朝历经三世以上的传承之后,帝国的继承人常年和深宫妇人为伍,过着锦衣玉食的美好生活,就很容易出现何不食肉糜的大笑话。
李中易踱入参议司大帐的时候,帐内正吵得热火朝天,他不由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大家争吵的内容。
“我军实现了骡马化,至少日行九十里,比寻常的军队,快三倍有余,必可打晋阳一个措手不及。”
“你想的太简单了,现在是天晴,青铜炮队尚可跟得上大队伍。若是天降倾盆大暴雨,道路泥泞不堪,还能够跟得上么?”
“我说话是有依据的,炮营的那组炮队,皆配备有防泥的沙袋、工兵铲等物,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修出炮车行进的通路。”
“不然,不然,若是连降大暴雨的天气,沙袋够用么?”
“沙袋只要没给碾破,就可以持续性的使用下去,实在不行,还可以垫石板……”
李中易一边默默的倾听,一边微微翘起嘴角,青铜火炮对于李家军的重要意义,已经毋须多言。
问题是,青铜火炮的移动,受地形、道路和天气条件的影响至深。
皇权**时期的军队,不管是内线战争,还是外线战争,普通屁民所起的作用,也就是肩挑背扛而已。
但是,李中易掌握了大周的实权之后,各地编练的乡军,就成了大军行进中,至关重要的助力。
在这个官道尚不完善,甚至年久失修的窘况之下,各县各亭和各村的乡军,完全可以把乡民中的精壮汉子们组织起来,充当沿途各地临时筑路队的角色。
李中易上台之后,并没有马上取消掉徭役,真取消了,反而是好心办了坏事。
其中的逻辑非常简单,徭役之所以可怕,核心是,地方官可以借此肆无忌惮的整人,往往很容易造成家破人亡,民不聊生的诸多惨剧。
李中易虽然没有取消徭役,却作出了特殊的规定,禁止地方官摊派徭役,并把徭役的安排权,交给了各州县的巡检使。
各州县的巡检使,无一例外,全是从李家军中选拔出来的转职军官。
李中易将徭役的范围,做了严格且明确的限制,除了共益事业的修桥铺路之外,也就是集体助人为乐了。比如说,帮鳏寡孤独修房挑水之类的杂活。
在皇朝**时期,若是地方官故意作恶,则徭役之苦,远比高地租,还要苦十倍以上。
李中易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他一向没有白用民力的想法,以徭役的名目涉及修桥铺路的开销,皆由官仓拨款拨粮拨钱。
一直持续到现在的乡军大校阅,李中易可谓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既要求乡军队伍,基本符合国防战略后备力量的要求,又要求乡军队伍可以随时随地拉出去修桥铺路。
要想富,先修路!
路通了,商人们才容易进来做买卖,本地货才能顺畅的卖出去,这是极其朴素的大原则。
参议军官们,争吵过来,辩论过去,归根到底还是一个疑问:路是否通畅?
没办法,此去晋阳的道路,尽管柴荣在位的时候,就开始征召民力整修,进展却异常缓慢。
不夸张的说,出兵之前的道路调查报告,清楚的记载着如下事实:从开封至晋阳官道,至少超过了三分之二,无法顺畅的运输炮队上去。
李中易带出开封的全是轻便的6磅炮,若是重达千余斤的12磅炮,那就更是寸步难行了。
“我说,以某家之见,不如干脆命令沿途的乡军,修筑两条仅供车轮通过的道路。这么一来,开销最小,成本最低,而且见效甚快。诸公试想一下,车轮才有宽呢?咱们只需要临时加固比车轮略宽的车辙道,就可以顺畅的把炮车拖去晋阳,甚至是幽州。”
李中易仔细的琢磨了一番,他的眼前不由猛的一亮,这不就是火车轨道的变种么?
难怪古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头脑风暴的畅所欲言,很容易就碰撞出火花,带来意想不到的灵感。
“有悟老弟,你真不愧是咱们总参议司里有名的智多星呐……”
“不错,不错,很不错……”
“省工、省料、省时,三者皆省,好,很好……”
“大善……”
李中易对这位有悟老弟,自然不可能陌生,有悟是他的表字,本名叫张复基,原河池乡军的队正,现任参议司的指挥级参议军官。
在整个李家军中,总参议司其实是思想最活跃的一个部门。只要是关起门来,参议军官们啥都可以说,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李中易并没有打扰大家,他略微停留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大帐,踱回了中军主帐。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