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觊博学多识,否则也不能成为河东名士。他知道命格这回事,但是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鼓曲能帮助人明悟命格。一直以来,能够明悟命格的人都是凤毛麟角,而且基本靠运气,靠天意,鼓曲能够帮助人明悟命格,这无异于现了一条通往宝山深处的秘道,意义之重大,毋庸置疑。
即使是卫觊,也不能不为此心襟摇动。
他可以不相信刘辩,但是他不能相信荀攸。事实上,荀攸去而复返,这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卫凯作为卫家家主,不能不考虑这一点。
见卫觊如此震惊,杨修也笑了起来,解释道:“蔡伯喈从古籍中得到线索,说古乐与咒语有同等的功效,有助于激命格。这鼓曲是陛下梦中所悟,再由蔡琰参考古曲,冥思苦想数十日,于砥柱观涛而成。卫君,你听了之后,没有生出感应吗?”
卫觊细细品味了片刻,遗憾的摇了摇头。
“看来,你是智者,不是武者。”刘辩笑了:“卫君,朕不才,欲重整河山,再兴汉室,不仅需要勇武绝伦的猛将,更需要你们这样博学多才的智者,不知道卫君肯否屈就尚书令?”
卫觊差点窒息了。尚书令只是千石的中层官员,品级不算很高,但是尚书令掌握尚书台,是名符其实的枢臣。他现在还只是一个白身,天子一言,就要授他尚书令之职,是何等的器重,何等的魄力。如果天子能够如此礼贤下士。求贤若渴,谁敢说他不能中兴汉室?
卫觊心动了。他躬身一拜。欣然领命。
刘辩松了一口气,要是放了这么大一个饵依然被拒绝。那他可就丢人了。卫家是河东大族,得到了卫家的支持,对稳定河东形势有莫大的作用。为此,他不惜抛出尚书令这样的关键职位。
当然,他也因此再一次见识到了世家名士之间的惺惺相惜,荀攸入朝对人心所向的影响。
……
第二天,卫觊正式接受征辟,任尚书令。与此同时,他把弟弟卫观带了过来。卫规今年十七岁。长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一表人材。
卫凯非常喜欢这个弟弟,他把卫观送到天子面前,一是希望能为弟弟谋一个郎官之位,二是取信于天子。尚书令虽然还没有到质子的级别,但是尚书令的职位重要,天子信任他,他当然要也信任天子。
“好一个美少年。”刘辩赞了一声:“卫家果然是人才辈出。你们兄弟二人真是难分伯仲啊。卫君是长兄。字伯儒,令弟字何?”
“舍弟行二,字仲道。”
“卫仲……道?”刘辩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蔡琰。历史上蔡琰的丈夫好象就是卫仲道吧?据说是成婚之后不久。卫仲道就死了,可是看眼前这个年青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早死的命啊。
难道历史又在这里转了弯?不过想想也是。大才女蔡琰都跳起了腰鼓舞,还有什么不可变的。刘辩赞赏的看着卫观:“你是喜文还是好武?”
卫观脸有些红。看了卫觊一眼。卫觊无奈的苦笑一声:“陛下有所不知,臣带舍弟来见陛下。也是有私心的。我卫家出自武臣,虽然历习儒经,武风不减。舍弟好武,多拜名师,奈何不得门径而入。昨天听我说起鼓曲,他一时心动,想入陛下的近卫,修习十二形,成一代名将。”
刘辩恍然大悟,欣然而笑。他连连点头:“志向是好的。不过,近卫郎中都是各军中挑选出的精英高手,你要想进近卫,恐怕还要经过一番考校。这样吧,你先在我身边做个执戟郎,朕派高手指点你几下,然后再行考核,如何?”
卫观大喜,连忙拜谢。卫觊见了,却有些不以为然,很显然,他对卫观一心从武的选择并不太满意,只是宠爱这个弟弟,不愿违逆了他的心意罢了。
刘辩随即将张绣叫了来,安排他指点卫观习武。就目前而言,在刘辩身边的将领中,张绣是唯一一个循正道而悟命的高手,由他来指点卫观再合适不过。吕布的武艺、修为虽然高,但是他的机缘非一般人可得,照他的办法是修不成的。
……
刘辩在河东呆到正月初五,几乎没有一天闲着,每天都要忙着接见河东的士绅。河东不仅户口殷实,近十万户,是目前刘辩能够直接控制的州郡中实力排前的一郡,而且地理位置重要,东可以直入洛阳,西可以直入长安,与弘农郡夹河而峙,控制着两京之间的交通,如同人之两肋。刘辩豪赌一场,驰援河东,就是因为河东一旦有失,洛阳、长安都会有问题。
刘辩要想安心的与袁绍周旋,必须先安定河东。要安定河东,就必须稳住并州。
卫觊向刘辩推荐了一个人:裴茂。
裴茂是闻喜裴家的人,在灵帝时入仕,做过县令、太守,关中兵起,他弃官逃归,目前隐居在家,闭门谢客。
刘辩问杨修道:“这些天看到裴茂了吗?”
“裴茂病了,不能见客,所以未曾见驾。”
“那裴家可曾派代表来?”
杨修摇了摇头。刘辩心里一沉,裴茂就算病了,裴家也应该派一个代表人,连个人影都不照面,这说明裴家不打算和我扯上关系啊。看来这个裴茂虽然不打算依附袁绍,对我也没什么好感。
“陛下误会了,裴茂的确是病了,但对朝廷的忠心无虞。之所以没派代表来,是因为他正在和长子裴潜治气,不肯让他代表裴家,而其他子弟又小,不足以出席这样的场合。”
“裴潜?”刘辩觉得这个名字好象有些耳熟,却想不起究竟是谁。“他怎么了?”
“裴潜放荡不羁,恃才傲物,为裴茂不喜。”
刘辩笑了:“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才,这么说,朕倒在见一见这个裴潜了。”
……
闻喜在安邑北三十里。
刘辩拒绝了车驾扈从入城的请求,让张绣等人在城外等候,自己换上一身便装,带着王越、史阿和几个武艺高强的郎官,进了闻喜城,来到了裴家所在的兴平里,正准备进门,却被卫观拦住了。
入职不久便随天子微行,卫观有些兴奋。“陛下,要想看到裴潜的真面目,请随臣来。”
刘辩好奇心大起。他知道卫观和裴潜年龄相近,性格也相契,都是家族中的另类,平时来往颇多。裴潜年长几岁,是卫观的崇拜偶像。跟着卫观去抓裴潜最合适不过的。
刘辩跟着卫观,沿着里墙,转了半个圈,来到了与兴平里后墙。卫观让刘辩等人躲在一旁,自己扯着嗓子唱了起来。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他唱的是乐府诗《饮马长城窟行》,表现的是独守空房的妇人对远征丈夫的思念之情,曲调哀婉,情意真切。卫观踏足而歌,歌声清澈动人。刘辩听了,也不禁添了几分哀伤。
没过了一会儿,只听得里墙内传出一阵声响,接着,一个人从里墙上探出头来,四下里看了一眼,喝道:“仲道,别唱了,你想把我父亲唱出来啊。”
卫观笑了:“令尊的病好了?”
“他哪有什么病,还不是跟我治气。”裴潜伏在墙头,嘻嘻笑道:“听说你看上了那个跳鼓的小娘子,为了一亲芳泽,还想混到天子身边做郎官?”
卫观的脸顿时白了,连忙喝止道:“文行兄,谣言止于智者,你怎么也跟着胡说?你们裴家不出席天子的宴会,天子很不高兴呢。”
“不高兴又能怎么的?”裴潜不知是计,悠然说道:“如今天下皆反,袁绍嘴上说清君侧,要另立新君,其实不过是效仿王莽,想代汉自立。朝廷自顾不暇,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而和我们过不去吧?说起来,我们裴家可是忠于朝廷的,要不然,家父也不会弃官逃归。”
“什么忠于朝廷,不过是坐山观望罢了。”卫观冷笑道:“要真是忠于朝廷,你们父子为什么不为朝廷效力?”
“报国无门啊。”裴潜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家父的心思,我不敢说,我自已么,倒是看着天子有点意思,奈何家父尚在,他不喜欢我,不让我出仕,你说我有什么办法?依着朝廷的制度,有个做太守的父亲,我怎么的也应该到宫里做个郎官,侍卫天子吧?”
“你想去吗?”
“当然想去。”裴潜嘿嘿一笑:“我对天子颇有些好奇。这几个月来,他和传说中的那个废物史侯可是大相径庭啊。我很想近距离的看看他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明悟了命格,脱胎换骨了。”
“想看么?”刘辩从墙角转了过来,背着手,施施然的走了过去:“朕来了。”
裴潜一愣,刚要说话,就看到了刘辩身后的王越、史阿和郎官,又看到卫观向刘辩躬身行礼,口称陛下,脚一软,从梯子上滑了下去,扑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
“唉哟喂,我的屁股――”院墙里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梯子一阵响,裴潜重新露出了头,翻身越过里墙,跳了下来,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向刘辩走了过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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