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公布后的日子,是忙碌的。
七月的郡沙,犹如火炉,炙烤着人的肉和心,让人懒得有任何动静,所谓美好的日子就是吹着空调盖着被子,然而无奈的是,绝大多数人都得在这毒辣辣的太阳底下来回奔波。
赵安也不例外,他忙的很,填报志愿等等事情是要来回学校的,谢师宴是要他去请的,要教蔺小仙功夫,要绘制图谱,要给叶落落当家教,时不时还要留意下赵琦雅诡异的行踪,当然最重要的是要陪女朋友,李清歌是一个女孩子,热恋中的女孩子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要占据男朋友所有的时间。
赵安分身乏术,只能尽量安排,好在他精力旺盛,忙忙碌碌的倒也安排的过来,就是有时候有一种赶场子的感觉。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事情,只是一个雨后的下午,赵大同却和人打了起来。
这个下午和任何雨后的下午没有太多区别,都是凉爽着打着一丝蛰伏的炎热,让人能够感觉到大雨带来的清凉很快就会离开,火炉一样的空气正在卷土重来。
赵大同依然忙碌着看房子,看房子这种事情有些人能够看上好几年,赵大同倒不会花那么多时间,但是多看看总是好的。
在路上赵大同遇到了叶锋,叶落落的叔叔,当时赵大同正停着车抽烟,看到了叶锋就打招呼。
“叶锋,听说你当爸爸了,恭喜啊!”都是熟人,这种消息总是能够知道一些的,叶锋有了儿子,但是没有摆酒,不然赵大同也是要包个红包的。
叶锋看到赵大同,突然吐了一口唾沫。
“我说叶锋,你怎么又这样?”赵大同不是第一次遇到叶锋,叶锋是如此反应,这让赵大同恼火之余十分不理解,他得罪的人真不多,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事情,让叶锋如此记恨。
“你开车了不起啊,开车就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叶锋踢了自己的摩托车一脚,又是一口唾沫。
看着自己刚洗的车身上的口水,赵大同怒了,“我说叶锋,是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好好和你打招呼,你怎么说话的!恭喜你当爸爸了,有错?”
叶锋年纪不小了,算是中年得子,赵大同觉得这是件喜事,恭喜下怎么了?而且是这样的大喜事,一般人就算对赵大同有情绪,也会笑颜相待,哪里会像叶锋这样?在赵大同印象中,叶锋没有这么坏脾气。
也不对,叶锋坏脾气有那么些年了,倒是记得叶锋年轻的时候没这么糟糕的脾气,难道是上了年纪?
不管叶锋如何,赵大同就是看不得别人弄脏他的宝贝车子。
“用谁恭喜也不用你恭喜!”叶锋又呸了一口,怒视着赵大同,似乎赵大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行,我不恭喜你了,你把我的车擦干净!”赵大同指着车上显眼的唾沫说道。
“呸,人不干净,车干净有什么用!”叶锋骂道。
“你说谁不干净?”赵大同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
“你!”叶锋指着赵大同。
赵大同伸手就打开叶锋的手,叶锋抬起手就打开赵大同的手,一来二去,两人就厮打起来了。
叶锋终究年轻一些,赵大同最近身体却是好一些,于是两个人打的你来我往,很快就打的滚在了地上,叶锋抄起一根木棍就往赵大同身上砸去。
赵安正好骑着自行车路过,远远地看到有人打架,他本来不想管闲事,但是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老爸,瞧着叶锋的木棍要砸下去,赵安心急火燎的随手把手机砸了过去,砸中了叶锋的木棍,然后赵安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先把人分开,然后狠狠的一脚就把叶锋踹到了他的摩托车上,让叶锋连人带车翻了个滚。
“爸,你没事吧。”赵安急忙扶起赵大同,心头怒火中烧,要是父亲有个什么闪失,赵安绝对要叶锋死路一条!
“我没事……”赵大同站了起来,伸了伸胳膊腿儿,“叶锋呢,我还怕打不赢他啊,跟我动手……”
看到父亲还气势汹汹的,赵安就先放下一点心来,握住了赵大同的手,顺势检查了一下,也没有受内伤,倒是脸上擦伤了一点,胳膊和腿上都有些印子,不过都是皮外伤。
不过饶是如此,赵安也不能忍,谁能看到自己老爸被打无动于衷的?赵安冲过去,拧起了叶锋,“叶锋,你神经病是吧,想死你说,我成全你!”
说着赵安就又给了叶锋一巴掌,赵安知道父亲的脾气,轻易不和人这么厮打的,而且父亲也早就说过,叶锋无端端地就挑事,赵安早就想教训下叶锋了。
“你爸缺德,你个小兔崽子也不是好东西!”叶锋对着赵安又是吐唾沫。
叶锋的口气里混杂着烟酒的味道,难闻的厉害,赵安嫌恶心,怎么可能让他吐到,随手推了叶锋一把,把他推的摔在地上,那口唾沫自然就没有吐中赵安。
“这是干嘛呢?”这时候胡月急急忙忙地赶来了,看着赵大同灰头土脸的样子,焦心地拉着赵大同的胳膊,“大同,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这个小叔子,莫名其妙!”赵大同指着叶锋说道。
“呵呵,奸夫淫妇!”叶锋见到胡月和赵大同,却更是怒不可遏。
“你嘴巴干净点,信不信我把你牙都打掉!”赵安抬手作势又要打。
叶锋冷笑一声,看了看赵大同,看了看胡月和赵安,一边扶起了自己的摩托车。
“叶锋,周围都是乡邻,你这样胡说八道,坏我名声干嘛?”胡月眼泪都出来了,作为一个离婚的女人,风言风语肯定不少,胡月最是忌讳这些。
要知道胡月和赵大同家走的近,那些嘴碎的说赵大同两个老婆的也不是没有,每次胡月听到了都只能装作没有听到,她不可能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和赵大同一家疏远,尤其是在赵大同一家困难的时候。
叶锋还在冷笑,赵安却是忍无可忍了,一拳就冲过去,把叶锋的半边脸都打的肿了起来。
“你再嘴贱!”赵安眼睛要喷火似的瞪着叶锋。
叶锋看到赵安的模样,终究有些心悸,骑上摩托车就准备走。
“就想走?”赵安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赵安……算了……”赵大同拉住了赵安的手,赵大同终究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要是儿子把叶锋打出问题了,那就麻烦了,赵大同自己不怕和别人闹什么事情,却不想让儿子牵扯进去。
“哎……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胡月又是委屈又是尴尬。
“这种人张嘴乱喷,你别放在心上。”赵大同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胡月,也是歉疚的很。
“不会。”胡月点了点头,又擦了擦眼泪。
“回去吧,今天算是倒霉了。”赵安闷声说道,决定过几天闲下来,再去找叶锋的麻烦。
赵安虽然没有正式拜胡月做干妈什么的,两家人没有搞那一套,但是毫无疑问胡月从来都是把赵安当儿子看待,有叶落落的一份的东西时,就没有少过赵安的,赵安怎么能看得下去胡月受欺负?更何况叶锋居然和他父亲动起了手。
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胡月和赵大同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多尴尬,胡月还是坐了赵大同的车回了家,赵安的自行车放在了后备厢里。
晚上赵安去叶落落家里,叶落落的舅舅胡凯又来了,说不得今天晚上叶落落就要到赵安家里和赵琦雅一起睡了。
赵安辅导完叶落落的功课,然后帮叶落落收拾下东西,就领着叶落落回家。
“今天遇到叶锋了。”胡月是不打算把事情和叶落落说的,但是心里有委屈,正好哥哥来了,胡月当然是要向胡凯说说的。
“他怎么了?”胡凯愣了一下说道。
胡月就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样啊……”胡凯点了点头。
“哥,你就没话说了?”胡月有点儿生气,这像是当哥哥的?就算不帮妹妹出头,怎么也得骂叶锋几句吧。
“叶锋……你别和他计较,他现在可能正恼火吧。”胡凯摆了摆手,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胡月气恼,也不和胡凯说什么了。
“听说赵安是湘南省的理科状元?”胡凯倒是没有留意胡月的气恼,接着问道。
说起赵安,胡月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神色来,“那是,这孩子就是争气!”
胡月是有些爽快的,哥哥总是觉得叶落落不适合和赵安在一起,现在赵安都成了理科状元,那他还有什么话说?数不清的人家巴不得赵安和他们的女儿谈恋爱,就这样的成绩,这样的智商,生出来的孩子肯定都比猴儿还机灵。
“是挺了不起的。”在这方面,胡凯也不可能睁眼说瞎话,点了点头,“按照农村的话来说,那就是状元郎,文曲星下凡啊,当初许士林就是文曲星下凡当的状元郎,拜了雷峰塔,把雷峰塔拜倒了,厉害,厉害。”
胡月知道哥哥有些迷信这些,不过既然他是这么说赵安厉害,胡月也就不嘲讽他的这些迷信思想了。
“没有想到赵安是文曲星下凡啊……原来许士林好像是和他表妹结了婚吧,那也是表妹啊。”胡凯拿着个槟榔嚼了起来,槟榔的味道让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愁眉苦脸,胡凯并不经常吃这个。
“赵安也没有表妹,倒是有个堂姐。”胡月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哥,你别瞎操心了,现在堂姐表姐都不许结婚。”
“那是,还是要尊重法律的,只有那些落后的地方,才会有这样表兄妹还结婚的事。”胡凯点了点头说道,“赵安也是个懂事理的人,当状元郎的人,讲理,懂道理。”
“哥,你在念叨什么啊,神神叨叨的。”胡月觉得胡凯有点儿神经质似的。
“没什么,早点睡吧。”胡凯心不在焉地看了对面楼一眼,刚才赵安和叶落落在一起的时候,那股子亲密劲胡凯是看在眼里的,这让他越发觉得不合适了。
第二天一早,赵安和叶落落一起起床,留了赵琦雅在家里,叶落落要去买菜表现表现自己作为女孩子主持家务的能力,叶落落去菜市场,赵安还是去早锻炼。
“安哥哥,今天想吃什么?”叶落落挽着赵安的手臂,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活泼的很,那天晚上送了特别的礼物后,叶落落和赵安之间并没有生出些什么尴尬来,反而更加亲密了许多,一些不经意的身体上的触碰,叶落落都不会特别留意了,虽然心理会有些异样的感受,但是表面上会做的浑然无事。
“看他们吃什么,我还是吃面条吧,多给我加肉和鸡蛋……堂姐起来了的话,就让她做,你的水平有限。”赵安说道。
“我也能做的很好吃。”叶落落不服气地说道。
“你好吃还差不多。”赵安哈哈笑。
“当然,我是甜的。”叶落落指了指自己,“你尝尝看。”
赵安亲了亲她的头发,“果然是甜的,草莓一样的落落。”
“冰激凌一样的……草莓有时候酸。”叶落落咯咯笑了起来,然后在前边一点和赵安分开。
赵安正准备跑起来,遇到了胡凯。
“赵安……我和你一起跑吧。”胡凯说道。
赵安看着胡凯穿着皮鞋,也不像跑步的样子,有点儿奇怪,没有想到胡凯倒是先跑了起来,赵安只好也跑了起来。
跑了一会儿,胡凯停了下来,对赵安说道,“来休息休息,我和你说点事。”
赵安一直觉得胡凯有些奇怪,本来就想知道为什么,现在胡凯似乎要主动和他说些什么,赵安当然不会拒绝,看能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赵安坐在了胡凯的旁边。
胡凯拿出一包槟榔,“要一个吗?”
赵安摇了摇头,不吃这个容易引发口腔咽喉各种癌症和疾病的东西,也没有劝胡凯不要吃,在郡沙这个东西很流行,总能看到人嘴里嚼着,就和烟一样,见面递个槟榔和递根烟是一样的效果。
“赵安,你是聪明人,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事情……你还是文曲星,厉害的很,想来一些我这样的没文化的人懂的事情,你也能懂的。”胡凯酝酿了一下开始说了。
赵安认真听着,点了点头,却完全没有头绪去猜测胡凯要和他说什么……可能就是一如既往地反对赵安和叶落落亲密?除此以外赵安想不到胡凯还有什么事情可能特别找他说一说了。
赵安觉得,不管胡凯说什么,赵安都是不会理会的,自己和叶落落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胡凯一番话,他就去疏远叶落落。
“听说昨天你们和叶锋起冲突了?”胡凯话锋一转说道。
“难道你是来帮叶锋说话的?这人太过份了。”赵安皱了皱眉,一般的事情赵安会给胡凯一点面子,但是要帮叶锋说话,胡凯的份量真不那么够。
“年轻人就是急躁……你可是文曲星。”胡凯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听我说完,你知道叶锋为什么骂你爸吗?”
胡凯这样慢条斯理,故作玄虚的样子,还真让赵安有点不耐烦,不过他毕竟是叶落落的舅舅,也是长辈,赵安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不清楚,不管怎么样,我爸能随便被人骂了就算了?”
“你爸说恭喜叶锋当爸爸,这句话就是导火线。”胡凯很笃定地说道。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赵安不明所以,恭喜别人当爸爸当妈妈,就没见过不是笑脸相迎的,头一次见到反而骂人的。
“这句话问题大了……你想想,叶锋这么大年纪了才有孩子,难道没有问题?”胡凯说道。
“能有什么问题?这么大年纪才有孩子也不稀奇啊,很多人老来得之,四十多五十多才有孩子,叶锋也不算太大年纪啊。”赵安记得叶锋现在也就三十多岁。
“他结婚多少年了?”胡凯反问道,然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叶锋他生不了孩子,明白了吗!”
赵安张了张嘴,完全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你的意思是,他的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除了这个理由,赵安想不到胡凯的这些话还能引导出个别的什么意思来。
果然,胡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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