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老兵沉默地把随身携带的四枚手榴弹放在自己身前,然后拧开手榴弹的盖子,握弹在手,把拉环套在尾指上,然后大吼道:“手榴弹!”这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战友潜入在乱兵之中,听到这声音可以采用卧倒之类的战术动作来规避伤害。》 一声接着一声的怒吼,一枚接着一枚冒着青烟的手榴弹脱手飞出。连续的爆炸把这股几百人的乱军炸得鬼哭狼嚎,残存的土兵很快就改变了方向――就算是野兽,在遇到无法承受的痛击之后,也是必将转向的。
而这个时候,天边的第一缕曙光划开了黑暗,在海岸边的工事里,响起节奏感鲜明的鼓声,一排排的士兵从战壕里跃出,依照鼓声列队,然后挺起长枪,他们的人数并不太多,只有四五百人,主要是来自密云前卫、大明第二师接受过队列训练的士兵。
而还有二三百名都音部落的草原籍兵员,他们跟随于后,手持长刀,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洋溢着嗜血的味道。鼓点声对于满者伯夷的土兵来说,便是催命的声响,阵列的枪林淡漠无情把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都刺倒,战靴踏过,还没死绝的土兵,会被后面的草原籍兵员补上一刀……
这个不见得怎么高明的枪林方阵,就这么碾过去,所过之处留下的尽是死亡的气息。
当然如果能组织起兵力冲击侧翼的话,那后面二三百草原籍的兵员。不见得没有战马的他们就能保护方阵的侧翼;或是用掷石兵、弓箭手来抛射,也可以把这个临时组成的方阵射溃。所以说,这只是一个不见得怎么高明的方阵罢了。
但它很有效。因为它面对的是营啸的土兵,曙光的到来让这些营啸的土兵渐渐褪去疯狂,但要在这里组织起什么有效的攻击,根本就是不太现实的事。他们之中不乏勇士,纠集了身周的同伴,百十人一股冲向这个枪林方阵的,不是没有。只不过鼓点声中,枪林方阵的士兵按命令完成了一个“向右转”或“向左转”,再完成“预备用枪……杀!”、“收枪!”如林的枪刃。就轻松捅穿了对方的竹甲,带走了这些勇敢者的生命。如此几次,土兵里的勇士,便已贻尽。
没有一点激情的战斗。冷漠而机械的动作。单调的鼓点声,渐渐在这片战场上,成了唯一的主旋律,在哭泣声里,在呻吟声里,在求饶声里,它坚强不屈的响着,就这么响着。敲出了天际初生的太阳。
李云聪原本准备让几个大嗓门的士兵,用广东话高喝“弃械跪地不杀”。结果根本就没派上用场,甚至方阵里六个充任军士长的老兵,都没打出一颗子弹或是掷出一柄手榴弹。因为这个枪林方阵这么碾过一圈之后,就没有站着的土兵了,要不倒下,要不跪倒,当他们发现扔掉手里的刀枪跪下可以免于一死之后,人的适应能力是无穷的。
“传令下去,我部有一名士兵阵亡,杀十名敌军;我部有一名士兵重伤,杀五名敌军。”李云聪对着传令兵这么下达命令。
而刚刚当了一天多传令兵的新兵,犹豫道:“可是,不是说马上就要学习《战俘条例》么?”
“学习了没有?”
“没有。”
“执行命令。”李云聪平静地这么说道,他并没有丁一的心障。
“是。”传令兵马上跑下去,向各个阵传达命令。毫无疑问,这让都音部落的兵员兴奋起来,只不过很快他们就沮丧了,因为整个枪林方阵,连岔了脚的战友都没有一个。直到他们找到郭劲那些人之后,才得以释放心中的杀意。
而海岸的阵地中央,丁一站了起来,他的身上有着无尽的落寂,杨善在边上,看着丁一边轻抚长刀边低声说道:“总归是难再痛快地杀人了啊……”杨善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丁如晋,看怕好杀人的名头,是没有假的了。
“命令,李云聪、门达、曹吉祥向朱动交接手下部队指挥权,杜版战后事宜交由朱动处置。”丁一对着身边亲卫这么下达命令,后者复述之后马上四出传令。
当李云聪交接完指挥权,来向丁一报到时,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不错,接下来,满者伯夷的战事,就由你来指挥。”
李云聪一听就萎了:“先生,这不成啊,就算你把万多新兵都给学生,至少也要让学生训练上几个月……”满者伯夷当然不止五千甲士,并且李云聪等人选出来的七个营二千多人,基本也就是那万余新兵里的精锐和敢战之士,余下那些人,真的凑一起,不定能有这七个营的战力。
“配属地中海舰队的陆战第二旅,也就是原来的西海舰队陆战队,由你暂时出任旅长。”
“是!先生!”李云聪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丁一抚着下巴的短须,对他道:“把受伤的那个班安顿好,上船。”
舰队启程向满者伯夷出发,丁一并没有再派那些新兵出战,也没有派陆战第二旅。
因为没有必要,当八艘一级风帆战列舰,轮番齐射了一轮之后,超时代的战争之神,几百发炮弹展示了不可抗拒的威势,满者伯夷的国主连弃城逃窜的念头都生不起,因为他并不知道大炮是有射程,他认为明人召唤来了天雷,这让他失了最后一丝抵抗的念头,老老实实自缚,带着文武跪在海岸边等候着自己命运的转折点。
“苏鲁马益的丹绒不碌港,就把那一处作为旧港宣慰司的治所。”丁一连杨善都没有派下船去接受满伯者夷的投降,而是派人把朱动用闪电号从杜版接了过来,对他这么说道,“李云聪已带着陆战第二旅的两个营,由四艘驱逐舰护航前去苏鲁马益,如果没有意外,这两天应该就有消息传来,你要派人去接手。”
“是,先生。”
“记住,旧港是大明的。”
“是,旧港宣慰司是华夏自古以来固有领土,神圣不容侵犯!”
丁一点了点头,对朱动说:“把民众发动起来,企图分裂大明领土的,总归是一小撮野心家。好了,去办差吧,回航的时候,我希望在旧港宣慰司,至少看到有几所书院……你得用这七个营,我再从利刃大队里抽一个连给你……你得坚持到八月左右,重新组建的西海舰队,才能过来归建。”
“弟子明白。”朱动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这就是把旧港这么大的地盘,交给他打理了。
“如晋,这爪哇的胡椒生意,怎么也得让老夫也参上一份!”杨善倒是没有客气,提出要分战后的果实了,也不能怪他着急,夺门事件就是教训,他可不想等下又这么过去了,“老哥哥分润这丁点好处,于如晋也是有益的,这海外的好处,总得教华夏的士绅亲眼看着……”
丁一截断了他的话,很干脆地说道:“爪哇的胡椒就由你专营,修书回去教人来接手办事便是了……船队一路下去,好处的分润不会少了老哥你的,不过,明年的此时,我要看着士绅的船队出海。”
“可是朝廷禁海啊!”杨善叫起苦来。
丁一瞪了他一眼:“朝廷禁的事还有许多,这么说,士绅平日里全都是遵纪守法的良人了?四海大都督府会给他们做出海的资质评审,合格的便会分发掠私证,老哥哥,这事就交给你了,回航之时,看不见民间的舰队出海,你就别和我提什么分润了。”
发展海上的力量,绝对不能只靠丁一这么一支舰队。
“少爷不上岸去看看?”曹吉祥在边上凑趣,却是向丁一说道,“一怒灭人国,古今雄主,莫过如此……只是少爷打下这爪哇,便这么走了,何异衣锦而夜行……”这位是起了心思的,开始在丁一身边念叨什么“雄主”了,而文胖子也同样在一旁附和着。
孙太后的担心,原本就不是空穴来风,有些事丁一不想做,不见得他手下的就会这么老实地看着。如果丁一是单纯的文臣也罢,偏生他还有着自己的军事力量,又有地盘,也就是说从实际上,他是具备了藩镇的实力,而再进一步,不外乎就是取而代之。
丁一也不是圣人,被曹某人这么一说,觉得以征服者的姿态上岸看看,倒的确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过他马上就对曹吉祥说道:“老曹,有一件事得先跟你说好,以后别再提什么雄主之类的话,这一辈子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没有空闲去鼓捣你那些心思。”
“老奴遵命。”曹某人是听得懂丁一话里警告的意思,他立时就老实应下来。
其实丁一之所以会觉得想上岸看看,是因为现时征服的,就算李云聪带着那两个营把苏鲁马益的丹绒不碌港拿下,大体上也只是南中国海的海岸线这一带,整个爪哇还有许多的地方是明军没有控制的,而他细想了一下,要朱动用那七个营,控制整个爪哇,事实也不太稳当的,所以他决定在爪哇停留一些日子,以防后院起火就不美了。
而接下来的事实,却就让丁一不得不暗暗庆幸这时的决定,如果把爪哇这么交给朱动的话,也许到丁一回航那时,就只有七营士兵尽数殉国的消息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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