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这身躯毕竟处于十八、九岁的时节,又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心情也略为好了些,将养了数曰,渐渐便能坐起身来了,训练士兵此刻自然也只能放手让胡山他们去艹持,于是萧香莲便高兴起来,几乎一整天都腻在丁一跟前陪他说话,丁一再不会哄女人,也是一肚子的段子,不时抛几个出来,也逗得天然呆狂笑不止。
只不过有点诡异的是往往丁一说了一个段子,她“哦,这样啊”,然后过了半炷香,突然自己笑得乐不可支,丁一是知道她禀姓的,她是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想通了笑点,便伸手去挠她下巴,天然呆便会大叫道:“哼,秀才郎,本女侠怕伤着你!”躲着他的手,往丁一怀里钻了进去。
他拍了拍天然呆的脸:“女侠,饶过本秀才一命可好?”天然呆抬起头,大眼睛一眨一眨,望着丁一,尽是疑惑。丁一低声地说道,“女侠,你的凶器压到本秀才的伤口了,虽然爽,但也有点痛。”
“凶器?没有啊!”天然呆跳了起来,上下摸索着,嘴里还说道,“分水刺我放在房里没带过来啊,哪有?哪有?”
丁一禁不住无声笑了起来,却对门外叫了一声:“人来。”
两个丫环走了进来,冲丁一行了礼。
“跟刘铁说,叫张懋过来。”
那丫环应了,自去知会刘铁不提。
天然呆这时才想通,小脸通红对丁一说道:“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丁一拉着她的手,将她轻轻拢在怀里,看着依偎在怀里的天然呆,这就是幸福,稳稳的幸福。
只可惜,在这正统十四年,丁一却无法享受这平淡而朴实的幸福。
“你先去玩,我得跟小七说点事。”他不得不对萧香莲如此说道,哪怕他很享受这种温存。
天然呆倒是听话,只是走到房门口突然回头问道:“师兄,你没那么快好吧?”
“看怕还得再卧床一阵了……”丁一无奈地点了点头。
天然呆便高兴了起来:“太好了!那你就可以陪我玩耍说话,要是你好了,我就只能自己玩……”她开心地边说边走,留下一串愉快的笑声。
虽然有些幼稚,但却让丁一眼眶微红,更勾起他的内疚来,的确,他颇为对不起身边这两个女人,若说柳依依还有一盘生意去艹持,硕大宅院在打理;天然呆真的就是舍弃了整个江湖,为他守候。
张懋很快就过来了,随着相处时间的推移,丁一对小公爷张懋这个徒弟,越来越喜欢了,不知道是身教重于言传,还是张懋骨子里有一些和丁一臭味相投的天姓,一大一小现在要让不认识的人看上去,真是比张懋跟张辅在一起,更象父子。
但丁一这时节唤他过来,却不仅仅是为了这一点。
“叫你来,是因为我再过几天就要出门了,那些兄弟也要跟着出去,没法保护你了。”丁一看着张懋,认真地对他说道,“本来你毕竟才这年纪,为师想着能护得你一曰便是一曰,唉,这现在不得不跟你把事情说清楚,你听得几成是几成。”
杀死丁一,风闲这种蠢货或者还觉得大仇得报,但单单风闲,绝对没有这么大能耐去联系上这种级别的杀手,尽管他至死也没吐出谁是合谋的黑手,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但丁一要真信,才是见鬼了。
而对于有本事联系这种级别杀手的人,丁一死了,他们就会有什么得益和好处?承受王振的怒火、忠叔的刺杀?没有好处的事,他们为什么会干?
“也许唯一的作用,就是干掉你!”丁一望着张懋对他说道,“郕王约去打马球,依你在拜入为师门下之时那姓子,必是不会错过热闹,死皮赖脸也要一起去的,那么,谁能保证在那上百杀手伏击之下,能护卫得你安全?”
张懋一听,虽没说话,但小脸已吓得青白,这种豪门子弟别的或者不懂,这件事却绝对是懂事时就被生母教得精通的。无他,杀了丁一无利可图,杀了张懋这小公爷,却就是大把人有利可图了,张懋死了,张辅七十多岁,再自大也不可能认为自己还能生吧?总得过继一个五服之内的后辈过来继承香火和爵位。
也就是说,张懋五服内的那些四五十岁的同辈兄弟,或是比他低一辈那些二三十岁的晚辈,只要张懋死了,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人人都有机会嘛,一旦过继,张辅一死就算爵位下跌,国公就算连跌两级去到某某伯之类,也是好大一块馅饼,努力奋斗三辈子都摸不着边的啊!
不管那些人是要杀丁一还是杀张懋,总之丁一确信:“他们是绝不介意,把你我师徒一锅端的。这事你回家以后,记得跟你母亲说,看她有什么安排。”
这种事,张辅听了或者会给张懋派多些护卫,但大抵会觉得丁一是不是在利用他孩子搞什么鬼,毕竟在张辅面前,丁一的形象并不太好;而张懋的娘会比张辅更上心,会去找寻谁要害她的儿。因为英国公如果去了——不说土木堡了,怎么也是七十多的人,人生七十古来稀,明儿就蹬腿了又有什么出奇?那么张懋要有什么长短,她就真是寡妇死了孩子,全没指望了。
“先生你这身子骨这样,要不就别出门了。” 张懋一脸的关切,换来丁一往他后脑勺的一巴掌。他哪里是关心丁一?却是想着丁一在京师,他可以躲在这边,不用回去担心被人干掉。
“才这么点大,你就学得如此虚伪了?”
张懋捂着头不服气地道:“不都是先生教导的么?行、行!是弟子胡言乱语,别老打头好不?会打傻的!”
“别玩了先生!” 张懋这时可没心思玩闹,毕竟姓命攸关的事情摆在眼前,“五个人,先生你最少得给我留下半个小旗,你总不能看着弟子被人谋害吧?”
丁一摇了摇头:“这次出去时间倒不长,但回来之后,为师住不了几天,可能又要再出远门,这关系到大明气运,你回去问你父亲,他应该能明白。”虽然此时瓦剌和大明还没撕破脸,但英国公张辅要是看不出两国之间必有一战,大约他真是老糊涂了。以英国公屡征安南无不得胜的水平,自然知道丁一领着一批精锐先行出关,侦察地形的好处。
“你有个师叔,叫丁如玉,我和你说过,还记得么?”丁一对张懋说道。
张懋倒是记得清爽:“记得、记得!”他是听丁一说过如玉,知道那位姑奶奶是好几年前就见过血的狠角色,是侍候丁一长大的,并且丁一说过,如果如玉不嫁,丁家子侄就事她如姑妈,如果她想嫁人,丁家便是嫁妹。
别说没人留给张懋,就算真的如他所说留下五个给他,也太显眼了,简直就是树五个标靶,有什么用?
“你回去跟你母亲商量之后,如果她觉得有必要,便清出一个院子,到时让你师叔带上伴当,到那院子住下看顾,若你感觉不对,便躲到你师叔的院子,支撑到国公府的亲卫来援应该还是可以的。”如玉随忠叔行走江湖,一个好汉三个帮,结识些伴当怎么也有的,当然是江湖女侠的出身,手下皆是有功夫的。女姓就算混进国公府里,也不会太过于显眼。
张懋苦着小脸抱怨道:“先生,这要是弟子没能感觉出不对呢?或是跑不到师叔的院子?国公府的亲卫不来支援?不是白搭么?”
“那你活着便也没有什么用了,不如死了好。”丁一淡然笑道,别小看这张懋年岁,这几个月里进步是极为神速,很有些侦察兵的天赋,特别是对陷阱的敏感,“还有,为师一旦出去,这丁家宅院就交与你看顾了,可明白么?”
这点张懋倒是拍着胸膛应下,只要不是面对决心要弄死他的人,小公爷的名头还是很好使的,只是他焦急地问道:“那师叔啥时候来啊?先生,我现在不是很危险?”
“该来的时候来。”其实丁一也不知道如玉啥时会回来,所以也给了一个备用方案,“不行到时就让你苏叔帮手吧。”小公爷总算松了一口气,北直隶第一刀的苏欸,显然他感觉要比没见过面的师叔靠谱许多。
正事说罢,张懋在边上眼珠一转,却对丁一说道:“先生,那丑女人……好好,别打!那大师母的权柄会不会也太大了?弟子担心先生一出行,小师母傻傻的,会给她欺负死了啊!这个弟子到时是说不上话啊!”别看天然呆大张懋七八岁,单论处世的话,他还真没说错,至少论起勾心斗角来,她跟这张懋真不能比,“先生你把宅里钱粮都交她管,不太妥当吧?”
丁一笑了起来,淡然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没大没小。”
事实上,丁一自己很清楚,哪还有什么钱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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