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时,仇笛驾着车,泊到高新区莲花餐饮店。
下车锁上车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总感觉一种莫名的危险在环伺着他,他却说不出危险从何来,此行似乎比南疆之行更有甚之,那一次他毕竟已经窥到了王海峰的宁知秋的破绽,可现在,别说破绽,他连是谁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了点事,也是在隐隐的猜测,而那种基于阴暗的猜测,除了加深他的恐惧,没有其他作用。
退?
他想着,完全可以脱身事外,只要把胃里那点东西取出来,完全可以逃之夭夭。可每每这个想法涌现,与之同出的是一张镌在记忆中的秀厣,刻在心灵深处的画面,画里,是一位曾经暗恋过、倾慕过的女人,尽管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女友。
“我特么这不是犯贱么?”
仇笛狠狠的咬着后牙根,手捏到了车钥匙上,今天知道这位外籍老板有可能就是李从军的女伴,他不止一次想临阵脱逃,可每每又下不了决心。
不管她成了什么样子,仇笛都能接受,反正不会是很差的样子,但唯独有一种他不能接受,是他最担心的一种。
她是吗?
他扪心自问,只有在她身上仇笛看出了唯一的破绽,他希望自己是错的。
可万一是对的呢?万一她在境外,已经变成了传说中的“间谍”,自己又将如何面对?
想着,犹豫着,踌蹰着,踱步着,仍然被自己的思维困顿着,这时候,邀到的另一位美女到了,远远地嗨了声,仇笛抬头,看到了出租车上下来的晋红姑娘,笑着迎上去了。
每一个美女都有美不胜收的一面,这位在松子料理认识的晋红姑娘换下了礼装,穿上了裙装,好艳的红裙、好灿烂的笑容,还有胸前聚拢的好深的深v,怎么看也是位性感的尤物,那怕扫一眼,都会让男性荷尔蒙蠢蠢欲动。
“海风哥……咦?帅了哈。”晋红很自然地挽上了仇笛的胳膊,对于这种尤物的亲蜜,仇笛不觉得意外,他反问着:“你这是非逼我回敬你一句,你也比那天晚上漂亮多了?”
“呵呵,那你觉得呢?”晋红笑着,一笑白皙的脸蛋上闪过两个好看的小酒窝。
仇笛故作姿态,凑近一看,倒吸凉气;眼光放低一看,做窒息状,貌似被震惊得浑身颤抖,晋红咯咯笑着问:“怎么了?海风哥,你不会第一次约女人吧?激动成这样?”
“那倒不是,就是这一次发现,在此之前的约会,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歪睿beautiful!”仇笛用夸张的表情赞到。
晋红报之以羞赧一笑,那笑里风情万种,勾得仇笛心里一漾一漾滴,二兄弟都有反应了。
两人进了餐厅,上了临窗的座位,仇笛邀请着女士点着菜,晋红却在促狭地眼光微微高过菜单,偷瞄着仇笛,这里可不是一个把客人往狠里宰的地方,几样小菜,配了瓶冰镇香槟,晋红有点歉意地道着:“对不起了,土豪哥,这儿实在没法彰显您的任性,菜都太便宜了。”
“嘿嘿,我一般情况下也是很抠门的,那天晚上主要是遇到你了,有点失态。”仇笛笑着解释道。
“那今天我也在,会不会失态?”晋红提醒着。
“不会了。”仇笛摇头道。
“为什么前后不一样?”晋红好奇了。
“呵呵,因为啊,我发现……你有点喜欢我了。”仇笛恬着脸道。
“有吗?”晋红给了个难堪的表情。
“当然有了,一般姑娘见回面我根本约不到,人都把我当坏人呢。”仇笛道。
“那你。”晋红两手托着下巴,以一种审视的、却饱含着脉脉情意的眼光看着他,好轻地问:“是坏人?还是好人?”
“穿上衣服就是好人,没穿衣服就是坏人……男人不都衣冠禽兽么,去掉衣冠,都是禽兽。”仇笛严肃地道,惹得晋红噗声笑喷了,她赶紧掩着嘴,收敛着形色,不好意思的遮着半边脸,把周遭的食客用异常的眼光看她。
这次仇笛可有点小得瑟了,他也头回发现,和女人的游戏还是挺好玩的,其实什么矜持、什么羞涩,都是一层不值钱的面膜,女人在那层面膜下,肯定也是一颗蠢蠢骚动的心呐!
菜上得很快,精致美观,不过仇笛肯定还是食之无味,边吃,边偷瞄着晋红,两人小斟几杯,某一次相互偷瞄的目光恰恰相触时,晋红噗哧声笑了,仇笛要说话,他纤手一拦道着:“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在告诉你之前,我得严肃地问你一个问题,你保证不骗我!?”
“那当然,我骗你有什么意思?”仇笛也严肃地道。
“那我问了啊?”
“问呗。”
“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干什么的?”
“收高利贷的。”
“骗人,我问你,现在长安放高利贷,月息是几分几毛?如果日息是多少?”
“呃……”
仇笛瞬间被噎住了,还真没有研究过高利贷的详细利率,晋红笑着道了:“您什么也可以说,就是别说是收高利贷的,真正收高利贷,人家自称是诚信小额信贷,要不叫民间集资融资商……我们开饭店,不可能不和他们打交道啊。”
“利害,这都被你看穿了,那你看我……像什么?”仇笛转移着这个尴尬。
“你别让我猜啊,我能猜出来,还问你?”晋红不悦了。
“那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是……我不好意思跟你说啊……”仇笛难为地道,打着预防针道着:“非要跟你说了,我怕你不理我。”
“有这么严重吗?你总不会是逃犯吧?嗨对了,今天有则新闻,有一对吵架了,女的报警说男的是逃犯,派出所一查,咦,真是逃犯。”晋红开着玩笑,看着仇笛脸表情严肃了,她惊声问着:“你不会也真是吧?”
“不是……我是……”仇笛噎了好久,才警惕地道着:“警察。”
噗……晋红差点把吃的全吐出来,看着仇笛,笑得全身直抽。
“不像吗?”仇笛严肃地问。
“可能吗?你一年工资,够那天晚上一顿饭钱吗?”晋红笑着。
这漏子大了,仇笛早有防范,他笑着道:“警察有很多种,像我这种,是卧底的,不差钱的那种……”
“得了得了……你别蒙我,知道你们男人嘴里就没句实话,不过看在你盛情招待我的份上……那,给你了。”晋红似乎接受仇笛的说法了,掏着手机,翻到了相册里一张照片,指中居中的一位告诉仇笛,这就是松子料理的老板,中野惠子。
照片发到了仇笛的手机上,他仔细端详着,是位白领丽人的扮相,标准的职装,和服务生、厨师的合影,照片上,她随意地手搭在旁边一位女人肩上,这个随意的动作似乎让她看上去更添几分亲和、优雅,仇笛记忆中的住所、茶石、石头摆架,在和这位女人的气质比对时,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契合。
不是品位养出来的人,而是人养出来的品位啊。
他心里喟叹了声,想到可能发生的情况,对照片上这位女人油然而生一种深深叹息,卷到这种事情里的后果,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
“怎么了?看傻了?”晋红笑着问。
“是啊,照片上这个美女真漂亮……我想问她一句:约不约。”仇笛开着玩笑道。
“要不我替你问问?”晋红逗着他。
“一定告诉我结果啊……就她。”仇笛一指手机,手指摁到了却是晋红的照片,晋红脸色一糗道:“你又调戏我是吧?”
“约你……谁调戏了。”仇笛严肃地道。
“不约。”晋红摇头,不过却笑意盈然。
“那我就去约你们老板了啊,她什么时候走的?”仇笛问。
“两周了,应该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哎对了,你今天一问,我想起来了,就给我们老板打电话……你猜什么结果?”晋红随意地道。
“别告诉我,是不在服务区啊。”仇笛脱口道。
“咦?你不会真是警察吧。还就是不在服务区,你怎么知道?”晋红惊愕地问。
仇笛被吃食一噎,凸着眼,喉结动着,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只是同样愕然地看着晋红,没法说啊,就说猜的,人家能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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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辆黑色的无标识suv正风驰电掣地赶往省法医鉴证中心下属的第四处实验所,对外这是个相对隐秘的单位,不过行内人都知道,全市大部分无名尸源,都要在这里集中处理,这里同时还担任着法医教习的职能。
是徐沛红领的队,中午的消息让行动组警惕了,开始重头查找,近期发生的凶杀案例以及未查明的尸源,根据大致的判断反查,居然还真有,居然就在眼皮底下,已经发生多时了。
随行的是张龙城、戴兰君、都寒梅、董淳洁,一路上各人脸色凝重,如果真是的话,恐怕又要南辕北辙了,那只能证明,对方已经知道“李从军”落网的消息,早就洗底了,现在带着线人兜圈子,只可能是把追踪往坑里带。
车泊到门口,已经有鉴证中心的人在接了,同来的还有市公安局重案大队接案的一位督察,相互介绍,边走边道着:
“近期尚未处理的尸源,一共有十七例,除了几起旧案,上个月到现在,一共六例,根据你们的提供的线索,我们觉得这一例很像……”
“死者,女,30岁左右,发现尸源的是一处施工工地,就在体育场东门不远,一处资金断掉的烂尾楼,是工地看门的发现的,时间是,7月2日……根据尸检情况,死亡时间比发现时早24个小时左右……”
“这起案子我们已经立案,死亡原因是枪击死亡,心脏处贯穿伤,体内没有留下弹头……检测显示,应该是七点六二毫米的弹头伤,工地是抛尸现场,第一现场我们尚未查到……”
“发现死者的时候,她是****的,全身多处大积软组织挫伤、於血,应该是遭受了虐待……而且,她在死前被性侵过……这种情况,让我们不得不往近年案发率较大的债务纠纷上想,我们也多方查找,不过到现在为止,仍然无法确定她的身份……而且没有接到类似人口失踪报案。”
“尸源就在这里……”
警督和鉴证中心的人员领着路,对于惨绝人寰的不管什么故事,当警察的都有这种承受能力,不过就再理智的警察,恐怕也无法按捺此时心里的愤怒情绪,强.奸、虐杀、抛尸……加诸在一个女人身上,作案者得惨忍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来?
发生的越离奇,在几位国安心里越确定,可能要找对目标了,临下地下室停尸房时,家里来电,几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拿起来了看时,却是一副合影,王卓在照片上做了个标记,提示居中的一位,就是目标。
“你们谁尸检过,看看是不是她……中间这位。”董淳洁举着手机。
鉴证和警督齐齐凑上来看,端详片刻,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没错,就是她!”
第二个惊讶来了,警督兴奋了:“啊?你们连尸体都没见过,就找到尸源了?”
“这事别多问。”徐沛红摆了摆手,脸上稍有难堪地道,没法解释。
一行人鱼贯而入,从条形的冷柜里,抽出了尸检后的遗体,第一刻下意识的动作,有的掩鼻子,有的遮眼,谁也不忍看到一位花样的女人,变成停尸台那具冰冷的、伤痕累累的、怵目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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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像格外地安静,仇笛的脑子里弦绷得越来越紧,可意外地越来越安静。
饭后送晋红去上班,这位性感妞成功撩起了他压抑很久的**,下车离开时候,还给了一个俏皮的飞吻,让仇笛身上的仇二兄弟老勃了,只是有点理智在告诉他,最好还是别拈花惹草,特别是这种时候,有可能把祸惹到别人身上。
送完人,他就等着消息,等着的时候,居然在车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意外的是,不管那一方都没有来电话,都像消失了一样。
仇笛迷糊迷糊醒来,一下子都觉得陌生了,还以为自己在京城,在他那辆破车里午休,一觉醒来急急去送货呢,等看清坐的是辆奥迪、全身穿着名牌时,才省得他已经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其实打心眼里讲,他是喜欢这种生活的,穿着名牌、开辆好车,穿梭在城市里寻找吃喝玩乐的地方,那是多少人吊丝的梦想啊,不过梦想实现的这些日子,他却怀念曾经挥汗如雨的日子了,他也明白了,心里的踏实比口袋的殷实更重要。
老爸曾经教的,他无从理解父亲在枪林弹雨中,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恐惧、决然、勇敢、或者其他。他更无从理解,从战争上九死一生走出来的父亲,有很多机会,为什么他却选择一个貌似最差的归宿。
可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放下一切名利,坦荡而真实的活着,也是一种选择,选择这种方式是需要勇气的,需要直面自己内心深处那些阴暗、猥琐、**,而且你必须有战胜它们的勇气。
他想到此处,鬼使神差的驾着车,调着导航,又调到了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长安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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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尸源发现现场,还原在行动组的电脑里,是地方警方提供的,详细地记录了发现、现场勘察、以及解剖的过程,没有接触过类似案件的几位国安来人,明显地一脸不适,你想像不出人在相残同类上会有多少创意,这位受害人,是被裹在几层塑料布里抛尸的,胃内容里,发现了多种致幻成份,身体被虐伤的,几乎已经体无完肤了。
“这是专业人士干的,用一块厚塑料布一裹,不管是抛尸,还是第一现场,都容易处理干净……但又不像专业人士干得,怎么可能在死前还发生过性侵?还提取到了dna,不是一个人的……啧……”张龙城喃喃着,即便真相摆到眼前,仍然显得十分诡异。
“你们看……我这个想法……如果用这事去敲打一下李从军,会有什么结果?”董淳洁问。
这个是两难选择,有可能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同样也有可能让他死志更坚,董淳洁拿不定主意,看着诸人,他问徐沛红道:“你说呢?”
“我说?我还没把这事消化呢。”徐沛红明显畏难地道。
“那你呢。寒梅?假如一个心爱的人,因为你的原因而死……”董淳洁提示着。
“这个可能性就多了,有可能出于报复心理,和我们合作;但更大的可能是死志更坚,间谍的教育都是洗脑式的,为了一个目标他们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假如这个中野惠子仅仅是他在长安偶遇的一个性伴侣,你们觉得会有作用吗?”都寒梅如是道,真正的间谍,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难道会在乎别人的?
“把我难住了啊……小戴,你觉得呢?”董淳洁又问。
戴兰君似乎刚从思考中惊省过来,她疑惑地反问着:“仇笛怎么办?假如这就是把我们往坑里带,他们假手与仇笛意义何在?生怕我们发现不了?难道让中野惠子就以无名尸源处理不更好?”
“不可能……枪伤肯定立案,这个案子一直要查下去的。”李小众道,不过聊胜于无,那些人,不是普通警察对付得了的。
“也不对啊,缩着头,总比露头安全啊……杀人抛尸这么专业,怎么可能留下dna可查?前辈,您怎么看?”戴兰君直接问张龙城了,她换着口吻道着:“假如你是主角,有一个同伴失手,你会怎么做?”
“和他相关的人,灭口。”张龙城直接道。
“坏了……那灭口的,就不应该是她一个。”戴兰君在惊恐中想到了一种极端可能,他指摘道:“灭口,再伪装成这样的刑事案件。”
“对,在另一个地方,如果发现施虐的暴徒尸体,以及做案枪支……那这个案子,可以变成枪劫强奸杀人恶性案件,结果是涉黑人员火拼……最终查无实据?”张龙城用他当过间谍的思维考虑着。
“我明白了,他们是要把仇笛变成为这件事负责的人……对了,就是这样,他多次出入李从军和中野惠子出入的地方,等着警察最终确认尸源,再反查回来,那查到的,还能有谁?还有今天,他出入中野惠子的住处,得留下的多少指纹脚印啊?万一查到他这儿,他就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应该马上把他撤回来。”
戴兰君两眼惊恐地叙述着,手不自然地颤抖着,她凭着自己的心跳判断,这,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判断了,那样的话,等于在国安的脸上掴了一巴掌。
“这个不可能吧?准确的时间点无法吻合啊,法律也是讲证据的……再说,我们这些天的判断,可都是基于对方已经得悉仇笛是我们的线人这一情况的,假如对方知道这个情况,这样冒险岂不是画蛇添足?最起码我们可以直接干涉到案子的侦察吧?再说,要以您判断,灭口的不止她一个,其他被灭口的呢?是谁?在哪里?他们这种明显暴露行径的方式,我实在看不懂啊,就即便您的判断正确,那说明,他们在找一个替死鬼,而且相信这就是个替死鬼,而不是我们的线人……恰恰这种情况,我觉得线人更有价值,可能接触更多内幕。”徐沛红意外地发言了,几处都击中要点,总算让闻者长舒了一口气。
讨论,在继续着,戴兰君倾向直接把仇笛撤回,而另一方,对于撤回很犹豫,因为洗底毕竟是已经意料中的事,而线人牵出了重量级人物,段小堂,谁都期待有更明朗的发现。
仇笛,在两方都疏于问津的时候,又一次来到了长安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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