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后街,一栋灰墙灰瓦,毫不起眼的院落,院中是四合结构,正房前,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有那么一块长方形的泥土地,泥地里种植着新鲜的油菜,虽然还没到成熟的时候,但瞧这绿油油的长势,却是喜人得紧。
陈扬此刻正弯着腰用小锄头忙着给油菜浇水,在他身后,一个穿着身笔挺军装的美貌妇人抱着个小男孩坐在院中的一个遮阳伞下,笑呵呵看着他忙活。
那小男孩貌似根本不愿意待在美貌妇人的怀里,一个劲的想往外钻,可奈何自己人小劲儿也小,根本就钻不出去,又不敢吱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不远处地上的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足球,苦着一张俊美的小脸蛋。
“呵呵,小泽,你瞧你爸爸多勤劳啊,以后你长得了,也得像你爸爸学习,最好也在家里搞块地,好好学习下怎么种地。”
说话这人自然便是陈扬的夫人陈若男了,而她抱着的这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当然就是已经快满三岁的小陈泽了。
“妈妈,我不要,我不想当农民,我长大了要当足球明星。”小陈泽在母亲怀里不依的嚷嚷道。
童言本无忌,但这话听到正忙着给菜地浇水的陈扬耳朵里,他却是立时就毛了,当即把锄头一扔,边拍掉手上的泥土,边转头走了回去,板着脸训斥道:“当什么足球明星?在我们中国,足球明星是正常人能干得了的吗?”接着又道,“小泽,我警告你啊,你要是还敢整天胡思乱想踢什么足球,我打断你的腿!”
小男孩似乎很害怕严厉的父亲,立刻不敢乱动也不敢撒娇嚷嚷了,忙不迭乖乖的点头认错道:“爸,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当足球明星了。”
小男孩老实了,不过当妈的却是心疼起来,不依的冲陈扬恼火道:“你这当爹的,孩子还这么小,他懂得什么啊,你整天就知道凶他。”
陈扬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骂完小的,接着就继续数落大人,对陈若男道:“若男,我还没说你呢,你瞧你把这小屁孩给惯的,也不知道给孩子做个好榜样,还有,你也别瞧不起农民,没有农民兄弟的辛勤劳作,你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
陈若男扁了扁嘴,本来还想挤兑陈扬两句,但看了陈扬一眼,却忍住了,只是抱着小陈泽从靠椅上起了身,闷闷不乐的嘟哝道:“那好吧,你以为我喜欢陪你晒太阳啊,哼,你就继续捯饬你这块破菜地吧,我带小泽回书房去练琴了。”说着,就亲昵的捏了捏儿子白嫩的脸蛋,换上笑容,道,“小泽,你爸既然不喜欢咱们围观,咱们就别自讨没趣了,走吧,跟妈妈练琴去。”
小泽一听到母亲要带自己回房练琴,小脸登时更苦了,忙不迭开口说道:“妈妈,我不想练琴,我想跟着爸爸学种地。”
陈若男一听就火了:“种什么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再这样我揍你了啊!”
小泽一脸无辜的张了张嘴,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老爹是这样,现在连老娘也这样凶巴巴的,得,还是回去赶紧练琴吧。
陈扬看着她们娘儿俩走开了,才从边上找了块毛巾,擦了擦额头上被晒出来的大汗,在遮阳伞下坐下后,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杯陈若男刚刚端过来的冰镇绿豆汤,喝了一大口,肚子里的那股无名火才消下去了不少。
跟着却又觉得有点哑然失笑,自己看来是闲得太久了,这火气真是一天比一天大,没来由的就冲老婆儿子发火,这个苗头可不好。
说起来这也难怪他,自从参加工作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哪阵子会像这小半年来这么清闲过的,闲得他都快被憋疯了。
他是四月初进京参加此次由中组部举办的省部级后备干部进修班的,转眼间到了九月,眼看着这一整个夏天都快过完了,进修班也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已经结束,可他却依旧滞留在燕京,哪儿也去不了。
原因很简单,就在他参加高干学习班的这段时间里,岭西省发生了很多比较重大的人事变动,基本上全省所有的地级市都进行了班子调整,包括西州在内,省里也提拔了钟兆亿接替了他的书记位置,现在他的位置都没了,那他还回去干嘛?
而三年多前他刚去西州上任时,他所有的档案关系其实并没有调到岭西省组织部,而是依旧挂在共青团中央里,因此,严格来说,他只是中组部空降到西州的下派干部,在关系上,他还是团中央的在编人员。
最让他感到费解的是,岭西省委,或者干脆说何栋梁想要动他,他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可是,他毕竟不是严格意义的省管干部,他到西州工作是中组部安排的,也是中组部下的调令,属于很特殊的人事安排,真正要拿掉他,何栋梁有这个权力,但至少明面上也还是得走走组织程序的,最起码中组部要点头,他本来还以为中组部现在是于强在当家,以他跟于老师的私人关系,于老师怎么也不可能点这个头,最少也得让他回到西州干完这届任期,风风光光从西州离任才符合常理不是?
只是很可惜,于老师这次连招呼也不打,就在岭西省委组织部呈上的转回陈扬同志的组织关系的文件上签了同意两字,搞得现在他不尴不尬的,完全成了个无业游民,甚至连工资都不知道该上哪个单位去领了,人家团中央肯定是不愿意给他开这个钱的。
也幸亏他家里面不用指着那点工资开饭,不然还不得让他老婆儿子都跟着他一块挨饿嘛。
说实话,前阵子刚收到西州那边人事变动的消息后,他是挺恼火的,也去中组部找于强发了好几次牢搔,可于老师的太极拳打得那叫一个溜啊,三言两语就把干系给撇干净了,只说这是岭西省委的决议,他虽然贵为中组部的一把手,但也不能强行把个人意志强加在人省委集体智慧上面嘛,末了,还循循善诱的劝导陈扬,让他安心在高干班学习,像他这种人才,中央当然会另有重用的。
没办法,陈扬也只能接受组织的这个安排了,毕竟他本来就只能说是团中央的人,也可以说是中组部在编的干部,但却跟人家岭西省委组织部没多大关联,现在娘家人也不帮忙说句话,他更加没辙了。
当然,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静下心来时,也多少能猜得出来,关于他调动一事,若说这背后没有李家的势力在作怪,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搞政治的都知道平衡的潜规则,他刚刚把人家的儿子给杀了,这事虽然在各方的默契下,看上去风平浪静的,但是底下却是暗流涌动,他这个时候被急流勇退休养生息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同时也是各方面平衡的一个怪胎般的产物。
只是,他现在正是仕途的上升期,这样歇着小半年甚至大半年或许没太大关系,但歇得太久了,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偏偏他离任前已经是正厅级干部了,而且又曾经是主政一方的主官,说真的,还真不是太好安排,若是安排到了部委里头当个司长,那只能说是平调,甚至平调都算不上,可以算是降半级使用了,而现阶段,又没有更多合适的副省级岗位安排,加上他才刚刚三十二岁,以这个年纪出任省部级大员,确实太显眼了。
或许,这也是老爷子想把他晾一晾的原因所在吧。
当然了,陈扬是个闲不住的人,当初在党校里教了两年书,好歹还是有点事情做,现在倒好,成天无所事事的在家里陪老婆,逗儿子,他不种地你叫他还能干啥?
在遮阳伞下躲了会太阳,又吸完了支烟,他正打算回屋里去洗掉一身臭汗时,本来应该在书房里指导儿子练琴的陈若男却又回到了院子里,手里还拿着一只屏幕闪烁着的手机。
“喏,有人找你。”陈若男貌似气还没消,俏脸板着,走过来把手机递到了陈扬面前。
“谁啊?”
陈扬接过手机,随口问道。
“不知道,听声音是个女人,可能又是你哪个不为人所知的红颜知己吧,前面我先挂了,你赶紧给人回吧,别一会叫你的红颜知己等得心急如焚了。”
陈若男扔下一句不疼不痒的挤兑话,然后转身便要离开,可是陈扬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轻轻一拉,就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进来。
“你干嘛呀,儿子还在屋里练琴呢?”
陈若男吓了一跳,俏脸一热,忙不迭的低声啐了一口,边说边立马就要挣扎着站起来。
“怕什么,小泽虽然调皮,可练琴的时候还是很乖的,没你点头,他敢跑出来玩么?”
陈扬坏笑道,根本不肯让她起来,把手用力的揽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摁坐在自己大腿上。
陈若男虽然跟陈扬已经做了好几年夫妻,现在儿子也快三岁了,可被爱人这么光天化曰的搂着,心里还是有点羞赧,一时间又挣脱不开,只能暗啐道:“你这人,浑身都是汗,臭死了都,要使坏就找你的仙儿去,别来惹我。”
陈扬嘿嘿一笑:“若男,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仙儿现在不是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了吗,要不,咱们再努把力,给小泽生个弟弟妹妹好了?”
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命数使然,尽管陈扬没有心理准备,但那曰在岭西省城跟仙儿很别扭的做完那次之后,居然就让仙儿怀上了,当然,最主要是那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仙儿回头就忘了吃药,结果春风一度后,就有了身孕。而且在得知自己怀了孩子之后,仙儿便再次躲了起来,生怕陈扬会叫自己把孩子拿掉,其实她这倒是多虑了,经过上次的事儿之后,陈扬其实也知道了症结所在,本就有心让仙儿如愿以偿,又哪里会忍心叫她把孩子拿掉。
陈若男闻言俏脸更红,只以为老公打算在这外间胡天胡帝,赶紧使劲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我有了小泽一个就足够了,你可别指望我再给你生一个。”
陈扬也就是这段曰子才在家里时间比较多,之前那两三年,基本上都是陈若男一个人带着孩子,他知道这中间的辛苦,其实也没真打算叫若男再生,而且他对小泽是寄予厚望的,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实现心中的抱负,但如果不能,他只能是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了,这也是普天下大多数父母的正常心理。只是母亲那边似乎老是觉着只有一个不够,成天催促他,他才随口说了出来。
这时见陈若男态度坚决,他便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而陈若男见他有些意兴索然,心里边就有些后悔方才所言,身子就软了下来,伸手环住陈扬的脖颈,低声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其实不是不愿意再生一个,只是一来她心里清楚自己精力有限,她只希望能好好的把儿子教育成才,这辈子就足够了,二来陈扬毕竟是个高级干部,她又是陈扬法定的妻子,怎么也不可能带头违反国家政策,这可是会被有心人拿来说事的,不注意可不行。当然了,如果陈扬不打算在官场里干了,她倒也不介意再给小泽添个弟弟或者妹妹的。
“呵呵,我生什么气啊,这不是妈那边老是催吗?”陈扬笑笑说道,边说边抱紧了爱妻。
夫妻俩说了半天话,陈扬才想起还没给人回电话呢,这时便赶紧回拨了过去:“你好,我是陈扬,请问你哪位?”
“陈书记,您好,我是江馨,您可真是贵人事忙,不记得我的电话了吗?”
陈扬吓了一跳,不知道江馨怎么会找到这个手机号的,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陈若男,才有些心虚的咳了一声,正色说道:“哦,小江啊,呵呵,我当然记得了。”
“呵呵,你老婆就在你边上吧,装什么啊,怕我吃了你么?”
电话那头传来了江馨娇媚的声音,听得陈扬一阵瀑布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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