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会所下面的几个楼层除了装修比较豪华之外,大致结构跟其他的会所没什么两样,都是一间间大小包间加上外间的一个大厅组成,这个大厅看情况和楼层不同,可以装修成酒吧,咖啡室,甚至是小型舞池等等。
而出事地点就是在四楼的大厅,叫金鹿厅,是一个供客人休息娱乐的小酒吧,厅中央不大的空地则被圈起来修成了个小舞池。
此刻,金鹿厅里挤满了围观的客人,虽然一个个穿着打扮都很有款,看样子都是些社会名流,绅士小姐,但有热闹看,这些人自然不会放过,尤其是在这种会所里头出现的纠纷,更是以后茶余饭后的谈资。
闹事的人是个三十出头穿一套灰色休闲装的男人,身材不高,但长得还算周正,戴副眼镜,挺斯文的样子,不过此刻他满脸红得跟关公似的,看样子应该是喝了不少。这时他看上去显得狼狈不堪,正用一块白手帕使劲的擦着湿漉漉的脸庞,可不管怎么擦,他身上那件休闲西装上被鲜艳的果汁染上的痕迹却是擦不掉的了。
而他显然不是一个人来玩的,身旁还站着几个同伴,都是些年轻的公子哥,这些人抱团站在一块,气势明显比被他们几个堵在卡座里出不来的纪仙儿要足很多。
纪仙儿此刻脸色十分难看,一手扶着桌台,另只手则捂着微微抬起的右脚踝,瞧她眉头紧蹙,脸上香汗尽现的模样,显是刚刚被伤到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只脚踝了。
她当然不可能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玩,在她身旁还站着两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都穿西装打领带,身上的官味很浓,一看就是官场中人。
事情真要说起来并不复杂,也没什么特殊之处,纪仙儿是昨晚才从燕京飞回岭西的,而她旁边的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外人,一个是陈扬的学生,省财政厅的副厅长郭德田,另一个则是郭德田的老同学,岭西国土局的局长严方国。
纪仙儿一直都有在岭西开分店的打算,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地皮,原先岭西五建公司倒是有意转一块地皮给她,谈得也七七八八了,但因为五建是吴振邦的关联公司,陈扬就没同意她跟对方接洽,之后陈扬也没精力去帮她跑关系,这事就搁下了。不过在商言商,纪仙儿的凯悦集团现在发展得很好,前两个月刚刚在深交所上市,手里有一大笔闲钱,最近岭西市刚刚整治了好几个城中村,她就起了心思,想要在这片刚整出来的城中村里弄块地来盖酒店。
只是她知道陈扬比较反感自己在岭西搞生意,就没敢跟陈扬提这事,当然了,她经商多年,自己的路子也不少,之前跑了几个部门,规划什么的都搞通了,就差把国土局的头头脑脑们搞定就差不多了,不过国土局有拍板权的老严她不认识,联系了好几次连人都见不着,她不敢找陈扬出头帮忙,但陈扬在岭西的学生她却是见过不少,也一块吃过几次饭,关系都很不错,结果就找到了财政厅的郭德田,郭德田可是个人精,早从前面几次饭局里看出了纪仙儿百分百是他最尊敬的陈老师的女人,接到纪仙儿的电话后,他立刻高度重视起来,平时想拍陈老师的马屁都找不到门儿,这回纪仙儿是自己送上来了,而且也是巧了,国土局的老严是他认识二十多年的老同学了,这事搁在他手里根本就不算是事儿,好办得很,于是乎,他趁热打铁就把老同学约了出来,而且生怕怠慢了陈老师的女人,亲自做东,把老同学和纪仙儿都请到了这家顶级会所来见个面。
有了郭德田的出面,纪仙儿的凯悦集团的实力就摆在那儿,老严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几人相谈甚欢,这事几乎就谈了十分钟不到就敲定得七七八八了。
纪仙儿是瞒着陈扬提前回岭西的,也知道陈扬的行程,事情既然办妥,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就想立刻赶回岭西的家里休息,可偏偏就在快要走的时候,邻桌的一个客人很不知趣的跑过来,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什么香港某大型娱乐公司的何总,觉得纪仙儿的气质外貌俱佳,正好他们筹拍的新戏里缺个女主角,就想邀纪仙儿去试镜,总之是说了一通废话。
纪仙儿闻之简直哭笑不得,她可不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可不是,叫她这个大老板去当戏子这不是当面骂人吗?鬼才知道这厮是不是打着星探的旗号来泡妞的呢?加上堂堂的集团老总的身份摆在那儿,怎么也不可能会答应对方的搞笑要求.
只是碍于这个会所还算是比较高级的社交场合,她也不好当场翻脸骂人,就只是冷漠的拒绝了对方。
可谁知道,这何总不知喝了多少杯马尿,被拒绝后还不死心,而且这厮估计刚到内地没几天,看到漂亮女人就迈不动腿,接下来还异想天开的想要邀请纪仙儿到舞池里跳舞,纪仙儿不允之后,他借着七八分酒意就开始毛手毛脚起来。纪仙儿可不是什么善类,如果说以前她是由于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小心给人陪着笑脸迎来送往的,可自打跟了陈扬之后,她即便是做生意,也都用不着看人脸色,遇到难缠的主儿,大不了不做便是了,哪里还会给自己找气来受。因此,她根本不做他想,老娘的手是你个傻×想摸就摸的吗?当场就翻了脸,一大杯没喝两口的柳丁汁劈头盖脸的就往高总脸上招呼了过去。
这下子好了,捅了马蜂窝,这个来自香港的高总来头也不普通,陪着他一块到这里潇洒的都是些岭西圈子里的汰渍档,其中一个叫张亮的公子哥更是省委副书记张国芳的二公子。
郭德田和严方国虽然都是岭西干部,但却跟这些汰渍档没什么交集,也不认识,这一闹起来,他自然得拼命护住陈老师的人,可对方都是些年轻人,当然,他也不老,只是好汉难敌群殴,几番推搡之下,他的腰部腿部都挂了彩,严方国当过兵,身手还行,不然就刚才搔乱一起,他们仨早被这些喝多了酒的鸟人给揍惨了,只是即便这样,纪仙儿还是很倒霉的在混乱中不知被谁给狠撞了一下,一不小心把右脚给崴了,肿起了一个大包,疼得要命。
现在虽说会所的保安已经及时站了出来,但两帮人还是在对峙着。
“哼,简直不像话!”
郭德田满脸铁青的冷哼了一声,今天出了这鸟事,可是把他给气得肺都快炸了,他倒不在乎自己受的那点小伤,主要是纪总现在伤了,他回头可不好跟陈老师交代,而他做为省财政厅的实权副厅长,平曰里去到哪里不是被人当财神爷一样供着的,这时哪还能忍,当即掏出电话,直接给省公安厅治安处的一个熟人去了电话。
而一旁的严方国也不是什么善茬,手里掌握着全市的土地矿山资源,平时也是岭西很牛逼的人物,前面一番闲聊,他已经隐约听出了纪仙儿跟西州陈书记的关系匪浅,他早就想找个机会跟来自燕京的陈书记拉点关系了,这下子机会来了,他自认不甘人后,老郭打电话的同时,他也没闲着,直接就给皇朝会所所在的城中区公安分局的廖局长去了电话。
他们行动的同时,对面也没闲着,年轻的何公子虽然脸色红得吓人,但经过这一番折腾,也已经清醒了不少,这时艹着一口港普,恼火不已的冲边上的省委张书记的二公子张亮道:“张少,你不是说这里是你罩的吗,现在连一个小妞都搞不定,妈逼的,老子不管,今天这事你负责帮我搞定,不然老子明天就回香港。”
张亮靠着老头子的名号,在岭西汰渍档圈里算是一号人物,在岭西可以横着走,不过他大学是在m国上的,现在算是海归,毕业也就两年时间,他已经在香港开了间皮包公司,正准备跟这个家底丰厚的何公子合作,在岭西投资搞一个影视基地,对方出钱,他负责搞地皮搞公关,股份两人各占一半,很常规的官商勾结模式,对这个财神爷他当然可不想得罪,今天特意把何公子请到岭西谈生意,没想到就碰到这倒霉事,他也觉着挺郁闷的,这时又被何公子语气不善的说道一番,肚里暗骂一声,妈逼的,有两个钱就牛逼什么,哥们长这么大还没被人使唤过呢!
肚子里骂归骂,他却是不想把到手的生意搞黄,当即把脸色一沉,毫不犹豫的亮出了自己家老头子的名头:“我是张国芳的儿子,我不管你们是些什么人,现在我要求你们立刻向我请来的香港客人道歉,不然,今晚你们谁都走不了。”
如果是在其他普通会所,他这么自报家门有装逼的嫌疑,可放在当下这种局面,却是解决办法的最佳途径。
毕竟能到这个会所里消遣的百分百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谁没有些七拐八弯的关系啊,他这么一说出来,大家私底下掂量一下,看看谁的后台能量够大,那谁就牛逼一些,拼不过别人只能低头认栽,也省得出了事大家都去找人解决问题了。而且这里人多眼杂,也避免了出现万一相互间的后台都是自己人,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搞笑情况。
果不其然,张少此言一出,顿时激起了现场一阵小小的搔动。省里三把手家里的公子,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汰渍档了,哪里是一般角色能惹得起的。更别说最近省委高层风声很多,貌似张国芳正在跟李铨省长激烈竞争着刘琨书记调走后的一把手位置,万一张国芳胜出,那张少可就是岭西的第一公子哥了,更没人敢触其眉头了。
郭德田和严方国都是体制内的人,自然知道张国芳这三个字的份量究竟有多重,即便之后张国芳没能胜出,但仅仅是其现在分管的全省干部升迁调动的那一摊子事儿,也绝对是一柄悬在两人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真惹了人张副书记的儿子,以后还用得着在岭西官场里混吗?
一时间,两人正拨打电话的手都不由一滞,心里暗暗叫起苦来。
郭德田人胖但心思细密,知道今曰之事很麻烦了,也不是他能妥善处理得了的,当即也就没继续给省公安厅的那哥们去电话,而是收起电话,转头朝纪仙儿低声说了一句:“纪总,对方是省委张副书记的儿子,事情怕是有点麻烦了,咱们还是赶紧给陈老师去个电话吧。”
郭德田的决定很果断,这事要是不搬出陈扬,肯定难以全身而退,其实不用他说,纪仙儿也听说过张国芳的名头,心里正暗暗后悔不迭,早知道刚才就不该把矛盾激化的,这次闯了大祸,回头说不得肯定会被老公臭骂一顿了。
她心里也清楚,以郭德田和严方国两个副厅级干部的份量还远远不足以跟省委高层相抗衡,只是她这次是瞒着陈扬回来的,哪里敢跟陈扬明言自己其实不是回江南探亲而是跑来谈生意来了,而且她记得陈扬应该是乘坐下午的班机回岭西的,算算时间,这时应该已经在回西州的高速路上了,哪里能赶得过来。再说了,即便陈扬来了,人家也不一定就卖你一个市委书记的面子。
因此,听到郭德田的建议,她直接摇头拒绝了:“不行,不能打电话给陈书记。”
当然,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对方低头道歉,她更是打死也做不出来的。说完就抬眼看向张少和何总等人,冷声说道:“我不知道张国芳是谁,现在请你们把路让开。”
说完也不管郭德田两人,拎起手包就要朝前边走去。
“纪总,等等!”
郭德田知道这些公子哥不是什么善茬,见状情急之下,顾不得给陈扬打电话,赶紧跟了上去。
而此时在顶楼的一个隐秘的房间里,在监控录像前看了大半天的吴振邦脸上终于是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从容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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