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大酒店,这时正是晚上八点多钟的黄金时间,也是市中心几条街道上最热闹的时候。
酒店外院门口挺热闹的,几辆闪烁着红色警灯的警车停在,另外还有两辆挂着武警牌号的绿色吉普车,车子附近的外圈围了一大帮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几个身穿制服的小警察在忙碌的维持秩序。
另外,还有一队十几个武警战士则在大门口两边戒严着,一个上尉军官不时的用手中的通话器讲着话,显然还搞不清楚他们到这儿来是抓人还是封铺子的。
也难怪,他们这趟执行的任务很突然,总队值班室值班参谋撂了个电话下来,说是政法委刘书记要人,他们就急匆匆的赶来了,可来了之后,却好像没什么事,带头的上尉副连长就只能按执行常规任务时的习惯,安排战士们把酒店大门口给封住了,等待上面下一步的行动通知。
很快,从大堂里呼啦的走出来了一大帮人,每个人神色各异,背着两手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他脸色阴沉,看样子很戳,但路子稍微广点的人都知道,这人是西州政法系统的一哥――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刘荣山。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七八个穿着得体的干部打扮的中年人,个个都夹着手包,闷头吸着香烟快步紧跟着。
最后走出来的则是五六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青皮,每个人都被铐住了,嘴里都咋咋呼呼的骂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嘶,被公安带出来的这帮人好像都是万隆的人。”
“啊,前面那个光头好像就是万隆的王彪啊。靠,我见过他,去年我们家附近的化纤厂动迁他也亲自去了,带着几百个不知从哪找来的二十啷当的小年青,才花了三天不到就生生的把几千号人的大厂给拆干净了,回头敢闹事的一个没有。”
“不会吧?这么多职工就没个把敢出头的?”
“什么,想当钉子户?靠,想死快点你就去当吧。”
“怎么?难道咱市的公安真要动真格打黑了?”
“不可能吧,听说万隆公司在市里关系深着呐,好像省公安厅都有路子。”
“可不是吗,这些人可都是人家大开发吴总养的一帮打手,大开发吴总懂不?靠!”
人群中竟然有不少人是认识这几个青皮的,一眼就认出来了被警察从就酒店里面带出来的是在西州很出名的团伙万隆公司的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但显然万隆公司在西州恶名昭著,当初收,后来更是在几个大型工地的拆迁过程中以凶悍蛮狠出了好几次大大的风头,基本上平时在街上走路都是跟螃蟹一样横着走的。
因此现在即便看到他们几个被手铐铐着,群众们的议论都很克制,只是在窃窃私语的小声议论着。而少数几个被那些青皮凶狠的目光扫到的,更是吓得赶紧闭了嘴,低头悄悄走人。
很快,在众目睽睽之下,彪哥一行人被带到了一辆八座的高顶棚警车边。
刷的一声,车门拉开。
几个警官顺手就要推他们进去。
被手铐铐住的彪哥腾的就火了,还他妈玩真的啊?老子多少年没进过局子了?
满脸横肉的圆脸刷的拉黑,不停晃动肩膀挣扎着不肯上车,同时转头看向走到旁边那台车附近的一大帮干部,冲其中一个身材瘦削的干部喊道:“老肖,你们公安他妈有没有搞错?凭什么抓我啊,泡妞也犯法了是不是?他妈的市长就了不起了啊?艹,回头我他妈就告到省厅去,看你们还能不能兜得住!”
刘荣山刚要钻回自己的车里,听到这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由紧皱眉头停住了手,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只隔着两步的那名瘦高干部。
瘦高干部心里一沉,脸色讪讪的朝刘荣山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立刻转身走导,走到那喊叫个不停的彪哥面前停下,沉着脸压低声音喝道:“王飙,你给我安静点,别他妈吵吵嚷嚷的。”
彪哥收声瞪着他,心里却是一寒,想不到前几天还坐在一张桌子上称兄道弟的肖局,转天就换了副凶恶的嘴脸来对付自己,看来这些当官的果然都是学过“变脸”的。
想到这,他脸上更冷,不乏讥诮的说道:“哟,老肖,你可真行啊你,两天不见,就不认识哥们了?咋的了,还真打算把哥们带回局子里关两天?”
肖局脸色一干,但心里也确实不敢过分得罪这个光头,倒不是怕这个所谓的“彪哥”,而是着实怕极了王彪身后的大老板。只是前面他也听说了一点,知道这王彪好死不死的去惹了新上任的市长,这下弄得动静太大,他一个常务副局长也不好办,若是不然,恐怕当场就要放人了。
“王彪,我们公安不会冤枉任何人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边说,边递过去一个藏有深意的警告眼神。
彪哥一愕,立时会意,就住口不再叫骂了吗,不过还是有些不悦的哼哼了两声。
肖局这才把目光转向头低低的周富强,冷哼道:“把他们几个先带回你们队里吧。”
周富强忙抬起头立正道:“是,肖局。”
可还没等他把人押进车里,一直没什么做为的那个武警上尉副连长突然间收起对讲机,急匆匆的朝面包车走了过来,对肖局等人知会了一声:“肖局长,我刚刚接到我们支队政委的电话,叫我们把这几个人带回支队去。不好意思,现在我要带他们回队里了。”
肖局闻言脸色就立时难看起来,妈的,你什么身份?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丘八做主了?
脸一沉,立刻开口拦人:“黄连长,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不能把人带走!”
“肖局长,这是我们省总队的命令,我也是执行公务,请您配合一下。”
肖局怔住,瘦削的肩头轻轻抖了一下,心里却是有点发毛起来,这事咋整的,怎么这么快就闹到省总队去了?
上尉同志也不管他,扔下话之后就往身后一招手,立刻就有几个身材魁梧的武警战士快步走了上来,很生硬的从几个警察手里把彪哥等痞子控制住了。
彪哥前面被警察铐上后一直还不算太紧张,他在省厅有人,估摸着公安这边也是做做样子给那狗屁市长看的,因此一路出来嚣张得不行,可这时看到武警跳出来了,他一下就有点心慌了,毕竟他跟部队方面的人可没打过什么交道,加上又被两个手里蛮劲很大的兵哥给死死的摁住肩膀,他痛得差点掉眼泪,当即又挣扎着骂了起来:“诶,诶,你们这些死兵佬想干什么,他妈的,快点放开老子!”
几个武警战士对彪哥他们几个就不像市局的警察那么友好了,这时听到他嘴里脏话连天,一个武警小战士就烦了,一巴掌就照着他秃脑门扇了过去,嘴里喝道:“闭嘴!给我老实点!”
啪!
一声脆响,彪哥的光头上立刻多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他当即痛得嗷嗷的大声惨嚎起来:“妈的,武警打人了!公安呢?你们没看到啊?这还有没有王法啊!”
肖局,周队等公安则面色尴尬的站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却是没人敢帮彪哥出头的,心里都不由暗骂起来,妈的,真是头蠢猪!
旁边围观群众见状,没想到一向传说中跟万隆沆瀣一气的公安这时候也袖手旁观了,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纷纷大声叫好起来:
“嗬,你光头彪还知道世上有王法啊?”
“草,这种时候想起公安了?”
“看来这恶贯满盈的万隆八成是开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了!哈哈,这回咱西州算是有点希望了!”
黄连长见这货被打了还不老实,立刻就有点不爽,回头喝斥道:“小张,让他老实点!”
那战士被领导批评了,一时光火不已,当头就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叫什么叫!滚上去!”
然后一点不客气的生拉硬拽着把倒霉的彪哥给塞进了吉普车里
银色的新款广本急驰在柏油马路上,带起一股浓浓的黑烟。
这是政法委书记刘荣山的新车。
此刻,刘荣山黑着脸坐在车后厢里,一声不吭的闷头吸烟。车内只有他和专职司机两人。
别看他快五十了,头发花白了相貌也很戳,但他精力充沛,脑子也是好使得很,这时更是转得飞快。
算起来,才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这回已经是他们政法系统第二次惹到新市长了。上次周富强的事他算是轻轻就揭了过去,新市长貌似还挺好说话的,但从今天的情况看,这个新市长可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事实上在新市长上任前,他心里就很是有些紧张。做为西州政法系统的当家人,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西州当前严峻的治安形势了。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换了几任市长,一直就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他做为韩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虽然没什么大的做为,但政法委书记的位置倒是越坐越牢了。
不是他想混曰子,而是西州这地方情况复杂,不仅靠着边境,各类走私犯罪猖獗,就市里面也不消停,因为西州财政方面有限,警力一直处于严重不足的状态,他也曾经组织过一些专项治安整治,像什么打黑扫黑的行动,但最终都是风声大雨点小,连蟊贼都没抓到几个就收队了。
没办法,这地方的水太深了,甚至牵涉到不少省,有时候好不容易抓回几条大鱼,却又都是被上面一个电话打下来,就不得不放人了。就拿大开发来说,群众举报的信件堆在他桌面都有厚厚一大撂了,可不还是都被韩书记压回去了吗?
到现在,他也不想这么多了,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的当完这届书记,然后到省厅去混个副职安享晚年就差不多了。
当然,这些客观理由说得再多,也掩盖不了他在位多年无所建树碌碌无为的事实。
而他从派出所普通警察干起,到所长,一直到分局局长、市局副局长、局长,再升任政法委书记,到现在,他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足足五年。
是啊,五年时间,光是一个“不作为”就足够落人口实的了。
再一想到前面听手下汇报说,那几个蠢货被武警带回市武警支队去了,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兴许那个年轻的新市长想拿他们政法系统开刀,烧上任的第一把火也说不定呐。
至少在他看来,就是如此。
想了想,他还是飞快的掐掉烟,从手包里取出手机,硬着头皮拨了一个号码。
手机很快就通了。
“喂,陈市长吗?我刘荣山啊,嗯,是这样的,关于王彪那几个人的处理,您看是不是交回到我们哦,那我知道了,好,市长,我先挂了,就这样吧,再见。”
嘟嘟!
电话挂断,他眉头更皱,看着手里的电话,想起刚才在电话里陈市长那严厉的语气,出神了大半天,他才叹口气,有些疲惫的仰起头,缓缓靠在了松软的靠垫上。
伸手轻摁着有些发胀的脑门,想着是不是该给韩书记去通电话,但不知为何,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来回拨弄了许久,他还是没能摁下通话键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本田车欢快的驶向城郊结合部的“南麓小区”。
陈扬就坐在他这辆专车里,前面下了楼,他就打电话叫刘猛开车过来接他了。
很多时候,司机跟领导比秘书要亲近得多,很多秘书都不知道的领导私事,司机却是一清二楚。兴许秘书跟在领导身边也就几年时间就能调走高升了,而司机却有很多都是跟在领导身边服务一辈子的。当然了,司机升不了官,但是司机的亲朋好友鸡犬升天的可有不少。
因此,虽然这时候纪仙儿在旁边,但他也不想避忌太多。至少这段时间小刘的表现还是让他满意的,他也有心留用这个手里有点活的伙计。
纪仙儿垂着头坐在边上,几次张口想说什么,但偷眼瞧见陈扬脸色难看,她便又都忍住了。
陈扬挂掉电话,脸色愈发的阴沉下来,转头时,却看到纪仙儿眼圈红红的,不由伸手抚向她面颊,诧异道:“怎么了?”
纪仙儿缩了缩身子,眼角余光往前面瞥了一眼,刘猛专注开车的样子让她稍稍安心,忙低下头道:“对不起,老不是,市长,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陈扬呵呵一笑,脸色稍微缓和了点,握住她手道:“别担心,没事的,也是时候该整顿一下这里的治安环境了,不然我的工作都没法开展了。再说了,我也决不允许有这些害群之马继续残留在公安系统里。”
前面的刘猛竖起耳朵在听,听到陈扬轻描淡写的说起要动公安局时,他精神就是一振,心想着是不是转天就跟他那几个在市局的老战友提点一下。再看到陈扬那自信满满的神色,他心里就有些难言的兴奋,麻痹的,老子倒霉这么久,这回总算是跟对人了。
纪仙儿轻“哦”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但脸上却还是一副自怨自艾的神情,弯弯的柳叶眉紧蹙着,在跟自己过不去。显然她是把今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怪在自己头上了,尤其是前面听到陈扬直接把电话挂到了岭西省武警总队一位副政委的家里时,她心里就更觉不安了。
两只手交叠着握住陈扬的大手,放到自己大腿上,才稍稍定下心来。过得一会儿,又想到陈扬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她心里就又有点藏不住的喜悦,但凡是个女人总是喜欢看到自己的男人为自己出头的。
陈扬见她一下子愁眉苦脸的,一下子又轻轻翘起嘴角,摇摇头,也是拿她没办法,女人总是有些奇怪的想法,他的几个女人更是如此,平时没事就喜欢瞎琢磨,他也早就习惯了。
抽回手,掂颗烟出来,点着后,深吸了一口,看向窗外,想到随后几天可能会碰到的棘手问题,就又有点头疼。
他很清楚,这次如果自己不通过关系让武警把人带走,说不定回头第二天这帮痞子就会被公安局释放了,若非这样,他也实在是不想通过非行政手段干预市局的任务。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但既然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也不介意跟西州这些固有势力对抗一番,而且,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他也有信心这里不是铁板一块。
还是等市支队那边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猫腻来再说吧,若是真的能查出点大开发的破事,他也不会介意就这个做点文章。
更何况现在正值新城区建设招投标工作的紧要关头,大开发要是倒了,受益的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炯炯的看着窗外。
纪仙儿一直想着今晚的事,又记起前面那几个痞子和公安目瞪口呆的傻帽模样,她前面也有点惊呆了,这时才忍不住掩嘴轻笑了出来,显然对她男人现在都当了这么大的官了,没想到还会被人看低。
“呵呵,谁叫他这么年轻的?被人笑话了吧?”
心里偷笑着,又忍不住偷偷看了身边男人一眼。看到陈扬若有所思的样子,只觉得自己老公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帅,这么好看!
一时间心里美滋滋的,情不自禁的偎进了陈扬怀里。
刘猛目光直视前方路况,心里却是大赞一声,靠,还是俺老板牛逼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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