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跟立方公司老总是同学关系,老谢的办事效率很快,赶在下午下班前就把调查结果带了回来。
同样还是一份文档,不过这次老谢呈上来的却是中州招标公司的申辩材料。
首先,中州公司关于投诉信里对他们涉嫌串标的指控,表示了反对意见,并且在申辩材料里列出了几点理由:
第一,串标罪的犯罪主体为特殊主体,仅限于投标人和招标人。可以是自然人,也可以是单位。我们招标公司不属于招标人也不属于投标人,显然不符合法律所规定的串标犯罪的主体要件。
第二,由于我们公司不属于串标犯罪的主体范围,也就不存在侵犯客体的问题。
第三,串标罪在客观方面表现为相互串通投标报价,相互通气,彼此形成书面或口头的协议、约定,或者互相通报信息,以期避免相互竞争,牟取不正当的利益。但根据现有证据,没有任何事实证明我们公司与广宇公司在客观方面存在共同犯罪行为。
......
洋洋洒洒一共十点理由。
很明显,这十大申辩理由应该出自中州公司的法律顾问之手。
不过,在申辩材料的最末,他们还是主动向稽查处坦承了自己工作中的疏忽,经过他们认真复查,广宇公司在商务资质方面的确是存在问题,只是由于公司审核人员的粗心大意才导致了这一结果。为此,他们决定立即开除这名马大哈员工,同时对之前的中标结果做废标处理,尽快重新公开招标,以体现优胜劣汰、公平竞争的法律原则。
陈扬看完后,暗自一惊,显然中州公司背后的这位法律顾问是个高人,思路清晰,滴水不漏,让人无可辩驳。
而且,更让他诧异的是,他本来还以为中州公司会通过上面的关系把广宇公司的资质问题给掩盖掉,却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就主动交代清楚问题,显然也是背后这位法律牛人看到了这中间的厉害关系,知道纸包不住火的道理,只有老实坦白,才能永绝后患。至于那所谓的马大哈员工,明显是个推脱责任的借口。
“谢专员,稽查报告你就参照中州公司这份申诉材料写吧,回头我再签个字。”陈扬说着把材料合了起来,递还给了谢宇。
“哎,好的,陈处长。”谢宇精神抖擞的应了一声,接过材料喜滋滋地离开了办公室。显然,招标公司能主动认识错误,重新公开招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对老同学也有了个交代。
陈扬看着谢宇爽快离开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心里很清楚,即便是重新公开招标,老谢的同学也没有任何中标的可能。
一是立方公司既然敢公开撕破脸举报中州招标公司,显然跟这家公司的关系很一般;二则是招标公司也是按照采购人的意思办事,跟采购人相熟的公司肯定不少,招标公司这么爽快答应废标,肯定已经充分跟采购人做过沟通了的,现在怕是第二梯队也早已经找好了。
陈扬现在唯一颇有点好奇的是,这背后给中州公司出谋划策助纣为虐的法律顾问究竟是谁?
谢宇前脚刚走没多久,陈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居然是中州公司的江洋。
寒暄几句之后,江洋才遮遮掩掩的表示了歉意,并且想邀请陈扬晚上一块吃个便饭,看来他也知道,即便上头有人,这底下的关系还是要搞好的。不然,被稽查处盯上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陈扬倒没说太多,只是表示自己也没其他意思,只要程序符合法规要求,自己不会对招标公司的工作横加干涉,并且推说有其他事婉拒了对方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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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三天后从招标公司传来的消息跟陈扬的看法完全吻合,一家叫做“帝豪”的建筑公司最终拿下标的,而老谢同学的立方公司在第一轮评标时就被刷了下来。
这一次,中州公司不仅邀请了公证处的公证员现场监督,而且还特别邀请了稽查处的人旁听。说是请检查组的同志下来检查一下,看看他们整改后的情况是否符合要求。
陈扬顺水推舟的叫老谢带着人过去了。
不出所料的,回来后老谢就怏怏的报告说,中州公司的整改做得很不错,这次公开招标,评标开标流程符合规范,负责评审打分的专家也都是省内建筑方面的知名专家。
这期间,除了立方公司这起投诉之外,他也亲自处理了几桩投诉,尽是跟一些来头不小的商人打交道。生意做得大的人谁身上不沾荤带素的,他处理起来倒也一碗水端平,谁的面子也不给。至于背后会不会得罪人,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这么着,上任头一周下来,陈扬渐渐的熟悉了新的工作岗位,也摸出了一点门道。这个处长位置实在不是那么好坐的,每天信访室都会呈上好几十桩投诉案,别说一件件的办理了,光是看着都让人头大。
当然,如果他真想捞钱的话,那倒是不可多得的黄金宝座。要知道,仅这一周时间,他已经推掉了大大小小近50个饭局,这帮人想干嘛,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不过,这么一来倒让稽查处那几十号人对他也多少了解了些,大伙都知道新来的陈处长别看年轻,却是个敢得罪人的主。大伙心生敬畏的同时,也对他的背景愈发的好奇起来。
周五是大年三十,开完计委年终大会后,大伙就领了油米和一些年货,赶回家欢度春节去了。
不过,今年的春节他用不着回去了。之前跟家里通过电话,养母硬逼着养父一块去了美国,说是做腿部细胞激活手术,而陈若男则带着班上的学生去了甘南的炮旅军训,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回来。他即便回去恐怕也只是一个人,就干脆省得跑路了。
陈扬在沿街的烧卤店买了烤鸭叉烧等熟菜,径直回了明泰大厦的家里。
进屋后,他把东西往餐桌上一扔,打开电视机,然后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出来,整个人就懒洋洋的躺倒在了沙发上。
平时每天忙着工作的时候还好,可这一闲下来,人就越发的容易胡思乱想了。
此刻,陈扬的脑子全是项瑾的影子,他很想知道项瑾现在过得好吗,可自从上次回东山取车时惊讶的发现项瑾家搬走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渠道能打听到项瑾的消息了。
一口气灌了半听啤酒下肚,却发现没什么用处,原本模糊的倩影愈来愈清晰起来。
直到半打酒喝完,他才打了个酒嗝,渐渐地有了困意。正要起身去洗个热水澡时,外面“砰砰”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正奇怪间,这阵敲门声逐渐大了起来,貌似变成砸门的声音了。
是谁?
陈扬微微蹙了蹙眉,搬到这儿这么久了,一直都挺安逸的。想了想,他拎着半听啤酒就走了过去,在猫眼处瞅了瞅,看到外面的过道里站着四五个小青年,打扮得流里流气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也是,大年三十的,正经人家的孩子谁会跑这来敲别人家门啊。
几个小青年正噼里啪啦的轮番用脚猛踹着隔壁的防盗门,嘴里不停的骂着一些粗言秽语。
隔壁住的那个女人神出鬼没的,住进来一个多星期了,除了那天晚上在电梯里碰上,陈扬还没有再次看到过。
这时候,踢门声越来越大,眼看着那防盗门有要被踹开的危险。不过,这一圈住着的其他住户里没谁是敢出头的。
陈扬心说自己可是个党员干部,不能跟普通群众比。当下也不再多想,直接扭开了房门,倒要看看这帮人到底想干嘛?同时心里奇怪不已,也不知大厦保安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放这几号人进来。
“你们几个大过年的在这发什么疯呢?”门一开,陈扬就喝了一声。
几个小青年顿时收住了脚,纷纷诧异不已的扭头看向了这个斜刺里杀出来的程咬金。
“嗬,你他 妈谁啊?不长眼是不?”为首的一光头叼着半支烟,上下打量了一眼陈扬。也是,这年头,程咬金可是越来越少了,难怪他会有此一说。
紧跟着,未等陈扬开口,光头再次骂道:“识相的就赶紧滚回自己屋里,别他妈 的耽误哥们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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