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元默默呼出口气:“你说的没错,这方面很早就有疑问了,关于千年臆想和命运之子,各族普遍认为是为造新皇,其实……不是那么简单,从千年前的天降异象至今,越是思虑,越是觉着那次异象隐藏更深层次的意义。”
“正是这个深层次的意义,促成了某些扭曲的理念,最终扭曲了天道法则,错改了很多命道天途,让天下各族的生存理念变得错乱。最严重的是人族之间没有了最初的团结,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信任。人族之间不再是联合对外,少有联盟抗魔,而更多专注于内部毁灭,一切就为了最初命运之子的理念。
千年前,天降异象,缔造了一理念,那个理念又用千年时间默默扭曲了人性,让黄金古族之间残存的最后那些‘信任’变成了仇视,谁都不想灭亡,谁都不希望自己的族群被历史湮灭。
为了自己,为了后代,为了族群,谁都不想输,就只能挎起屠刀,踏着彼此的尸体走向巅峰。就算不想毁灭对手,也担心对手会毁灭自己,有人为了野心,有人为了自保,终究会提刀相向。
一个理念,用千年的消磨,磨碎了人性,毁了黄金古族,毁了人族,而现在……已经无可救药了。”
轩辕龙鲤其实并没有完全看透皇祀的许多理念,而皇祀也看不透真的天道,尤其是在天降异象之后,从皇祀留下的痕迹里可以看出,皇祀自己也很迷茫。天不仅降了异象,也模糊了自己。
而且……皇祀在晚年似乎承受着天道反噬,之所以不再露面,不再参与事务,是因为他正承受着煎熬,在痛苦中走向衰亡。
皇祀或许希望能多活几年,多坚持些时间,至少让自己看到命运之子全体出现,然后从各族命运之子身上反向推延天道,看清楚千年前的预言到底是什么,可惜……苍天没有给他机会,皇祀死在了最不想死的时候。
“我从天道祭台上看到,师父当年给过先皇一句话——一步一死一重天,九杀九战九重天。”
“没错,是有这么件事。因为千年前,天降异象之后,各种各样的预言和猜想接踵而至,大大小小,数之不尽,随着时间的延续,这些预言和猜想被选择性的接受和淘汰,最终剩下了几件最特别的。
经过黄金古族自己的缜密推敲,灵族在裴萨分析下率先接受了一个意为‘命运之子相互杀戮’才能成皇的理念,然后……盘古族开始接受、尸皇族开始接受。
你可以设想这么个情景,十个人常年相守,实力相仿,忽然有一天,有其中三个人接受了某种理念,产生了杀心,要杀掉全部,其他七个人怎么办?”
“被迫接受。”
“没错,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你要保护自己,这是起码的,既然要保护,也就要战争。或许最初不愿意接受那理念,久而久之,也就接受了。”
唐一元也说出了自己平常不愿意轻易表露的见解,言语中颇为无奈。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时间’,它能抚平一切,也能改变一切,一千年不算短,不知不觉间把一个理念深入人心。不管最初怎么认为,后来都选择了接受,且刻在了灵魂里,付诸到了行动上。
灵族裴萨之所以会相信‘十大命运之子共逐皇途’、‘黄金古族灭九存一’的传言,是因为十大黄金古族整体昌盛期快到十万年了,其中灵族昌盛了二十多万年了,时间都太久了,到了集体衰亡的时候。
他们这些黄金古族基本都是从上古时代磕磕绊绊走来的,都是在昌盛和衰败中坚持着,按照历史发展的规律,基本都是数万年昌盛,数万年凋零。
所以裴萨认为,黄金古族经历了集体昌盛期,就该面临集体衰败,不可能再次集体跨入另外的十万年昌盛,这不现实,所以只能由少数几个甚至是只有一个再次昌盛。
十大命运之子共同厮杀,就是上天给黄金古族准备的‘竞备’游戏。
这不仅是裴萨的理念,也是后来各族相继萌生的念头。
“这就是根结所在,这个理念被严重激化了,也被过早的提前了。”
轩辕龙鲤仔细斟酌了皇祀那句‘九重天’理念,究竟是指造皇?还是造神?命运之子的相互吞噬究竟应该是在现在,还是在将来?
龙鲤看不透,皇祀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看透,可到了现在隐隐能看到征兆。
龙鲤再道:“起码应该消除魔族威胁之后,等回到祁天大陆再谈相互厮杀,相互毁灭。可是……提前了……
正像你所说的,身不由己的提前了,千年的仇恨缔造了现在的内乱。
如今,各种战役各类侵略集中性的爆发,各种隐患全面复出,其实就是人类一手创造了新一**毁灭时代,而且绝对比上一次更为惨烈,时间要么无限长,要么无限短。”
唐一元缓缓点头,眉宇间带着凝重,不过……良久过后,他却又欣慰的笑了。看来这五个月的启蒙让轩辕龙鲤获益匪浅,看待问题的方式以及思维广度,有了明显的跃升。
或许现在远不及皇祀,却隐隐有了当年的风范,毕竟轩辕龙鲤还年轻,不可能一朝明悟而登堂入室。
有了启蒙,有了明悟,相信轩辕龙鲤接下来的路会走的很顺,也会逐渐的升华自我,在一次次的历练中成就自己的传奇。
他,深深地期待着。
轩辕龙鲤笑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做得很好,看来五个月没有白费。”
“刚刚那番话只是些感慨,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想纠正人族理念,没有千年百年不可能,现实好像不会给我们那么长时间。既然这样,只能将错就错,我们要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亲人,保护自己的子民。
我们要坚持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一路走下去,终点最终会出现。”
“是啊,多愁善感于事无补,分析前因也无法更改后果。战争已经爆发了,所有势力全部牵扯了进来,不再是个人力量能够扭转了。对了,你了解现在的战事状况吗?”唐一元忽然想听听轩辕龙鲤对当下战事的见解,如果可以,他想委派个任务。
“来的时候去了趟军务院,大致看了看五个月来的战事。”说话间,轩辕龙鲤笑了笑:“知白长老现在可算是名动天下了,多少人惊讶,多少人崇拜,又会有多少人唾骂。”
说起这个,唐知白有些头疼:“知白提前向军务院汇报了行动计划,顺便转给我一份,很详细很全面,但全篇唯独没有提到‘屠杀’二字。”
“哦?这不是你们允许的?”
“他没有明确提到,只是模糊强调行动的成败在于效率和速度。因为计划实施是以牺牲北疆和战盟安全为代价,等同于破釜沉舟,非常冒险,绝对经不起失败。他必须在一天一夜之内完成,再把战盟和兽灵殿的部队送回驻地。
我很了解知白的性格,没有在意他强调的‘效率’,也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不仅是我,族务院的长老们也不会相信,可是……他真的那么做了。”
“您的意思是,知白长老临时起意?”
“恰恰相反,他可能反复斟酌了很久,从开始部署到真正实施,他可能全程都在谋划着屠杀。他为了这个计划筹备了一个月之久,因为属于高度冒险,更要精确精细到所有部分,所以我可以肯定,知白自己脑海里的计划中其实本身就包括着屠杀二字,他要把灵族斩尽杀绝。”
轩辕龙鲤仔细回味了很久,忽然想起了个有意思的问题:“如果知白长老在计划里提到屠杀,您会同意吗?”
“我还真想过这个问题。”唐一元双手握了握拐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我有一百个理由去拒绝,我也可以有一百个理由去同意,任何理由都可以让我安心。
如果非得让我选,我会选择同意。
我会给知白支持,放手去做,一切有我。大不了战争之后,我可以大包大揽的把罪恶转到我身上,说都是我的批示,我的决定。
我一把老骨头了,活不了几年了,我不在乎了。
可知白没有告诉我,说明他是想独自扛下这件事。以我对他的理解,这场战役多多少少会折磨他几年,甚至会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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