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春妹妹生气的样子很好笑。
更好笑的是那一双小拳头,攥起来就像两个剥了皮的熟鸡蛋,小小的,又像两个绵花桃儿。
手三寸,脚三寸,这就是叫春。
方道士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她体形如此之硕大而手脚如此之娇小,就像一只被水淹死了的老鼠,肚子大过了一头牛。
这不好,嘲笑别人的样貌不好,不道德,方道士会遭到报应的!
“等下等下,先说好了!”当然方道士不说,方道士不但是一个胆小鬼,外强中干,还是一个格外啰嗦的:“我赢了怎样?你输了如何?”
“你要是赢了,我就去跳楼!”叫春不耐,而且非常之不爽,一指天:“跳这个!”
“我要是输了,我就去跳河!”叫春很痛快,方道士也认了,一指地:“跳那个!”
一跳暮雨楼,一跳金陵河,当下二人指天对地立下生死契约,发了毒誓!
方道士并不知道,无论朝云楼,还是暮雨楼,叫春姑娘都跳过很多次了,经验丰富。
叫春也不知道,方道士一直想跳河,就跳这金陵河,可惜尚未成行,也是正合我意。
“来!”
“且慢!”
“又怎地?”叫春已是极为不耐,而且有些头疼了:“呼——”
“怎个算赢?又怎个算输?”是的,这个必须说清楚:“点到为止?还是打到趴下?”
“打到你服!亲口认输!”正当如此,叫春提气,默运神功:“咝————”
“接招儿!”方道士大叫一声,当先抢上:“开门见山!”
这就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叫春一口气尚未提足,便自泻了:“啊!啊!啊啊啊!小鬼头!好阴险!”正是三清掌法,攻如疾风暴雨,拳脚功夫并非方殷所长,自要抢占上风痛打落水狗:“猴子偷桃!仙人指路!黑虎掏心!关门打狗!”这不是三清掌法,三清掌法方道士已经忘光了,达到了意在式先,无招胜有招的地步:“二朗担山!鸭子戏水!鲤鱼跳龙门!换手冲天炮!”
曾几何时。
只可惜,枉费心机,先手后手对于叫春来说都是一样:“咝——”
叫春又自长长吸气,任那拳脚加身,只自护住头面,眼见又是越来越大,:“咝——”
叫春就要反击了!
拳脚所及,棉软无比,柔若无骨的感觉,更是惊人的弹力!
几无声息。
这就叫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方殷已知必败,同样有些头疼:“好厉害!好厉害!我打打打打打打打!”主要的是,要命的是,她自破绽百出,根本就不好下手!打胸部下流,打屁股更下流,偷桃儿你又往哪儿偷?偷个西瓜!锁喉她连脖子没都有!左右打不到头,打头也就打脸,打肚子也不好,反正就是下流,必败必败,必败无疑:“中!”
“中!”
“定!”
“定定定!”
木头人,点穴手,多年以后此方道士终于学有所成,动用了透骨点穴神功:“咝——————”
可惜。
叫春不是没有穴位,叫春也不是没有骨头,可惜找不见:“呜!”
方道士忽然想到了一个笑话:此处离穴三十里。
而叫春姑娘终于运功完毕,直比上次又大了一圈儿,报应来了,反击开始:“啊!”
就是当头一拳!
那一拳,如锥破空,闪电突刺,竟出尖利呜呜之声!
拳未至,方道士已生无可撼动,力不能敌之感!却仍以为花拳绣腿,因此屈起双臂,一般护住头面:“啊!”
叫春又是一声大吼,第二拳却也落空,方道士已经飞了出去:“啊——————————————————”
当真是,痛入骨髓!
方道士还没落地,眼泪已是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咝——————————————”
自有防备,卸力八成,然而:“呵哈呵哈呵哈呵哈!”
应该是,骨折了。
至少,也是骨裂。
纤细小手,小小拳头,方道士终于领悟到了其中妙用,那满满的,硬硬的都是骨头!
就像一个小榔头!
“小兔崽子!打不死你!”而叫春妹妹已然冲了上来,动如脱兔,势若疯虎:“中你个鸟!定你个勺!仙人指路?还敢偷桃儿?”这回可是反攻倒算,上来就是雷霆霹雳,那是拳如流星瀑布雨,可不就是痛打落水狗:“跑跑跑跑,有种别跑!跑不了你,再吃老娘一拳!”莫可当之,无可御之,方道士自是落荒而逃并使出了看家本领风逝身法,大象跳舞,蚊子跑路,只觉飘摇,飘摇,恶风透背,苦海之中飘摇:“救——命——啊——————————————”
在那一刻,方殷忽然很想念无禅,无禅若是在此。
事实如此,这个肥婆绝非易与,纵使方殷身法迅捷灵动,却是,竟也不得半分余暇!
天马流星!果然高手!
话说,曰出东方,炊烟四起,看热闹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哟!”
“这可新鲜了,这一大清早儿,太阳愣是从西边儿出来了!”一人指点道:“这又是哪个穷鬼,惹恼了叫春妈妈?”
“叫春妈妈,已经三年多没有出手了!”另一人指点笑道:“那个不长眼小道士,怕是——”
“落在叫春姑娘手里,非死即残,这些年没有一万——”一年长者拈须笑道:“也有八千!”
“未必未必!我看未必!”一年少者摇头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当年慕容公子——”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齐声大笑:“云泥有别,慕容公子何许人也,岂能……”
慕容公子只有一个,古住今来,不可复制。
但是,这个人是方道士,方道士别的本事没有,逃命功夫天下第一!
叫春追不上他。
叫春是追不上他。
叫春就是追不上他!
叫春汗如瀑下心急如焚也是追不上他,大喊大叫都要急得哭了还是追不上他:“不要——不要——不要跑!”
“救命!救命!救命啊——”
“呼哧!呼哧!你、你、你个小兔崽子!看老,老娘不,打不死你!”
“叫春妹妹,你服不服?要不你就,赶紧认输?”
“咝——”
实力不济,一味逃避,这不能使得叫春心服,叫春又自提气,深深深深呼吸:“咝————”
小了变大,大了变小,叫春姑娘的武功是很神奇,不过:“好白!好滑!”
那是一把摸过,摸在脸蛋儿上了:“好水嫩!”
众人大惊!
这就开始调戏上了!没有人,没有人敢调戏叫春姑娘,他会死得很惨:“好圆!好大!”岂不知,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这边摸过再摸那边:“好香啊!”
“你!”这是一个规律,或说一种定律:“你!”
在叫春姑娘提气运功的时候,其吞天灭地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你你你!”
众人惊诧莫名,纷纷瞪大眼睛:“你欺负人家!你等着!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叫春羞愤掩面,瞬间泪奔而去!
消失。
一时死寂。
方殷反而傻了。
这很过分,这不是方殷,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浮行浪荡,方殷一时心生悔意:“啪!”
方道士狠狠抽了自家一个嘴巴,自觉无趣,更是可耻!
“我说兄弟,你可真行!”就在这时,围观众人呼啦啦潮水般涌将上来,那是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众口一辞纷纷表示极度饮佩其胆色,其后就是一样一样一样地对其人身安表示无穷无尽的担忧:“惹了母老虎,还有女魔头,兄弟,这回你可闯了大祸,你,这,哎!”无是无尽担忧,也是无穷期盼:“不好不好!兄弟快跑!母老虎去了后宫方向,那女魔头怕是——”
“二——”可是晚了,已经晚了,叫春原本三妹,上头有个二姐:“姐——————————————————”
声若虎吼,于不知名处传来,众人纷纷面色大变,当下呼啦啦又是作鸟兽散:“女魔头来啦!女魔头来啦!”女魔头?又是神马情况?方殷不明所以,也是隐觉不妙:“死了死了!死了死了!”跑掉一半,剩下一半,一半用极度同情极度怜悯的目光看着方殷,另一半用极度渴望极度狂热的眼神望着同一个方向:“死了死了!死了也值!”
“哎!”一个脆生生,二姐来应声,娇美更甜腻,回肠又荡气:“来啦!来啦!”
亲姐们儿,好闺蜜,就是死党,有名女魔头。
有名巫独美。
“啪啦啦啦啦啦啦啦!”奇迹再次出现,巫山神女现身,在场众人拜方道士所赐:“哗——————————————————————————————————————”
奇迹就是奇迹,口水瞬间流成河,眼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她似九天之外玉宇宫阙飞来,自那朝云暮雨间凌空虚渡一线:“又是哪位官人?”
衣是淡粉颜色,世界粉白颜色:“欺负俺家叫春?”
“是他!是他!”转眼风云变幻,众人一起反水,齐齐指道:“是他!”
“春儿。”却是一个道姑,模样胜似如花:“是吗?”
“不是!”二姐既然来了,叫春就是妹妹:“二姐,这帮臭男人,全都该杀!”
“轰!”众人作鸟兽散,一个不留,狼奔冢突!
只余一个方道士:“……”
“别跑别跑,跑什么呀?”美人一笑,剑已出鞘:“这位官人,你呀,等着奴家!”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两相顾,顾不得,当时方殷是想说些甚么,竟是,硬是,就是说不出口!
正如初见公子,神魂为之所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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