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筋,动骨,却无大碍。
只血流得不少,脑子有点儿迷糊。
方殷定定地看着,老神仙所说的仙芝就在眼前――
触手可及!
终曰游走山中,草木山果种种也见了不少,但眼前这一株怎么看也是――
非比寻常!
雪白雪白,耀目的白,茎颀长,冠浑厚,其形近于正圆。
似乎吃下去,便可成仙。
顶不济也会涨上个三甲子五甲子功力,打遍天下无敌手,再多活个几百年。
吃罢,方道士,机会难得,还等什么?
方殷没有吃,方殷定定地看着。
不吃是因为吃不到,定定地看着是因为灵芝旁边,有一条蛇。
但凡异宝奇珍,必有灵物守护,由此可见得这灵芝,果然是一株仙草!
那是一条怪蛇,二指粗,长不及臂,头是四角形半状,有如一个锅铲。它自静静伏在那里昂首吐信,灰黑的颜色一如四下条条蜿蜒老根,使得方殷爬过来之前并没有看到。怪蛇也是定定地看着方殷,在它看来这个不速之客同样是一个危险的怪物,招呼也不打一个便悍然侵入自家地盘,想来也,绝非好事!
二者形同对峙,谁也不敢疏忽。
“必定,有毒!”方殷心道。
“绝对,有鬼!”怪蛇心道。
又一时。
方道士有伤在身,精力不济,当先坚持不住败下阵来:“你别咬我,有话好说。”怪蛇不动,灰色的眼睛,淡黄的瞳孔,暗红的蛇信咝咝吞吐,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死亡气息。方道士咽口唾沫,呼呼喘道:“你可别动,我这就走!”怪蛇蓦地一动,霎时蛇口大开尖细锐利獠牙毕现,神情狰狞凶恶!方殷大惊,却不敢动:“喂!喂!我又不抢你的灵芝,你可别啊――”
长长一声惨叫,却是怪蛇闪电般一口噬下,正中左掌!
“啊――”惨呼声中,方殷愤然一把扯下,猛一挥手甩将出去!
人被咬,蛇坠崖,两败俱伤。
心里是,懊丧欲死!
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蛇并不重要,它为什么会在灵芝旁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殷根本不想和它去抢甚么仙芝――且不论那芝是不是仙芝,还是先保住自家姓命重要,谁知道――哎!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儿!方道士忿忿咒骂一句,看了看掌沿几个细小血点,也是不敢怠慢,赶忙用嘴去吸――
人被蛇咬,先吸蛇毒,方老大很有经验。
吸几口,又呆住,忽然想起自家嘴唇也破了,这一吸――
片刻手掌肿涨,嘴也麻木了,方道士懊恼悔恨,忽然又想找个镜子照一下――
倒霉!倒霉!忽又想起,身上还有宿老道给的解毒药!
没有,没有,摸了又摸――
好像是,掉了?
哎!哎哎!哎哎哎!也罢也罢,虱子多了不觉咬,都已经这样了,爱咋地咋地罢!
一把扯下仙芝,吭哧就是一口!
嚼嚼,没味儿,生生涩涩,一点儿也不好吃。
呸!
内服,外敷,可以解毒。
但凡毒物出没之处,附近必有解毒之物,没的说,就是这芝了!
不必担心,处理这种事儿方道士根本就是一个行家里手儿,经验丰富的。
涂抹几下,肿涨处红里透亮。
仙芝落肚,似乎是也无异样。
但本就失血过多,里里外外折腾一回,方殷更是头昏眼花,一时只觉精疲力竭!
前方云雾淡淡,再也无法将视线阻挡。身处绝地,久久张望,那山,那水,那万千景致,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天地。心中悲恸,竟已失神。这是哪里?这是哪里?谁人知道,方殷是在这里?谁人来救方殷,带方殷离开这个地方?那一声凄厉呼唤,犹自耳畔回荡,是她!是她!梦里醒时的甜蜜失落,娘,娘!
喃喃低语,消逝风中。
呜――呼――
无人应声,痛也忧伤。
方殷身上有些冷,方殷心里格外凉,方殷疲了,倦了,疲倦有如海浪一.袭至,眼皮上似乎担了两座山。累了,好累,只想就此睡去,沉沉睡去,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去想。脑中纷杂,半睡半醒,呜呜的风声像是一首悲伤的歌,久久回荡在天地之间,响彻心中,吟唱着刹那间的沧海桑田,呜――
猛然一个栽歪,心里头是“咯噔”一下!就如同每每梦中失足坠落,方殷骤然睁眼,霎时惊醒!天光亮白,刺破云雾,大地似是遥不可及,种种景物依稀可辨:“方才,似是,睡着了?”方殷一惊而起,只觉头晕目眩!左右看看,崖壁参差,身下不过方寸之地,这可不是睡觉的地方,而身后――
洞口不大,平平无奇。
里面又有甚么?神仙?宝剑?武功秘籍?还是妖物?怪兽?龙潭虎穴?也许什么都没有,只是方殷胡思乱想罢了。也许只是也许,方殷并不上心,这个世界是很神奇,屡屡出现许多奇迹,但方殷不以为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坠崖不死,已是侥天之幸了!方殷轻吁一口气,拨开枯草乱藤,扶着石壁慢慢走进山洞。
仙芝还在,手里拎着,可见方道士也不上心。
话是如此,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期待,一丝莫名的兴奋之意。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最大的神奇源自未知,未知的世界,无限的可能!
洞穴不大,只半间屋子大小,黯淡的光线投于石壁之上,愕然望去,却也一目了然。
有物!
骷髅!两具!
两具骷髅相对而坐,黑洞洞的眼窝,白惨惨的颜色!
谁人死在这里?莫非真有神仙?
是有神仙,还有仙剑!
一剑横置一人膝上,鞘是乌黑,柄是青的。
青玉为柄,阴暗的光线下莹润通透,散发出幽幽的,神秘的光芒。
这骨,这剑,看样子都是,很有年头儿了。
却也别无它物,只两具骷髅侧身对坐在方殷面前,看上去模样颇有几分诡异。方殷怔在那里,一时心中惊异。绝壁之上,人所难及,这想必是高人,剑仙?上前仔细打量,二者骨骼长大,均是男子尸骸,皮肉毛发早已并同衣衫灰飞烟灭,余下了两副完好骨架。情形似是一双老友坐而论道,之后双双仙去。
留下了一柄,仙剑。
仙剑在手,天下我有!方道士是不会客气的,现下仙剑就在手中!
入手微凉,沉甸甸的,这不是梦。
光线太暗,瞧不清楚,方殷便又将剑拿到洞口,细细观之。剑是长剑,鞘是黑色,其上青的红的尽是斑斑锈迹,昭示着年代的久远。鞘上似有云图,也是模模糊糊,只玉柄上刻了两字清清楚楚――
青云。
青云是一柄剑。
青云是一匹马。
青云是一个人,也是一副骨架。
就是他,方殷听说过,上清祖师青云子。
念头转过,方殷恍然。然而另外一个死在这里的人,又是谁个?
且不管他,看剑!
一拔,拔之不动,再一拔,一般不动,想是剑身锈死里面了。
猛地一拔!
“喀”一声轻响,愕然看去,手里光脱脱一个剑柄,方道士傻掉了。
仙剑,断了。
是断了,就这般断了,千年风霜侵蚀,使得百炼精钢变作一截朽木。只有玉做的柄,还是那样温润平和,透着淡淡的,青色的光亮。
一时有些遗憾,一时有些无奈。
苦笑一声,回身坐下,断剑搁在地上,又看那两具遗骸。
骨头,就是骨头,死人的骨头,没有什么可以奇怪。便即如此,再无异样。
就是头晕,眼花,疼!
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阵阵抽痛!脸上身上的划破的地方也是,火辣辣地疼!感觉处处既湿且凉,几处风干凝结的血,又使得皮肉紧巴巴得很是难受!伤的不轻,没有伤药,这是一种折磨,煎熬!方殷是在这里,现下有没有人知道?谁会来救方殷?又是什么时候?方殷会不会如他二人一般,死在这里!
仙芝?仙剑?仙人骨头?哎!哎!哎哎哎哎!左看右看,东想西想,只觉烦恶难言,方殷只想说一句,没劲!正自心丧气沮之时,腹中咕噜咕噜一阵大响,霎时一阵剧烈疼痛起于小腹!一惊之间便是眼前发黑手脚麻木,蛇毒发作!芝也有毒!大惊之下只欲撑身而起,却是一头重重栽倒――
哗啦啦又是一阵响过,两副骨架齐齐坍塌,零零碎碎散落一地!
方殷扑倒其间,一时再无声息。
……
“吱吱!叽吱!吱吱叽吱!”
“一百零八,不要叫,我看到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
“不要怕,不要怕,一条小蛇,不用理它。”
“呼!呼!呼!”
“一百零八,你别乱动,哎!不要你来,你非要来。”
“吱――”一百零八用手一指,悄声告诉大壁虎:“瞧,那棵树上开了花!”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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