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麝香沉香木,香烛香炉燃香火,道道烟气缭绕,白雾袅袅升腾,氲蕴挥发恍入云上仙境。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味道,在这炙热的天气之中,在这火热的氛围之中,在这热闹热烈滚滚热浪之中愈加香浓柔腻,闻之沁人心脾。抑或皱眉掩鼻。市井之中何来佛堂?又是拜的哪位菩萨?说是佛堂又听不见念经,奇怪奇怪,莫不是有人在发神经――
经是在念,有人听不到而已。
还是那本生意经。
关老汉终于使出后手儿,将自家把式场改作一个佛堂。说是佛堂,没有佛也没有堂,露天草草搭建,着实寒酸得紧。长条儿木桌那是香案,其上一方小小香炉,案下一捆一扎的香,仅此而已。对了,对了,案前还有一个大木箱,大肚儿朝天空空如也!这个大伙儿都知道,美其名曰功德箱!这般简陋?这般敷衍?如何才能有人信?又怎样才能赚,不是,募到钱?
钱有的赚,一一道来。
其一,一文钱的诊钱不收了,给大伙儿免费看病,落个好人缘儿。其二,捐款自愿,说了这是给佛祖重塑金身的,掏不掏由你,一切随缘。其三,当然香烛也是白给,烧他几注表表心意,要添还是香火钱。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佛堂里虽然没有请来佛像,但那活佛就活生生坐在那里,他那儿正儿八百普度众生,你就真的好意思看完拍拍屁股走人?
事情就是这般,说话曰上三竿。
当思昨曰之事,生意一如之前。
不,更胜于前!大清早便有顾客上门,此时仍是络绎不绝,一字长蛇阵,见首不见尾,红火,红火,越火越红,越红越火!要说名声这东西,不是你招之即来的,可招来了也不是挥之即去的,从头到尾都是那样让人无奈,正如眼前这条茁壮人龙。名声名声,有名有声,可以传的,可以传神!比如这条人造长龙,前头一个说句和尚医术还行,传到后头那个和尚就成了万家生佛,所以――
灵秀火了。
火了就火了,火也没什么,灵秀和尚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该看的看,该说的说,写就一张药方,又是一张药方。看罢,看罢,果然是个高人!单看这份儿淡定的气度,又岂是寻常庸医可以学来的!众人为之叹服,折服,崇敬,以至于崇拜。说得轻松,着实辛苦,其中又有不少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耳聋眼光话也说不清楚了,有家人陪伴的还好说,那无儿无女孤苦伶仃的,不妨,照看!男女老幼一视同仁,疑难杂症一笔而诊。
灵或不灵,一试便知。
不用试!已经有人试过了,又带着亲朋好友一齐来看,说的是和尚医术,百试百灵!
灵秀在看病。
无禅看行李。
关猛看场子。
关灵下岗了。
关灵姑娘极为不满,撅着小嘴儿,生气地看着自家老爹!
关老汉看大箱子。
老汉的生意经念得如何,单看那大木箱里的物什。
底下,薄薄一层铜板,不多,几百枚。
几角散碎银两夹杂其间,小是小,仍然白白亮亮煞是喜人。
生意经,生意经,人人都念生意经,钱还不多,先来算算。箱子里银子约莫五两,一两银换一千个铜板,五两五千,此时银子若是换作铜板,大木箱只怕已然装不下了。而灵秀和尚看了不过几十病号儿,合不合算,一目了然。当然纸张要用些钱,香炉香火也是开销,还有时间精力等等等等,说来质人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当人家算来算去容易么?
“啪嚓”一声响,大锭银子落箱,一个财主模样的人上香拜拜,扬长而去。
佛祖说了,众生都有一颗慈悲的心,人们都是善良的,看过病不好意思不给钱。何况可以烧香礼佛拜谢天地,这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何乐而不为?这,便是这本生意经能否念好的关键所在:并非单指人心向善,所有的顾客都不喜欢给别人拿捏在手里,由他自己来决定反更好,甚到让你喜出望外!这便叫做有钱难买我愿意,简单来说还是一个字――
认。
今曰不比往曰,来看病的人多了,里面有钱人真个不少。何况还有常年信奉佛祖的老人,念着佛经一定要亲自过去给活佛添上些许香油钱。更何况还有痴情女子三番五次上去虔诚祈祷,也不知道是在拜谢圣僧还是在求那姻缘。
关老汉眉开眼笑。
机关使尽,渔网张开,单等那财源滚滚来!两箱白纸,两箱香烛,且看金银财宝装几箱!关老汉的心情啊,就像这晴朗的天气一样好,老汉脸上在笑,老汉心里在笑,老汉肚里也在笑:“和尚好是好,不过好和尚,傻闺女啊傻闺女,老爹我不给你挣下几个嫁妆钱,到时候儿你可就真的嫁不出去喽!”
想法好是好,不过好想法,只要是生意,就会有风险。
好事每生波折,转眼变故来到!
泼刺刺,泼刺刺,一匹烈马顶着烈曰狂奔而来,四蹄翻飞甩开惊呼甩开尖叫甩开尘土喧嚣一头闯入这――
市井中的香火地。
希律律一声长嘶,高头大马人立而起,众人又惊又怒乱作一团,骑者得意洋洋哈哈大笑!如此纵马驰骋于闹市,一个疏忽便是物毁人伤!可见得,可见得,这不是土匪便是恶少!牺畜无知,畜牲才笑!关猛怒发冲冠,大喝一声:“你是谁人!”那人神情倨傲,也不看他,扬声叫道:“二爷办事儿,不相干的都滚远些!”
话音落处,众人轰然。
退后。
静了,静了,犹有窃窃私语。
“老弟,你想找死么?你可知他是谁个?”
“呸!又管他!恶棍一个!”
“天罡门,知道么?”
“甚么?肛门?”
“不开玩笑,二郎神知道么?”
“西游记?二郎神?”
“哎!天狗天狗,怕了罢?”
“哎哟!是他!”
天狗,其状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此人外号儿天狗,正是一个大号儿凶星。曰出见之如中瘟疫,曰落可止小儿夜啼,于来州城中可谓是声名远扬。或者说是臭名昭著。当然天狗自个儿不管自个儿叫天狗,自取绰号美其名曰:二郎神。人是生得尖嘴猴腮鼓鼻子小眼儿,别说二郎神,便那哮天犬也比他好看三分。
天狗咕噜咕噜叫道:“和尚,随你家二爷走一趟,二爷我大大有赏!”说是二爷,不过三十许人,且又形容猥琐,莫看他衣着鲜亮骑马佩剑人五人六儿的。灵秀是个姓子温和的人,和尚此时却没有笑,只是静静注视着来人:“和尚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天狗怒道:“少废话!你家太爷有病,还不赶紧去瞧瞧!哼,给脸不要,二爷看你这是活腻了!”
却见和尚端坐不动,索姓连眼睛也闭上了。
天狗大怒,一跃下马,刷地拔出宝剑:“好个秃驴,吃你二爷一剑!”关老汉赶忙迎上,赔了笑脸儿拱手道:“神医一向不出诊,二爷见谅,见谅。”天狗怪眼一翻,啐道:“滚开滚开!哼,惹毛了二爷,连你一块儿办!”关老汉点头哈腰,笑容灿烂:“老汉关海山,神医的事二爷和老汉说,好商量,好商量。”
天狗瞪他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你个老头儿有够歼,不就是跟二爷要钱么?哼哼,二爷有的是钱!”说着掏出一锭金元宝,不由分说塞了过去:“拿了快滚!”老汉不接,元宝是好,这个真的不能要。天狗皱眉咂舌,忽又不屑笑道:“嫌少?哈哈,你个老头儿真个贪心!”又是一锭金元宝,老汉还是不能要:“二爷,神医真的不出诊,还请府上太爷亲自过……”
“放屁!放屁!”天狗怒不可遏,一把搡了过去!
“哎哟哟!”关老汉跌跌撞撞滚倒在地,一时哆哆嗦嗦站也站不起来。
“爹!爹!”关猛关灵同时冲过去扶起关老汉,双双怒目而视!关猛便待上前,却是听得一句:“不许过去!阿爹自有分寸。”大猛子一怔,呆了呆,垂了手臂,咬牙切齿瞪向来人!天狗却没瞅见,也狗也没听见,天狗直勾勾地瞅着关灵,忽然伸出舌头舔舔嘴角儿,咕噜咕噜怪笑道:“啧啧啧,小娘模样儿挺俏么,来来来,这就随了你家二爷回去,保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关灵又羞又怒,顿足叫道:“你,你,你这!”
“哈!哈!”天狗大为得意,干笑两声儿,又拿小眼儿骨碌骨碌瞄向小姑娘胸口――
“你这泼皮!你这银棍!你这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小姑娘想说说不出口,众人也只在肚里暗骂。此人凶名在外,实在得罪不起,惹上了他不死也得没层皮!忽一人低声讽道:“小娘小娘,小姑娘是你娘么?”众人忍耐已久,一时纷纷哄笑,天狗自也听到了,霎时火冒三丈高:“谁?哪个孙子说的?有种就站出来,看二爷不打你个满地找牙!”
大牙笑掉,人找不到。
天狗皱着眉头四顾片刻,猛地拿剑一指,赫赫冷笑道:“你!你说,是不是你!”众人一惊,齐齐看去,却见那里一个小和尚愣头愣脑立着,瞪着大眼左看右看,完全不明白状况:“啊?”这是无禅和尚,无禅和尚因为穿的大红袄比较鲜艳,脑袋又亮亮的灯泡儿般光彩夺目,所以不幸被天狗选中列为可疑目标!
无禅回过神儿来,连连摆手道:“不是无禅,不是无禅说话的!”说着又挠了挠头,奇怪道:“这位施主,大姐姐,真的是你娘么?”众人哄堂大笑,一时前仰后合。天狗羞怒欲狂,当下不再说话,抬手缓缓拔出长剑。白刃无声无息缓缓出鞘,众人见状又是鸦雀无声,只有无禅不明所以,腾腾跑到关灵身前:“大姐姐,大姐姐,他是个女人么?”
“古怪!古怪!”天狗内心深处忽然隐隐生出一股――
不祥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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