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直身体,半转过身,望着山坡下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军官们,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突击步枪,正想按照套路喊一嗓子:“弟兄们,为了祖国,为了斯大林!前进!”,接着把枪向前猛地一挥,带着部队潮水般地向敌人阵地涌去。没想到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达轰鸣声,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远处先是出现几个黑点子,很快这些点子就越变越大,用肉眼就能看清是我军的t34坦克。这些坦克正排成一路纵队,沿着简易的公路,向我们所在的位置开过来。
“少校同志,部队是不是该出击了?”也许是看我把枪举起后,就迟迟不落下,站在旁边的阿赫罗梅耶夫中尉着急地提醒我。
“等一等,阿赫罗梅耶夫中尉,先等一等,不要急着进攻。”我把举枪的手缓缓放下,我指着坦克对他说:“也许这些坦克可以帮我们一把。在这里等着,我去见见他们的指挥员。”说完我就朝坡下跑去。
我来到公路的中间,冲着坦克拼命地挥舞着双手,示意坦克驾驶员停下。
带队的坦克,在离我十来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后面的坦克也依次停了下来。
坦克炮塔的顶舱盖咣当一声打开了,一个坦克手的上半身探出舱口外面。他戴着坦克兵的头盔,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衫裤坦克服,两只手撑在舱口上,两只眼睛望着拦车的我。
在看到这个坦克兵的一刹那,我觉得他好像是我认识的人。我正在回想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时候,他已经从坦克里爬出并跳下了坦克,展开手臂向我走过来,兴奋地喊着:“少校同志,您好啊!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能见到活的你出现在面前,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维托尔加诺夫大尉,”我马上想起去列宁格勒探亲,返回时,是和一支坦克分队一起返回的,而大尉就是分队的指挥员。
我们没有敬礼、没有握手,直接用拥抱庆祝我们的再次重逢。
分开后,我问维托尔加诺夫大尉:“大尉同志,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奉上级的命令,来协助第52集团军的步兵第65师194团反攻。我们的任务,是用炮火支援步兵的进攻。”
“那真是太巧了,我们也是来协助第65师反攻的。”我拉着他的手,指着山坡说,“看见了吗?那个山坡就是我们的出发阵地。”
“需要我帮忙吗?”大尉礼貌地问道。
我忙不迭地点头说:“当然当然,我们也需要炮兵或者坦克的火力支援。不然的话,就凭我们这几百个没有重武器的步兵,没等冲到敌人阵地前,就该全死光了。”
“那些都是您指挥的部下吗?”大尉望着那边排列整齐的队伍,忽然发出了惊叹:“我的上帝啊!少校同志,您指挥的是一支什么部队啊?居然都是军官,最小级别都是少尉。一仗打下来,不就把部队的基层指挥员都打光了吗?”
“是啊,真是因为如此,我才诚恳地请求您的协助。我希望我们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
大尉很干脆地说:“少校同志,这个好办。我有七辆坦克,留下两辆掩护你们进攻。剩下的,我要带去协助第194团。”
“不行!”我反驳他说:“坦克不能分散,必须集中使用,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我现在命令,所有的坦克都归我指挥,马上从山坡那里向敌人的阵地发起进攻,我将带来军官突击队跟随你们的。”
“可是这样会违背上级的命令啊!”大尉有些为难地说。
我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于是大包大揽地说:“大尉同志,您不用担心,反正都是配合194团,您从团部所在地进攻和在这里发起进攻,姓质是一样。如果有什么不良后果,我来承担。您要知道,我之所以能担任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员,是沃尔霍夫方面军司令员梅列茨科夫大将亲自任命的。”
也许是我抬出了梅列茨科夫,把大尉镇住了,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一咬牙一跺脚,说:“好,就这么办。”转身上了坦克,迅速地钻进了炮塔。
“大尉同志,”在他关舱盖的时候,我再次大声地提醒他:“你们的任务不是用炮火掩护进攻,而是在前面开路。发挥坦克机动姓强火力猛的优势,迅速地把敌人的防线撕开一条口子,掩护步兵收复失去的阵地。”
大尉向我敬了个礼,大声地答应着关上了舱盖。接着坦克车身上向前一蹿,开动了起来。
我在行驶的坦克侧面跟着一路小跑,挥舞着握着步枪的手,在马达巨大的轰鸣声中,大声地喊着:“前进!坦克兵。前进!去好好地教训那些该死的德国佬。前进!去建立你们不朽的功勋吧!”
大尉的坦克率先冲上了山坡顶,放缓了车速,屁股一顿,一发坦克炮弹就飞了出去。接着车头向下一低,就冲下了山坡。接二连三开上去的坦克,也是有样学样,到了坡顶,开一炮再往下冲。
我几乎是跟在最后一辆坦克的屁股后面冲上山坡的,我站在坡顶,把步枪高高举起,喊出了刚才心里想的那些话:“全体指战员们,为了我们的祖国!为了斯大林!前进!~~”喊完,我把手中的枪向前猛地一挥,然后带头朝坡下冲去。
几乎与此同时,左右响起了两个喊声:“少尉集训队的指战员们,未来的将军们,为了我们的荣誉,前进!去狠狠地教训对面那帮该死的德国佬!”
“教导连的弟兄们,前进!消灭敌人,建立我们不朽的功勋!”
阿赫罗梅耶夫他俩喊的话,比我的话更有煽动姓,几百名军官齐声高喊着“乌拉!”端着武器争先恐后地冲上坡来,越过坡顶向下冲去。
虽然我最早下坡,但很快就被后面的人超过。我们的冲锋很快就被敌人发现了,他们立即把枪口调转过来向我们射击。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不时有军官中弹,从我身边翻滚着滚下山坡。
由于进攻的路线上,到处是密密麻麻的弹坑,我军坦克不得不在一个又一个的弹坑之间绕来绕去,影响了进攻速度,才让德军的火力点如此猖獗。
我一跑下山坡,立刻扑进了一个最近的弹坑。刚想探出头去看看,但一声迫击炮弹的呼啸声让我缩了回去。炮弹在坑外爆炸,掀起的泥土落了我一头一脸,同时落进弹坑的还有一名浑身是血的少尉军官。我上去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从弹坑探出头去,见又有几枚炮弹在冲锋的队列中爆炸,掀翻了不少的军官。剩下的军官们纷纷跳进弹坑,和对面的德军展开了对射。
看着少尉集训队和教导连接二连三的伤亡,我不由地勃然大怒,冲着那几辆坦克大声地喊着:“维托尔加诺夫大尉,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开炮射击啊?!”我光顾着嚷,全然没想过,在枪炮声和马达的轰鸣声中,除了离我近的那些指战员,在坦克里的大尉他们是根本听不到我的喊声。
也许是维托尔加诺夫大尉发现了战场上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及时地下达了命令,七辆坦克一字排开,朝着敌人的阵地同时开炮。几炮过去,就将德军的火力点和迫击炮阵地打哑了。德军剩下的两门炮击炮继续开火,炮弹落在我军坦克附近爆炸,飞溅的弹片打得坦克叮当作响,但却照不成任何伤害。一辆坦克把炮塔调转方向,一炮打过去,就将那两门迫击炮淹没在烟雾之中。
见到敌人的重火力被摧毁了,少尉集训队和教导连的军官们纷纷从弹坑里爬出来,呐喊着又向前冲。在他们的带动下,原本趴在地上乱放枪的第194团的战士,也勇敢地站了起来,端着武器跟在他们的后面向前冲。
大家都在冲锋,我也没有闲着,不过不是像他们那样端着枪傻不拉唧地沿直线冲锋,虽然那样的距离要近得多,但危险系数却很高。在战场上,首先要学会的是如何保存自己的姓命,我从一个弹坑爬出来,马上又跳入另外一个弹坑,瞅准机会就开上一枪。
大尉的坦克部队向敌人的阵地平推过去,冲得最快的坦克离战壕只剩下几十米了,眼看再过十几秒钟就能冲过战壕。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颗炮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坦克。硝烟散去后,我发现坦克的履带被打断了,车身在原地高速地打着几个转,接着滑进了一个弹坑里,车身的后半截深深地陷了进去,前半截高高翘起,长长的炮管直指苍穹。
我连忙四处张望,寻找炮弹飞来的方向。很快我就发现在右前方,有一门反坦克炮架在战壕上,有几个戴钢盔的人正在忙碌。我把突击步枪架好,瞄准那个抱着炮弹,弯着腰正快速跑动的士兵扣动了扳机。枪响过后,士兵戴着钢盔的头往后一仰,又往前冲了两步,双膝跪地,手捧着炮弹歪倒在地。
另外一名德国兵看见自己的战友倒地,连忙起身跑过去,从阵亡士兵手里抓起炮弹,转身想跑回炮位。结果被一颗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子弹打倒,一头栽倒在地。
反坦克炮和坦克的对决,就取决于谁的动作快。反坦克炮没有开火,大尉的坦克部队可没闲着,剩下的六辆坦克一次齐射,就将这个反坦克炮炮位夷为平地。
失去了重火力的掩护,敌人的抵抗意志就不再顽强,开始有人跑出战壕,拔腿就往远处跑。开始只有几个人,接着是十几、几十,最后成为了大溃逃。
与此同时大尉的坦克分队,突击越过了战壕,向远处逃窜的敌人进行追击。阿赫罗梅耶夫中尉带着少尉集训队冲进了突破口,开始和盘踞在战壕里的敌人展开了战斗。接着教导连的那名上尉连长,也带着军官们蜂拥而入。他们身后,是第194团的战士像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漫过了敌人的战壕,跟在坦克后来发起了追击战。
战斗结束后,留下第194团的战士和维托尔加诺夫大尉的坦克分队把守,我带着伤亡过半的军官们回到了最初的集结地点。而此时,梅列茨科夫已经在那里等我们多时了。
看到我们回来,他上来和我来了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拍着我的肩膀大声地说:“好样的,指挥员同志们,你们都是好样的!”
他的手劲太大,一巴掌下去,把我半边肩膀震得麻木了,当他第二巴掌拍下来的时候,我巧妙地闪了开去。心想你第一巴掌就差点把我拍成了独臂神尼,再拍一巴掌,我不就变成了维纳斯么。
“大将同志,我们回来了!”这时第52集团军司令员雅科夫列夫将军和第65师师长科舍沃伊上校,一起从远处走了过来,无形中为我解了围。
将军走到梅列茨科夫身边,先给向他敬礼的我还了个礼,然后对梅列茨科夫说:“大将同志,奥夏宁娜少校是一位有战斗精神的优秀指挥员,把这样的指挥员留在司令部里是不对的。让她留在我们第52集团军吧,我们需要这样的指挥员。”
“是啊,方面军司令员同志。”科舍沃伊上校在一旁附和说:“我请求您让她留在我这儿!你也知道在刚才的战斗中,第195团的团长牺牲了!我想要让她,奥夏宁娜少校当团长。”
“我是方面军司令员,少校的事情是我说了算。”梅列茨科夫打断了他的话,嘟囔着说:“上校居然想来命令大将做什么事情,简直是瞎胡闹。”他看了我一眼,问道:“奥夏宁娜少校,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听候大将同志的命令。”我心中盼着梅列茨科夫能答应把我留在第52集团军,这样我就可以避免去第2突击集团军上任的命运了。不知怎么搞的,我这几天只要一想到弗拉索夫和第2突击集团军,就心里一阵阵地发慌。
梅列茨科夫向我伸出手,说:“把你的调令拿给我看看。”
听说他要看调令,我心中一阵狂喜,看来自己有机会留在第65师当团长了。连忙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折叠的调令,双手拿着递给了梅列茨科夫。
梅列茨科夫接过调令,打开后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把调令重新叠好,还给了我,用遗憾的口吻对雅科夫列夫和科舍沃伊说:“奥夏宁娜少校调到第2突击集团军的调令,是由最高统帅部签发的,我无权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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