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兰德。”莎拉夫人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答。
于是她悄悄的走到门边,眯起眼睛从一道隐蔽的缝隙中张望。
在两人的卧室中,她看到男人正半跪在柔软的床上,双手握紧拳头,非常用力的样子,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种很紧张,仿佛在与人争辩,甚至是抗争的模样,但过不了多久他仿佛就被什么打败了,颓然的将手垂在膝盖上。
莎拉夫人的脸上出现焦虑,她收回脚,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回原处,两手却不禁紧紧的握在一起,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大约是从两天前开始的,她发现以往那个兰德变了。
他曾经那样迷恋自己,现在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对她不屑一顾,即使还会把她搂在怀里,也没有了从前的温柔,像石像一样坚硬。
就连啪啪啪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心在不焉。
这让她惊恐,让她害怕,她不能想像一旦没有了这个男人,或者说如果兰德对她失去了兴趣,她将会处于一种什么样的悲惨状况。
但她能肯定的是,没有别的女人在和自己争夺兰德,因为兰德这几天除了去公司就只会回到这里,并且过夜也是在这里过的;她还检查过兰德的衣服,用鼻子仔细嗅过,没有除自己之外的香味。
或许男人是在想做什么大事,或者他是在面临什么重要时刻,莎拉夫人本来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但是刚才在缝隙中的看到的情景又让她克制不住的担心了。
如果兰德知道莎拉夫人在担心。他会向她解释自己是在通过奥术天网上和人交流与辩论。
这是事实。但又不是全部事实。
他这些天的交流与辩论的对像只有一个。就是那位神秘先生。
从那一天他在兰德面前说,兰德的疑问,下层阶级的苦难都是因为仍然存在剥削,而且是很严重的剥削开始,两人的交流激烈了起来。
在神秘先生的理论中,现在的剥削形式是在商品制造及流通过程中,商品的价值与价格不符所带来的增殖部份被商人和企业家利用不平等的手段拿走了。
两人就商品的价值是由什么决定的就争论了很久,因为这关系到神秘先生所说的剥削是否成立。
神秘先生认为商品的价值是从非商品状态变成商品状态之间的劳动决定的。简单的说就是一块岩石是无用的,但是如果有人加工雕成石像,并能进入交易范围,才是商品,而从岩石变成石像的过程中所包含的劳动决定了这个石像的价值,但在实际商品流通过程中,由于商人是以货币化价格的预付价值的形式雇佣工人雕刻,流通后如果因为市场情况,货币化的价格会波动,产生的巨大增殖就被商人拿走了。而不会再分给制造者。
因此,商人们如果想得到更多的增殖部份。除了可以想办法以垄断或其他方式影响卖出时的价格来谋求更多的增殖部份以外,还有一个途径就是借助对销售渠道的垄断来压缩付给那个雕刻者的货币化价格形式的预付价值。
兰德在与神秘先生的辩论中,不得不佩服他理论上的逻辑性相当严密,至少在他这个层次暂时是无法击破的。
但如果接受神秘先生的商品价值取决于内中包含的劳动程度这种理论,比如以劳动的时间作为衡量商品价值中劳动程度的具体度量衡。那么他后面的很多看法就顺理成章了,似乎剥削真的存在,商人们对于雇佣者是处于不平等状态的,而他们很好的利用了信息不对称及预先商定的有利条件,可以使预付的货币化价值向下波动,然后在出手时却是以恢复正常,甚至是超常的价格出售,这过程中就形成了对制造者劳动的剥削。
兰德一面在逻辑上难以反驳他接下来的理论,另一方面却又非常不情愿接受神秘先生对剥削形成的看法,因为如果接受他的理论,那兰德接触的剥削者就太多了,他的祖父、父亲,甚至自己,还有霍丘那个胖子一家都可以归入其中。
那样将得出一个他难以接受的结论,他之前疑惑、忧虑及同情的工人们的悲惨状况,正是像希门内斯与贝尔纳多特这样的大商人造成的。
兰德拼命的反驳,为希门内斯这样的辩护,他向神秘先生指出,虽然是制造者创造的商品,把无用的岩石变成了可以买卖的商品,但是雇佣他们的人和商人们在流通过程中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的,比如提供工具和场所,比如工人不用承担价格围绕价值上下波动时对他们拿到手的工资的影响,如果出现向下波动,而工人们仍然可以得到预付的工资,但是商人们却要承担损失,所以商人们参予增殖部份的分配是完全正常的。
不过他很快又遭到了神秘先生的纠正,而部份来源就来自于他的社会调查。
神秘先生认为即使考虑到商人在流通过程中发挥的作用而可以参予到增殖部份的分配中去,但是商品的大部份价值仍然是来源于制造者的劳动,资本参予承担的风险被过份夸大,以至于扭曲了他应该得到的份额;并且资本所有者并没有兰德说的那么善良,他们当然也是知道自己的风险的,所以在实际经营中,他们总是会想办法降低自己的风险,尽可能的转嫁给别人,比如利用信息不对称,对原料、人力的垄断和控制,预计一个风险较小的可能会实现的商品售出时的价格波动幅度,再根据这个价格减去自己其他固定的投入,最后再反过来追求人力上的廉价,也就是压缩工人应该得到的那份增殖部份,而工人得到越少。商人们自然得到得越多。如果真实售出时的价格波动到远远超过商人们设置的这个风险较小的波动范围。那意味着他们将获得更超额的增殖部份,但很遗憾这些并不会补发给工人。
而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如何竭尽全力抬高真实售出时的价格波动程度,以及对内压缩工人们应得那一份,已经越来越成为一门学问,在兰德的社会调查中就可以看到不少的例子,有狡猾的,有隐蔽的。也有野蛮的。
比如商人们并不会真正的执行兰德所说的预付给制造者的价值部份,因为在实际中工人们总是先劳动一定的周期后才拿得到收入,而如果商人破产,恰好又在这个支付周期之前,那工人同样面临自己人力投入的风险,所以风险并不是不可以转嫁的,相反商人们越来越重视所谓的管理。新时代那惊人的组织性其实不过是商人们为了竭尽所能得到更多的增殖部份而衍生的。
又比如尼克给兰德说过的一个工友的故事,这个工友的老板在商品卖不出去积压后,诬陷是那位工友在制造时不用心造成了缺陷,不再支付当月的工资。反过来还要索取更多的赔偿,最后直接解雇了这位工友。
这些种种例子足以证明即使资本应该参予进入增殖部份的分配。但资本是绝对不会认为自己应该拿得少,平分都是不可能的,甚至于不管拿多少,他们都还是觉得与自己的投入和风险不相称,他们只会尽量的为自己争取利益,于是就必须压缩另外一个阶级的利益。
而这种逻辑和现像几乎是一种必然,但必然就一定是对的吗,或者不应该用对或错来形容,而应该说这种必然也会造成更大的必然,而更大的必然同样会反噬到他们的身上来,甚至带来更大的破坏。
像以上这样的讨论与交流,甚至是激烈的辩论,兰德与神秘先生进行了很多场。
大多数时候是兰德被神秘先生严密的逻辑加上他自己提供给他的弹药给击中了,神秘先生举的例子中很多就是直接来自于他的社会调查中。
少数时候兰德也能找到神秘先生理论中不够严谨的地方,比如他成功的迫使神秘先生修改了价值的定义,衍生出了更具体的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这样的区别。
但是,就整体而言,兰德不得不承认他无法打倒神秘先生的剥削论,只是他内心的情感在呼吁他不应该去承认这些,哪怕很多是事实。
因为他来自于希门内斯家,按神秘先生的理论,希门内斯同样是造成下层阶级苦难的根源组成之一。
甚至于兰德一直自豪的东西,在魔法学校了解的那些成就,为自己祖父所参予创造的骄傲,那些虽然在客观上,在一定程度上会给所有人带来超过以前的便利,但是正如枪可以用来狩猎,可以用来保护自己,它的出现,在兰德的老师口中评价是在一定程度上拉近了普通人与超凡者的距离。
但实际上,更多的时候却被用来了屠杀,成了战争中最直接的工具。
这样的日子匆匆而过,随着两人讨论的深入,兰德为神秘先生的推衍而震惊,他推衍在剥削论成立下的这种生产方式和商品流通,因为商人们的剥削,迟早会带来危机,而且是全面性的危机,这种危机就像是人吃东西,一直吃,完全不顾真正能吃多少,到了最后吃不下就会吐出来。
配合之前的讨论,就是商人们过度的追求利润,过度的剥削下,虽然会为他们带来超常的财富积累。但是他们却忘了一点,这些财累积累,他们不论如何使用,总体都太庞大了,只能投入再生产,否则就会造成巨大的滞余,而且整体性的贪婪也让他们必然会投入再生产以谋求得到更多的剥削利润。
但是,再生产后的商品光凭他们是消费不完的,这需要更多的消费者,那些之前被他们剥削的工人本来也应该是再生产后的互相交叉消费者,即你消费我的产品,我消费你的产品。
但别忘了,他们应得的那份却被商人们利用种种手段进行了剥削,因此他们到了最后就没办法再消化掉再生产后的结果,到时商人们前期积累的财富在再生产中无法实现增殖。反而可能会赔光。
当然。商人们绝不是最悲惨的。最悲惨的仍然是工人们,因为他们首先就会失业,而这样的危机如果爆发,如果不考虑个体品德的影响,只分为商人和工人两部份来看,工人在危机中是很无辜的,更是会被某些无良的商人尽量转嫁危机的后果。
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是全面的糜烂和凋零。就像严寒来了,动物都跑不了,必须承受。
兰德震惊之余,希望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是两人讨论良久,除非之前的讨论完全不成立,否则似乎无法避免。
“其实,我认为已经有这样的征兆,正是因为极可能会出现危机爆发,我才会这么有兴趣想弄清楚。但是有些东西是我暂时无法接触到的,所以你的调查对我的研究是非常有帮助的。”神秘先生道。
“多谢夸奖。不过老实说,我现在却高兴不起来。从你的推衍来看,我们似乎正在走向一次次的自我毁灭,或者说应该说是走向一次次的衰弱,然后再一次次复苏,直到支持不下去,彻底毁灭,对吗?”兰德惆怅的道。
“从不设时间的长期来看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你不用这么担心,就像你为之骄傲的魔导研究,如果有非常巨大的成就出现时,总是会产生缓解的作用,然后再陷入这样的循环中,除非这种制度被毁灭,被抛弃,被改变。也许新的制度产生的时候,就是他灭亡的时候。”神秘先生道。
“除了你刚才说的,指望魔导研究上出现能够缓解的新成就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吗?”兰德不甘心的道。
“你和我已经讨论了这么多天,我们必须承认找不到改变的根本办法,因为这就像是一个孩子从娘胎时就带出来的病症,会伴随他的一生,除非他停止呼吸。但如果是仅仅治标,除了魔导研究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方法,比如放弃完全自由放任的政策,从全局出发,由政府想办法对过度的贪婪和剥削进行一些干涉。”神秘先生停了一下道:“不过仅仅是这样,是不够的,因为对一个马上要吐出来的人来说,你首先得有缓冲的时候,所以我认为如果你的王国真的面临一场我们讨论中提到的经济危机,那么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爆发战争?”兰德没有想到神秘先生开出的药方中还有这个。
“是的,爆发战争,积压的商品就可以卖出去了,商人们就可以恢复活力,工人们就不用发愁失业了,一切自然就稳定了。”神秘先生道:“只要战胜了,就可以转嫁部份危机,赢得时间来做刚才提到的干涉。以往的奴隶时代、封建时代,战胜者同样会掠夺失败者的财富;而现在如果战胜了,可以为商品创造市场,可以为人为的制造廉价的人力资源,更加方便的剥削,然后通过看似公平的商品流通来弥补自己的损失,缓解我们刚才说的危机。”
兰德怔住了,和之前的大多数讨论一样,他从感情上不想战争爆发,他曾经在翡翠大陆上与隆巴纳他们共同战斗、生活过一段时间,见识过战争的残酷,那是你死我才能活的残酷。
“真的会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是何等的无力。
“我认为会,因为这是缓解危机的方法之一,相信不会有人想不到。”神秘先生道。
兰德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非常高兴与你这些天的交流与讨论,我还有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以后我们还会‘见面’,我指的是像这样讨论?”
神秘先生沉默了一下,在兰德都几乎以为他悄悄消失,有点失望的时候,忽然在精神中听到他的回答:“当然可以,不过我无法保证时间,或许仍然只能像现在这样我主动找你,并且不可以超出这片大陆。至于我的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康明内森先生。”(未完待续。)
ps: 我果然是在自讨苦吃,水平不够又非要不喊两句口号就写过去算了。
另外想说一句,我们的康明内森先生不是主角所罗门,也不是第二个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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