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风无极 第040章 哭泣吧，巨人

阿吉的心突然抽紧了。

紧张？可能会有一点儿，阿吉确定自己应该没到那种程度。

如果想要更加准确地形容出自己在此刻的心理状态，阿吉恐怕要动用到这个世界并不常见的字眼――同情。

他觉得默天有些可怜，尽管他顶天立地，高大又强壮，但在此时此刻，他看上去却是那样的弱小，那样的无助。

他孤零零地在忍受着折磨，毫无反抗的意愿，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已将他遗弃。

看着默天那颓废的身形，阿吉甚至奇怪地想要走过去，像个朋友那样搂住他的的肩膀，让他的脑袋靠过来，然后拍一拍他，用平和的语气安慰他说：“都过去了，默天，一切都过去了……”

当然，阿吉只是想一想罢了，因为以默天那样的庞然大物，如果他真的会软弱地把脑袋枕过来，阿吉敢保证，自己会在同一瞬间被压成一滩肉泥。

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情绪，阿吉好像发现了其中的一切玄机――他发现就在自己的胸口，好像一直在散发着伤感的气息。

是那鳞片又发生了什么变异？

应该不是。

阿吉仔细体会过那种感觉，虽说他并没有办法准确地将自己的情绪描述出来，但他可以确定，那些情绪上的变化并没有引发身体状态的改变，单从这一点来判断，就和之前那一两次变故大相径庭。

更为重要的是，阿吉体会到了，那股悲伤的气息并非是来自于胸口正中心的位置，而是稍微靠右一些，更接近于肋部。

是那个包裹……

那种力量来自于那个包裹！

阿吉回忆起来了，当他第一次接过这个神秘的包裹时，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感觉，就在那木头盒子里，呼之欲出。

那是一种极度哀伤的力量，就好像那曲幽怨而百转千回的烈士挽歌，无时不刻萦绕在耳边，逼迫着那些无知的听众，与它一同陷入深沉的悲哀中，长久地无法自拔。

现在，那种感觉又找上来了，而且显露得更加明确，更加有力，仿佛那位粗心的乐队指挥终于找到了指挥棒，就在这一刻挥舞起了手臂，于是，所有不快乐的乐符都在这一刻打破了沉默。

在那若隐若现的曲调中，阿吉仿佛还听到了一个正在淡去的呼唤：

“不要，不要这样，不要再去伤害自己，默天……”

阿吉很想代那个声音喊出口，但他知道自己发不出那样的声音，因为那是个女声，有些近似于精灵的声音，只不过要更加深沉，更加幽远。

但那无声的呼唤，默天好像听到了，因为阿吉注意到那位斜卧着的小岛动了一下。

通！

那应该是最后一滴泪水砸在湖面上。

随着涟漪一圈一圈荡开，半神巨人缓慢地直起了腰。

那不再是湖心小岛，而是一座小山，尽管他还没有完全挺直胸膛，看上去已经酷似于十几米高的微型山峰。

“是你吗，卓娅？

”

他的声音十分厚重，足以压制住蚀骨风在他身后的咆哮。从中，阿吉还听出一丝兴奋，就好像那位巨人正在预期着一次意外的重逢。

巨人终于站了起来，高度超过了预料，因为阿吉一眼就看出来了，即便自己站得笔直，顶多才能够到他的脚踝罢了。

默天的右腿正在一点点地恢复，白色的骨头，红色的是肌腱，还有那流动着的、带有金黄色光点的，则是他的血液……

蚀骨风伤不到他！

正如事先猜想的那样，默天那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摧残自己的**，以此来代偿那更大的伤痛。

“嘿，默天。”

阿吉迎了上去，高高地举起右手，向他打了个招呼：“在这儿呢，在你下面。我不是卓娅，我是阿吉，伽兰村的阿吉。”

默天并没有将目光移向身下，而是在向着阿吉所在的方位平视着，仿佛那里正站着一位同样高大的巨人。

“是你么，卓娅？”

同样的问话，但他的声音却开始颤抖。

阿吉抬起头，像仰望神像一样望了上去。

阴影遮住了默天的正面，阿吉能够看清的只是一个整体的轮廓――那是一个接近于赤果的巨人，腰间围着宽大破旧的麻制短裙，在他的肩头好像搭着同样质地的小件披风；他的身高应该超过三十米，在半神族中，也称得上是个大块头。

不过，那个无比威猛的大块头，此刻正抽动着双肩，硕大的头颅，也在不住摇晃。

阿吉有些担心了。

如果说在刚刚进入到虹山遗迹时，阿吉并没有感到丝毫的紧张，但现在，阿吉会去承认，他真的有些害怕了。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因为所有风行者在见到半神巨人时，都会在骨子里产生出一种敬畏感，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巨人，显然正处于某种极端状态之下。

深呼吸，用责任感驱除恐惧感，阿吉再次镇定地挥动起了手臂：

“在这里，默天，我在这里。”

默天终于听到了阿吉的叫喊声，他慢慢地侧地了身子，以便头顶那朦胧的月光能够顺利地洒落下来。

阿吉配合地移动了一下脚步，弱小的身影完全暴露在那微弱的光亮之下。

“叫我阿吉，伽兰村的阿吉。我是来给你送包裹的。”阿吉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那样的微笑是阿吉强挤出来的，在实际上，他几乎已经无法克制住紧张的情绪，因为借着月光，他已经看清了默天的面孔。

那是一张方方正正的面孔，很有威严，尤其是他那双大得惊人的眼睛，正在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而阿吉还注意到了，那代表着忧郁的蓝色目光，正在向着令人发狂般的暗红慢慢转化――

默天的面孔正在变得凶恶！

“阿吉？”

默天微微垂下了头，语气似乎正在加重，“你身上有卓娅的气息！”

“我……呃……我不清楚。”

阿吉已经下冷汗了，“但是……我是说，我是来给你送包裹的……没准你收下它就会懂了。”

掀开?裢，阿吉把那木盒子捧在了手中。

它完好无损，对于自己的投递物，阿吉一直珍视如自己的生命。

默天的呼吸好像变得急促了起来。

“打开它！”

默天那不容质疑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吉甚至觉得默天好像有些畏缩的样子，就好像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他一辈子也不想见到的。

拿出牛耳朵，费力地割开封条，对待投递的包裹，阿吉还是头一次这样笨手笨脚。

那里面的确存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一直在挣扎着，如果阿吉的手把得不够稳当，它很有可能已经冲天而出。

“给我！”

默天终于无法忍受阿吉的慢慢吞吞，手掌一扬，横空飞来一股巨力，木盒子竟然自动飞了过去。

“卓娅……”

默天的声音正在颤抖着，还越来越大，从中阿吉竟然听出了一些怪异的腔调。

在湖心排好了排的蚀骨风终于找准了目标，正在慢慢地靠近，呜呜的风声令人心烦，更使得默天不堪其扰。

“滚开！”

默天突然爆发出一声咆哮，声音震耳欲聋，害得阿吉险些没把心脏吐出来。

那一道道气旋好像狂风中的纸屑，应声被驱散一空。

震怒换来了短暂的安宁，但那位巨人自己却已经无法控制情绪。

“卓娅……不会的，一定不是……”

语无伦次中，默天也不知使了个什么魔法，木盒子的封口终于被启开了。

淡淡的红光漫散了出来……

那是一颗殷红的宝石，像是鲜血的结晶，就浮在空中，散发出无穷哀伤的气息。

噩梦终于得到真相的验证，凄惨的哭嚎声如山崩地裂一般爆发：

“不，不！！卓娅！！”

阿吉来不及捂住自己的耳朵，被那突如其来的哭嚎震得毛骨悚然，一连退出好几步远才算回过神来。

在半神巨人的脸上，阿吉终于真切地看到那种他并不太熟悉的东西――眼泪。

那一道道无色的水溜，在默天的面孔上翻山越岭，一直滑到下颌那里聚集起来，然后通的一声砸入湖水，诡异中还带有一丝悲壮。

在阿吉的印象中，那叫做泪水的东西，是偶尔撞到鼻子时才会出现的，像是一种本能，可以用来舒缓疼痛。但此刻的默天却可以一次性地生产出这么多出来，看来在他身体的某个部位，真的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难道说，那就是秋罗所讲的是伤了心么？

为了探究事实的真相，阿吉涨着胆子向前靠近了两步，想要仔细了解一下那难言的伤害究竟出现在了哪个位置。

但阿吉大概并没有注意到，他趟水所发出的声音，好像比蚀骨风还要令默天心烦。

哭嚎声戛然而止，默天终于把目光转回到了阿吉身上。

此刻，他的双眼已经变得血一样鲜红，那一头的乱发也完全立了起来！

“这可真够惊人的……”

不知死活的阿吉自顾自地感叹了一声，而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秋罗的声音：“跑！快跑，阿吉！”

“跑，干嘛要跑？”阿吉愣了一下，连忙回头去找，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大概是那位好朋友用什么魔法把声音传了过来。

当阿吉再回过头时，他发现默天的手臂已经抬了起来，那小巧的木头盒子就在指尖上空打起了转。

“死吧，你们这些毫无感情的石头人！”

嗡！

随着一声怒喝，那木盒子像陨石一样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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