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连三五天的探讨,指挥官与参事官两大要员各自做出了一些妥协,木须的第二分队凭空多出了三十多名新丁,而罗达原本挑选出来的二十几人最终也如愿加入了第一分队。
不过阿吉仍然被搁置了下来。
罗达对他的老对手果然十分了解,尽管木须勉强认可了阿吉完成送信里程的事实,但他还是咬住阿吉在战斗能力上的弱项不放,坚称要阿吉完成一项任务,才可以最终入选第一分队,参加两个多月后的新兵实战演习。
而那项任务,正是罗达口中的很有可能令阿吉丢掉小命的考验。
当然,对于这项考验,阿吉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那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重要的考验――不过是送个包裹到虹山遗迹罢了,和以往送信的工作没什么两样。
阿吉确信自己可以完成,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虹山遗迹,地处神域的最南端,距离铁闸要塞大概有一千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远是远了些,但时间还算充裕,罗达指挥官为阿吉争取了一整个月,按照正常的奔跑速度,完成任务富富有余。
而且阿吉也不认为虹山遗迹之旅会有任何危险,毕竟他在过去的十年中,曾经无数次到访过神之遗迹,和遗迹的半神族看护人也打过不少交道。
说起半神族,那些顶天立地的巨人们虽然大多脾气古怪,经常会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比如说狼江口遗迹的那位名叫碎心的巨人,就曾要求阿吉必须准确地吐一口痰到悬崖三百米下的一块巨石上才肯提供回执。但在一般情况下,他们对风行者军方派来的信使还不会太过刁难。
虹山遗迹的那位名叫默天的看护人,阿吉也曾听说过。他是个著名的瞌睡虫,在过去四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处于睡眠状态。从这个角度来分析,这趟差事的最大难度大概在于如何把他叫醒,同时尽量避免受到起床气的波及。
对于这样的任务,阿吉经验丰富,并因而信心十足。
任务分配下来后,阿吉整日里喜形于色,早就认定自己将在一个月之后将成为新兵当中的一员。
可大饼还是保持了一贯的警惕性。他多方打听,试图从老兵那里套些口风出来。毕竟罗达在这件事上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一看便知这里面大有文章。
可惜这件事看来知情者并不算很多,就算有明白人,也早就得到了封口令,因此大饼收获寥寥。但从木须在望向阿吉时偶尔会露出的阴险笑容,大饼原本的担心也在不自觉间被放大了几分。
大饼曾试图劝说阿吉放弃这个任务,打算带着阿吉再去找罗达好好商量一番,最不济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人一同放弃士兵的身份。神域中有着数不清的军团战团,多走几家,说不准哪块云彩会下雨。
但阿吉已经认准这条路了,而且他的道理也相当具有说服力――这十年中,他送信的失误率不足千分之一,这一回被安排了个轻车熟路的任务,称得上是捡了个便宜,怎么可以就这样轻言放弃?
打点好行装,将十公分见方的木盒子装入褡裢,在三天之后的清晨,阿吉信心满满地上路了。
那个木盒子并不算重,称不上是个负担,估计也不会影响到阿吉奔跑的速度。只不过有一点阿吉却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总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中渗透出来,令他毛孔不由自主地收紧,像是想要打上几个寒颤。
同时,阿吉还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也为那寒意所支配,只想着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嚷几嗓子。
这个包裹肯定是件重要的东西,必然大有玄机,否则罗达和木须绝不会这样大张旗鼓。但据说它被搁置在铁闸要塞好几个月了,却从来没有按照计划运送出去,从这一点来看,又好像有些不大合理。
作为西南部的一个大型战略据点,通信员自然是铁闸要塞必不可少的配备,难不成信件过多,使得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都忙不开了,没有时间去投送这件意义重大的包裹?
大饼曾经想在私下里把包裹打开瞧瞧,看看那究竟是件什么重要的物事,才好决定要不要接下这项任务。但阿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作为一名拥有十年从业经验的通信员,阿吉的职业准则毋庸置疑――通信的私密性必须得到保护,澜风之神就是这样教诲的,没人可以违反。
东出铁闸要塞,顺着无名小路跑上三十多公里,横跨光明之桥,花一下午时间到达麦尔村进行补给休整;第二天起程折往东南,就将进入一片长达二百多公里的无人地带――孤独岭。
神域中的道路完全一样,水泥地面,两侧高耸的巨岩,间或出现的补给神像,为像阿吉这样的通信员提供了交通保障。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风行者并不需要食物,因为元丸所提供的养份可以确保能量的补充,在他们的脑子里从来没有饥饿的概念。
不过水却是维系生命的必须品,好在勤劳的开路工人早就为行路者做好了准备,任何一条道路行不出五公里,在路旁必然可以发现小水池或者微型喷泉,除了可以喝上两口,补充大量流失的体液,还能简单地洗一把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但就算阿吉用那清凉的泉水冲一冲脑袋,他也没办法变得清醒起来,因为此刻的他,满脑子里装的都是那个美妙的梦想――完成这个简单任务,自己将成为一名真正的士兵,而且还是铁闸要塞的一名士兵,还有什么比这更加令人神迷的吗?
“我来啦,虹山遗迹!!”
阿吉这一路一直这样发疯般地大嚷着。
只可惜,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回音,无人投来崇敬的目光,也无人为他鼓掌喝彩。
高尚的神域一直安静如斯。
这里的道路平坦、整洁,从来只是为了方便出行,但有些时候也会显得有些过于严肃,过于单调,因为这一路根本看不到任何风景。
但风景还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那些风景早就被安排好了,就在路道尽头的各个村镇,各个城市,甚至各个神之遗迹――每一处都与众不同,有的以鲜花闻名,有的以绿草闻名,有的以高大宏伟的建筑闻名……
但在路上,你必须习惯于重复这样单调的景致,重复这样乏味的寂寞。
阿吉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寂寞,过去十年,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他都是在这样的寂寞中度过。
觉得无聊时,阿吉会放声喊几嗓子,看看有没有可能惊动结界之外的某些飞禽,令它们扑扇着翅膀,从三五百米的高空中惊惶掠过。看着那些小小的灰点飞快地消失于视野之外,那对阿吉而言已经是额外的收获了。
当然,在更多的时间里,阿吉会保持安静,转而投入另外一种消遣――胡思乱想。
那种消遣其实会为阿吉带来一丝的负罪感,因为他偶尔会想到结界之外的世界。
传说中,外面的世界是极度凶恶的。
那里生存着大量妖兽,奇形怪状,超乎想象。除此之外,那里还生存着野蛮人――据说那正是野蛮世界这个称呼的由来。
在教科书上是这样描述那些野蛮人的:他们是类人生物,也就是说,他们的长相和风行者这些正常人区别不大;他们并不信奉澜风之神,因而被排除在神域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们生性好斗,野蛮残忍!
对于这一点,阿吉可亲耳听说过。
那一回,粗壮的三等兵杜松子就曾在和野蛮人的战斗中丢掉了左胳膊。据他讲,他眼睁睁地看到一个野蛮人满嘴是血地啃着上面的肌肉。
像这种场面,单是听一听就够令人心惊肉跳的了,更不用说亲眼目睹了。
尽管野蛮世界背负了种种恶名,阿吉还是充满了好奇,总想着应该找个机会去看上一眼,看看那个凶险的世界是否真的那样令人心惊胆颤。
阿吉知道那样的想法是被严令禁止的,但他也同样清楚,在风行者士兵当中,还有许多人都怀有同样的想法。就如同蓄养妖兽宠物这类事一样,许多老学究都已经论证过其中的危害,但像鲁道先生那样的高级人员,仍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抓来一只妖兽,当成贴身的伙伴,也不知道那是求知欲在作怪,还是他们真的已经厌倦了神域内空虚的生活。
每当看到这类事情的发生,阿吉总是会庸人自扰地替整个神域担忧。他觉得一股不良的风气正在神域中弥漫扩散,就好像所有人正在丧失对澜风之神的信奉与追随,正在丧失对高尚道德的景仰。
当然,阿吉知道自己的脑子并不聪明,自己的猜想往往到了后来,都会被证明是错误的,因此担忧归担忧,在更多的时间里,还是会独善其身地采取漠视的态度。既然自己人微言轻,还是把那些想法留在脑子里算了。
就在孤独岭行程过半的时候,阿吉有麻烦了。
那说起来也称不上是什么**烦,甚至有可能只是阿吉自己的幻觉罢了――
他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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