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郭嘉神色轻松的淡然一笑,说道:“更何况,如果吕布在兖州待不下去了,还可以去荆州和扬州等沿江一带嘛。大汉地大物博,何愁没有容身之地。
更有甚者,等到他山穷水尽之时,未必不能将其收入主公麾下,为主公所用。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收降吕布?”李利神情愕然地摇头:“奉孝可真敢想,莫不是说笑?”
郭嘉闻声收敛笑容,郑重说道:“主公当面,嘉焉敢戏言?何况,区区吕布而已,收之又有何难?”
“如此说来,奉孝并非虚言,莫不是已有良策?”李利颇感惊奇的疑声道。
郭嘉闻声点头:“是不是良策,眼下言之尚早,还须印证之后才见分晓。”
说话间,他话音一顿,既而俯身前倾靠近李利耳边,窃窃低语一番。
顷刻,郭嘉坐正身形,笑声道:“此乃嘉思考良久的策略,不知主公以为是否可行?”
李利眉头微动,眼底划过一抹凝重之色,一边思考着,一边沉吟道:“确如奉孝所言,可不可行,现在还言之尚早。姑且可以一试,届时自有定论。不过,奉孝可曾想过,吕布可是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稍有不慎便会重蹈丁原、董卓之覆辙?”
郭嘉轻轻点头,思量着说道:“主公所言极是。不过微臣曾听主公说过一句话,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不知主公还记得这句话吗?由此引申一下便是,再桀骜不驯的烈马也逃不出好骑手的掌心。不知主公以为然否?”
“呵呵呵!奉孝这是故意激我呀,倒也甚为有趣。不过,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事物,并且从来不惧挑战,迄今为止,未尝一败!”李利朗声笑道。
郭嘉欣然而笑:“既如此,微臣就当主公答应了。不知可否?”
“可以。我且拭目以待,一切就看奉孝如何施为了。呵呵呵!”李利颔首笑道。
眼见于此,郭嘉会心一笑,既而举目看向盟军左翼的黑山军阵营。若有所思道:“这个张燕甚是奇怪,为何要让黑山军将士左臂系上白绫,莫非另有深意?”
说完话后,郭嘉双眸灼灼地看着李利,脸上挂着一丝似有所悟的笑意。
“奉孝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李利淡然笑道。
“主公恕罪,嘉只是凭空猜测而已,当不得真。此番便是特意前来向主公求证,还请主公明示。”
“正如奉孝所想,这个黑山军首领张燕倒是个识时务之人。善于审时度势,颇有几分见识。”
郭嘉闻言神情一震,欣喜道:“如此说来,我军又得一助力,胜算又增两成啊!”
“这是眭固的功劳。”李利微微颔首道:“眭固早年与张燕手下的二首领孙轻、三首领王当交情匪浅。还曾结拜为异姓兄弟,誓同生死。只是几年下来,彼此间的际遇不同,既而身份也不尽相同,渐渐疏远起来。去岁,我等偶遇眭固便将其收入西凉军,随之他携带重金前去黑山各寨走动一番。当然也少不了在黑山军各个首领面前显摆一番。自此以后,滕霄命他每隔两个月便去一趟黑山,多走动走动,这一来二去便与一众黑山首领打成一片,私交甚笃。
前番张燕率部入盟,我便命眭固带给张燕一封招降密信。并许诺一些黑山军首领急于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好处。如此以来,一切自然顺理成章,三日前张燕便决定率部投效于我。事情就是这样,此时他们手臂上系的不是白绫,而是白麻。只有首领才有白绫,毕竟黑山军可没有那么多白绫分发给所有将士。”
“哦,原来如此。”郭嘉欣然点头,既而好奇地看着李利:“竟然是眭固劝降了黑山军,这倒是大大出乎我之预料,看来主公早在游历冀州时便开始布局,如今确实到了收获的时候。不过眭固也极为难得,说服张燕临阵倒戈,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功劳,藉此足可让他拜将封侯。”
“奉孝所言不错。眭固虽然出身寒微,武艺和兵法韬略也不足以独当一面,但此人极重情义,领兵有方,倒也不失为一员干将。故而,此战过后,我将任命他为游击将军、赐关内侯,留在三辅担任守将。”李利微笑着说道。
郭嘉笑容满面的接声说道:“主公英明,微臣钦佩之至。据说黑山军有百万之众,其中步骑十余万,妇孺家眷多达数十万,其势力之大不逊于寻常诸侯。如果传言不虚的话,那就意味着我西凉辖地之内将暴增百万人口,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号称百万罢了,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么多。”李利微微摇头,不以为然道:“这年头很多数目都是虚的,超过二三十万人便敢号称百万,就像眼前的诸侯盟军一样,区区三四十万人马不是也号称百万大军么?因此,在我看来,黑山军号称百万之众,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万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倒是确实有十几万步骑,这一点眭固也曾提起过;只不过这十多万黑山军却是把男丁青壮都算在内,毕竟都是啸聚山林的土匪嘛,只要是稍大点的男丁便是兵士。”
“黄巾乱贼都是这样,嘉早已司空见惯了。”郭嘉应声附和道。
说完话后,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心存顾忌,欲言又止地张着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看到郭嘉神色有异,李利微微一笑,低声道:“奉孝是不是想问,为何我军将士都不知道张燕率部投效之事?尤其是他们左臂上的白绫,我军根本无从得知此事,因此他们系不系白绫都没有实际用处?”
“正是。”郭嘉应声说道:“既然黑山军已经投到主公麾下,可主公却为何迟迟没有下令我军将士识别白绫,以免误伤他们?”
“无它,因为张燕见到我的招降信后整整拖延了九个月,直到三天前才下定决心。故此,说实话,我并不信任他,就像他信不过我李利一样。”
说到这里,李利目光深邃地看着已经冲进盟军右翼战阵的龙骧营将士,沉吟道:“信任是建立在双方目标一致且有共同意愿的基础之上,而不是单方面的信任。
既然张燕一直犹豫不决,直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才下定决心,那么他就需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并证明黑山军实力强大。惟有如此,才能弥补他之前犯下的过错,重新建立信任关系。否则的话,我招降黑山军又有何用?当真以为我李利治下的西凉各州郡一律来者不拒吗?
当今天下,战祸不止,数以百万计的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孤苦无依,冻死饿死的人不在少数。与其招降一群为祸多年的强盗草寇,还不如多收留一些流民和逃难的百姓。退一万步说,张燕接到我的招降信后百般推诿搪塞,前后拖延九个月,而今我李利接到他的降书后难道就一定要立即表态吗,拖延四五天不算过分吧?
是以,此次决战,黑山军必须要为此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必须作为先锋冲锋在前,直到大战结束。否则,我便连他们一起灭了,省得浪费粮食!”
“呃!这???主公所言极是。”郭嘉闻声错愕,心神震动,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主公李利铁血无情的一面。
在此之前,郭嘉印象中的李利一直是性格宽仁、胸襟豁达如大海般的开明君主,从未见到过李利如此冷酷无情的处事手段。这让郭嘉一度怀疑李利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这般霸主地位的,自古以来,何曾有过宽厚仁慈的君王能够成就霸业的?
自古成霸业者,无一不是铁血无情的雄主,可以有恩威,可以有暴戾和凶残,甚至可以狡诈多疑且反复无常,却唯独不能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一旦君王心存妇人之仁,处处彰显仁慈和宽容,那无疑是自取灭亡之征兆,早晚必被他人取而代之,沦为枉死冤魂。
此时此刻,郭嘉终于见识到了主公李利铁血霸主的手段,一念之间便决定了数十万黑山部众的生死,并且毫不犹豫,一字一句尽皆掷地有声。欲成大事,就该如此,古之帝王皆如是。
然而,欣慰之余,郭嘉又感到一阵后怕,因为他在李利面前一向是直言不讳,甚至还曾言辞凿凿地传授李利帝王之道。
可笑的是,直到此刻,郭嘉才恍然发现主公李利深谙帝王心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有深意。李利很多不经意的布局和举措都用意深远、润物无声,毫无轨迹可循,只有等到事实呈现在眼前时,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惟有细心观察揣摩之下,才能发现一鳞半爪的蛛丝马迹。如此细致缜密的谋略心计,滴水不漏的处事手段,深不见底的心胸城府,端是深谋远虑,莫测高深,恩威难料,令人无从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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