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董卓面有异色,李儒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因此心中并不在意董卓气急失言。
但是,李儒仍然没有放弃初衷,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相国,万里江山,千秋功业,与一个女子相比,孰轻孰重啊!倘若因为貂蝉而失去吕布的效忠,那就是舍本逐末,得不偿失呀!曰后即便相国登上帝位,又有谁能替相国征讨四方,谁又有吕布这般骁勇善战呢?”
董卓闻言不禁露出一丝颇为自得的笑意,说道:“文优言过其实了。咱家纵然没有吕布相助,不是还有贤婿李利?李利麾下骁勇悍将颇多,领兵征战以来,攻无不取战无不胜,远胜吕布多矣!”
“这、、、、、、。”李儒闻听此言,顿时哑口无言。
的确,凉州李利所拥有的实力远胜吕布。单以个人能力而言,李利无论是心胸气度和文治武功,都是当世雄主之资。对,李利是雄主,而不单单是骁勇善战的将领。
这一点,李儒通过最近与李利的接触,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他此时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董卓,而这也是他刚才刻意忽略李利的直接原因。
凭心而论,李儒自认与李利相交甚欢,同是李氏后人,如今又是连襟兄弟。与情与理,他都不应该在董卓面前对李利说三道四,更不能告诉董卓,李利胸怀大志,绝非池中之物。这样做,他难脱挑拨之嫌,甚至还会被董卓误以为是嫉贤妒能,肆意诋毁李利这个妹夫。
然而,李儒十几年来将全部心血都寄托在董卓身上,眼见大业可成,他又怎能对董卓有所隐瞒呢。况且,一直以来,董卓待他甚厚,多番栽培,将他视为心腹亲信,还将女儿嫁给他,可谓恩深似海。
反复掂量后,李儒还是决定据实禀报,借此打消董卓倚仗李利的念头。但见他对董卓恭声说道:“既然相国提到李利,那有些藏在微臣心里很久的话就不得不说了。武威李利,虽是相国麾下将领,而今又是相国爱婿,但他和吕布断然不能相提并论。
吕布其人,自恃骁勇,武艺冠绝天下,妄自尊大,傲视群雄;然则,他却是个有勇无谋之人,趋名逐利,却又贪婪无度。这种人勇则勇矣,却不足为惧,也很好管束,只要相国手里有他期盼得到的东西,他就会任凭驱使。
但是,武威李利则不然。李利其人心志坚韧,心机深沉,处事谋而后动,行事不拘一格,胆大心细;说他是雄才伟略,大度雅量,气吞山河,亦不为过。短短一年时间,他就拥兵数万,虎踞凉州,麾下谋士猛将颇多。由此不难看出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更非久居人下之辈。相国若是想让他领兵征战,扫平天下自然不是难事,甚至其战绩将远远超过吕布,十载之内便可一统天下。但微臣担心,相国重用李利,最后恐怕会尾大不掉,驱虎不成,反倒是养虎为患,以至最终会被猛虎所伤,悔之莫及。眼下李利虽有精兵强将,但终归偏居一隅,视野偏狭,又有韩遂、马腾等诸侯掣肘,难成大事。但是,一旦李利跳出凉州囚笼,率领大军前来长安,那便是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一发而不可收拾。如此以来,长安城究竟谁属,尚未可知啊!
如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人心叵测,忠歼难辨。微臣所说的这些只是一己臆测之言,如何抉择,还需相国慎重斟酌。”
李儒这番话说得很透彻,使得董卓撇眉沉思良久,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变幻莫测。
沉思半晌,董卓审视着李儒,死假亦真地沉声道:“看来文优很看好李利,你们连襟二人一文一武,若是能够效忠于咱家,自是相得益彰,文武合壁,咱家的千秋大业必然可成,君临天下。只可惜咱家能得到你的竭力辅佐,却无法得到李利的忠心投效。他毕竟不是咱家一手扶持起来的,即便是他对咱家忠心耿耿,咱家也未必信得过他。世事难两全,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儒看到董卓沉思这么久却说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顿时心中有种明悟。他知道董卓不是没有看出李利志向远大,绝不是屈居人下之人,恰恰相反的是董卓早就对李利有很深的认识,甚至暗自思量过如何拉拢李利。怎奈李利太有主见了,行事滴水不漏,根本不给董卓任何敲打他的机会,从而杜绝了董卓对他先敲打再封赏的恩威手段。如此以来,只要李利不主动反叛,董卓对他就无计可施,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进一步可以依附董卓,退一步可以拥兵自立。
这才是李利最难收服,也是最高明的地方。他做任何事都留有余地,给别人留个台阶可下,也给他自己保留足够的进退空间。然而,一旦他不留余地的时候,那必然是胜券在握,有信心、有实力一举覆灭对手,如此他才会放手一搏,斩尽杀绝,不留余地。
再加上李利与李傕之间的叔侄关系十分模糊,或者说暧昧,时而亲近,时而疏远,让人很难看清楚他们之间在玩什么把戏。正是因为有这份不确定姓存在,西凉军中上至董卓,下至军中各个将领,对于他们叔侄二人都心存疑虑,不敢与他们为敌,也不会与他们走得太近,若即若离,相安无事。
如此一来,就连董卓也对李傕和李利二人既用又防,始终保留着一份戒备之心。与此同时,即便李家叔侄二人犯了过错,董卓也不能把他们怎样,更不可能处罚他们,只能装作不知道,不在意,不问罪。
梳理思路之后,李儒恍然发现自己还是被李利和善谦卑的表象遮住了双眼,远不如董卓对李利的了解透彻。由此他不由想到董卓虽然年纪大了,但心胸气量却愈发深不可测。很多事情,董卓自己并不是不明白,也不是昏聩无能,而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有意纵容,放任自流,颇有无为而治的意思。
莫名地想到这里,李儒满脸惊骇地看着董卓,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董卓心里比谁都清楚局势,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为什么?
顿时间,李儒脸上满是悲愤绝望之情,看着董卓的眼神充斥着疑问和质询之情。他毕生的心愿就是辅佐董卓建立不世功勋,问鼎天下,名留青史。然而,董卓却有一种猛虎迟暮的颓废和不作为,任凭局势分散衰败,只顾着尽情享乐,除此再无其它。
此时此刻,李儒心中除了失望之外,就是绝望。
陡然,只听董卓神色黯淡地幽幽说道:“咱家膝下无子,董家嫡系子弟中也没有可以托付大事之人,如今咱家的四个女儿全都嫁人了,咱家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人这一辈子,短短数十寒暑,想争取的,想得到的,别人想得到却得不到的,咱家都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待做完最后一件事,登基称帝,高居九五之尊,至此咱家夙愿得偿,再无所求。吕布桀骜不驯,反复无常,趋名逐利,但他终究是咱家的义子,也算是我董卓唯一的子嗣。咱家能给他的,全都给他;不能给的,他即便是惦记着也没用,除非他敢弑父弑君!貂蝉是咱家的命根子,任何官职和金银咱家都愿意给他,唯独貂蝉不能赐给他。明天咱家就敕封吕布为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信他会满意的。”
李儒此时已经无话可说了,神情木然地点点头,再无言语。
董卓看着李儒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起身向后院走去。临近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来,扭头对李儒说道:“咱家百年之后,文优可在吕布和李利二人之间择其一人辅佐。不过咱家觉得你应该选择李利,因为他才是成大事之人!”
说完话后,董卓再次迈步走向后院,脚步显得很轻飘,步幅蹒跚,臃肿的身形很突兀地显现出一丝萧条之感。
“李利?”李儒沉吟着目送董卓的背影离去,低声自语道:“小婿领命。”随即他大步离开大堂,神情冷峻地朝府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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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府后院。
董卓与李儒说完话后,独自在书房里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时,他才起身离开书房,双手用力地揉揉脸颊,随即脸上的神情顿时为之变化,又恢复了笑眯眯地神情,神色张扬跋扈,眼神睥睨天下。
须臾间,董卓还是别人熟知的董卓,上午与李儒的那番交谈,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貂蝉,看看这是什么?呵呵呵!”乍一走进寝宫,董卓便拿出小皇帝刘协的罪己诏摆在摆在貂蝉面前,沾沾自喜地笑着说道。
“啊,这是陛下的诏书!呃,怎么会这样,陛下自己数落自身的罪责,自古至今哪有这样的圣旨?”貂蝉极为诧异地说道。
董卓笑呵呵地将圣旨交到貂蝉手里,揽着貂蝉的纤腰,笑着说道:“这是上午你父亲送来的。他把这份诏书叫做罪己诏,意思就是说小皇帝自觉不配号令天下,要让贤了!哈哈哈!”
貂蝉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之色,一闪即逝,随即神色茫然地问道:“陛下年幼,至今已无兄弟,他还能将皇位禅让给谁?难道是、、、、、、相国?”
“哈哈哈!”董卓开怀大笑道:“美人儿真是聪慧乖巧之人,一猜即中。等咱家做了皇帝,美人就是名副其实的贵妃!哈哈哈、、、、、、”
“妾身多谢相国、呃,陛下厚爱!”貂蝉风情无限地嫣然一笑,欠身施礼道。
貂蝉媚骨天成的笑脸,看得董卓神情一震,脸上陡然浮现出一片呆滞之色,眼神浑噩茫然,眉头剧烈颤动,额头上的皱纹莫名凸显出来。
呆愣好半晌之后,董卓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能博美人一笑,咱家决意即大位,登基为帝,君临天下!哈哈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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