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神仙 第一章 青城山下青衫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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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七月，蜀地已入盛夏，烈日炎炎，烧得人心慌。那青城山山高林密，却比平地阴凉。七月十四这天，因凌晨下了暴雨，旭日初生时，山中水气未散，山风一吹，隐隐发寒。山道上走下来一个穿青衣长袍的小伙子，撑把纸伞，那长袍料子极好，又柔又飘，小伙长得也很是俊俏，高高壮壮，一张娃娃脸，十八岁看着只有十五六岁。小伙步子踩得很稳，未行几步，回看烟岚，满目感怀，今日一别青城，大概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待到日头跳出云海，小伙把伞收拢，准备下山，刚一抬脚，忽见一人足踏青云而来。小伙上前拜见：“应如龙见过吴师兄。”那吴师兄一脸倨傲：“我有掌教师尊法旨在身，有一事问你，你须得据实相告，否则皮肉遭殃。”小伙答道：“不知何事惊动掌教真人，还请吴师兄示下。”“罗无极祖师可是把他的掌中乾坤神通传给你了？”

应如龙听得此言，浑身一颤，急道：“吴师兄，应如龙在山中修炼十一年一事无成，法力未曾炼出一丝，至今仍是凡身，罗无极前辈怎么可能作无用功，传我神通！”吴长乐冷冷笑道：“怎么不可能？你在山中十一年，祖师日日供你以灵丹仙药为食，甚至为你找来七宝灵丹服用，待你亲厚至极。便你未炼出法力，他未必不会传你神通！”“吴师兄！应如龙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吴师兄若是不信，可与我去罗无极前辈座前对质！”

“找祖师对质？祖师早已闭关，岂能打扰！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我以搜魂法一搜便知！”说话间，吴长乐到了应如龙身前，手绽蓝光，劈头而来！“吴师兄！修家不可对凡人动法！你敢违抗修行界规！”“修行界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修行界规！”手掌落下，应如龙面目狰狞，吴长乐满面寒光：“知道吗，其实你身上有没有掌中乾坤并不重要。”

山风呼啸，唯余此声。

过了一刻钟，应如龙用伞撑着，半跪在地上抽搐，吴长乐立身在侧，冷着脸说道：“居然还能挺过来，你这十一年倒没白过。可如果我是你，我宁愿刚刚死过去，也不会选择被丢下山崖，再遭一次罪。”应如龙喘着粗气对吴长乐说道：“你要杀我，只需一剑，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你魂归地府之后，自己问判官吧。不对，你灵魂被伤，身死则魂消，没有以后了。”

“我知道！你们在怕！怕罗无极前辈找你们算账！所以才废这些手脚！可惜，罗无极前辈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我公道！”“还你公道？哈哈哈！真真好笑！也罢，就让你抱着这个希望死，算是我给你的恩典。”

话音一落，应如龙滚落山崖！

“吴长乐！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你死之后，师尊传我青城秘典，我有无上法门在手，谁能给我报应！”

短短片刻，应如龙耳边就只剩下呼呼风声！视线渐渐模糊，思维渐渐凝结！灵魂受伤的症状在此时爆发，不得不说帮了他一个大忙！没让他在半空被吓死！

“爸妈，老弟，这次真的永别了……”

嗡！

轻轻一声响，成了应如龙当天最后的记忆！

当他再次醒来，日正中天，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浑身骨架跟散了一样。“吴长乐把我打下山崖，我不是应该死了吗？”开始应如龙脑子还有点不清醒，等恢复了点精神，才发现自己被一棵横长在山崖上的大树接住，所以没摔死。

此树不知何种，受了应如龙从上方坠落的巨力，竟然连叶都未伤一片！整棵树就像一颗放大弯折的蘑菇，树冠之外再无枝叶。树干有鳞且粗，需得数人合抱，长不过两米，被树冠完全遮盖，直直得地扎进山崖里。应如龙正好躺在树干拐弯的地方，被手臂粗的树枝夹着，没有滑落的危险。等他精神再好一些了，再看山崖那边，发现崖上有一山洞，一人来高，被树叶挡了，不甚明显。

“哈哈哈！吴长乐！你这个杂种！老子没死你能怎么样！来啊！你再来杀啊！狗东西！呸！”尽管大树下仍是悬崖峭壁，进退维谷，可劫后余生的感觉依旧令他畅快不已。

玉兔东升之时，应如龙有了些力气，慢慢坐起，倚着树枝，向山洞爬去。山洞并不深，借着零星月光，应如龙小心扫了一圈，用伞敲打山壁，并未见到蛇虫蚁兽跑出来，这才进了洞。

叮咚，叮咚。

“有水！”

应如龙精神一振，无力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走到尽头，此处竟比洞口还亮，一线天光自天而降，集在一汪清幽幽的潭水里。应如龙一头扎进去，灌了一肚子水才抬头喘气。

“呜。”

之前晕了多久应如龙不知道，反正今天被烤整整半天，滴水未进，差点就成了人干。现在潭水入肚，久旱逢雨，甚至连坠崖的伤都彷佛痊愈了，怎一个好字了得！

歇了一阵，应如龙借着天光四下一看，这才看见潭边长着一株矮矮的灌木，彷佛碧玉雕琢，顶上一枚果子，婴儿拳头大小，殷红如血，暗香浮动。

“有吃有喝，老天果然照顾我。”

应如龙修仙十一年虽未炼出半点法力，可他十一年里吃的灵药灵丹绝对比青城仙门任何人都多！只是一眼，他便看出这果子不凡，定是一枚灵果，食之虽不知何用，但肯定能饱腹，对他无害！

摘下来丢进嘴里，应如龙还没嚼，便觉得一道暖流滑进了喉咙。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可马上，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火！

一道火焰在其腹中点燃！越烧越烈，朝心脏冲去！

“啊！”

应如龙亲眼看见心口越涨越大！越涨越大！就在他以为快爆了的时候，那心口又猛然收缩！下一秒，他全身毛孔都炸出血箭！血中泛金，一落地，全部成了金红色火焰！

受此重创，应如龙立时晕了过去，形如一具干瘪的木乃伊！

朵朵金红火焰须臾连成一片，瞬间把应如龙的长袍毛发化作青烟！眼看着，应如龙的身体就要步上后尘，洞中灵气忽起动荡，仿若风雷齐降，地涌岩浆，乱成一团！

那应如龙体内炸出的血液本来全部都燃成了火焰，便是落在水中的也不例外！偏偏落在那把一直被他用来当拐棍的纸伞上的血液，不仅没烧成火焰，反而一点不剩被纸伞吸了进去！就在应如龙要被烧成灰的霎那，纸伞忽绽亿万光华，飞临应如龙之上，伞面一展，竟撑起一座灿烂华盖！流光溢彩，垂下华丽丝绦，放出光影幢幢！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层层天宇！重重妙境！浩浩无边！

华盖轻旋，那金红火焰尽数被压伏在地！

只闻一声清越如笙箫的凤鸣，应如龙心口炸开裂缝，又再射出一道血箭！落地成火，火势熊熊！然华盖始终不变，轻轻旋转，眨眼就把烈焰再次控制！

凤鸣声又起，血液如岩浆从应如龙心口涌出，其势不汹，却滔滔不绝！金红火焰暴涨一尺！火舌不断舔舐华盖支柱！那华盖只转速加快一分，两者竟成相持之势，一个在应如龙身上肆虐，一个护住应如龙性命，两不相让！

顷刻，应如龙心口流出来的血液都成了金色！洞中金焰再不见一点血红！当火势涨到最烈的刹那，那华盖猛然一降，准确无比压在应如龙心口上！

一个瞬间，时空凝固，一切停止流动！

一个瞬间，极静而动，所有金焰往应如龙心口倒灌！

一个瞬间，极动而缓，又有金焰从应如龙心脏涌出，由内而外，由头到脚，密布全身，眨眼就不见了应如龙的身体！

一个瞬间，金焰温温如水，合成一团，其形如卵，没了焚灭万物的凶狠，蕴含勃勃生机！

当火化卵，那潭边的灌木忽然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结作巢状，托住火卵，悬于水面，华盖将火卵遮了，依旧轻转，天光照射，便撒下辉煌！

水，火，树，伞，洞，和谐到了极点！

玄之又玄，造化生矣！

应如龙睁眼时正身处绝高天空，看见周围白云朵朵，罡风烈烈，身下苍茫大地微小如模型，吓了好大一跳！张嘴哇哇大叫！

可喊是喊了，力气使了，就是没有声音！

“难道我哑了！”

应如龙正焦躁不安，忽然一阵他从未听过的鸣叫声响起！四下一扫，更是震惊！

左右巨翼，一扇可遮天宇！五彩翎羽，不见一丝杂色，放着金辉，比太阳还要耀眼！

“我是人！怎么会变成鸟了！不对！”

又有庞然巨物从眼前闪过，翎羽似玉雕琢，却比世上最温润的玉还要剔透晶莹！色做五彩，迎风轻颤，流光飞舞！

应如龙细心一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并不是他变成了鸟，而是他不知为何来到此处，以旁观者的身份，亲历一个神话故事的发生！

传说，太古之时，天地神兽，金凤玉凰，精气交融，阴阳相和，孕育神奇！

“天呐！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刚认出眼前的两大神鸟，是只在神话中存在，传说太古之后便消失于三界，去三界之外追寻更高境界的至尊神兽，就落在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鸟巢里！

天地间，最尊贵华丽的鸟巢！

凤凰巢！

“传说金凤玉凰的凤凰巢是用天地间第一棵梧桐树搭建的，这莫不就是了！”

应如龙还没来得及瞻仰这棵珍惜程度与金凤玉凰相比也不遑多让的梧桐之祖。天上，凤凰和鸣，琴瑟相合！两大神鸟翩翩翔舞，金玉齐辉，连太阳月亮诸星都掩盖了下去！照得天地只剩两种颜色！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金玉二色慢慢合拢，最合和成一团灿灿血红，落进凤凰巢，把应如龙也挤了出来。

凤凰绕树三匝，笙箫鼓鸣！血红应声收敛，梧桐之祖亦渐渐缩小，最后血红变成了婴儿拳头大小，梧桐之祖高不过一尺，一起缩进了下面山腹里，被周边梧桐林一掩，完全不见了踪影！

之后沧海桑田，天地变幻，连原本满山的梧桐都渐渐消失殆尽，那一株碧玉雕成的灌木始终托着血红果子，不言不语，长在幽洞潭边！

“这这这……”

应如龙要是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他真是白活了！

他一口吞下去的果子，竟然是这般匪夷所思的来历！

陡然，一切景象化作云烟散去！

应如龙直接站到了金凤玉凰两大神鸟面前！

连受惊的时候都没有！

两大神鸟，无量真身直接朝他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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