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这城墙可比南京城的气派很多,不愧是京城啊。”
杨廷枢看着城墙,很是感慨,但身边的郑勋睿,没有多大的反应。
已经是崇祯四年正月十五了。
时间过的很快,腊月的时候,郑勋睿再次去了苏州,这一次也就是停留一天的时间,在文府吃了一顿中饭就走了,没有停留,如今想起来,唯一的印象就是见到了文震孟的夫人戚氏,戚氏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看上去很是慈祥。
郑勋睿依旧没有看见文曼珊,这位未来的娘子。
杨廷枢正月初二就到了南京,这让郑勋睿怀疑,大年三十的时候,杨廷枢是不是也在路上奔波,正月初四两人就从南京城出发,前往京城了。
杨廷枢的身边依旧是杨忠跟随,郑勋睿的身边则有郑锦宏、洪欣涛、洪欣贵和洪欣瑜四人跟随,这样的随从架势,已经很排场了,郑勋睿曾经真正见识过洪欣涛等人的本事,在护院训练的时候,十来人徒手都难以靠近,从功夫的层次上面来说,洪欣涛等三兄弟可谓是真正的高手,况且经过了一年时间的训练,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都表现出来了一种气势。
返璞归真是功夫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说一个人看上去咋咋呼呼的,好像很是勇猛的样子,大块头大肌肉,这样的人不是最厉害的,真正的高手是看上去很是平静、几乎没有什么异常,爆发的那一刻如同猛虎下山,瞬间制服对手,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洪欣涛等人表现出来的就是这等的气势,配合以军人的纪律,可以说是最为合格的亲兵,有三人在身边护卫,安全方面是绝不用担心的。
正月初四出发,正月十五元宵节抵达京城,十三天的时间,这个速度并不是很快。
一行人从南京出发,经过滁州、凤阳和徐州,进入到河南,接着取道山东进入北直隶。
这也是所有南直隶举人选择的路线。
很多的新科举子早就来到京城,甚至春节都是在京城度过的,郑勋睿一直都不是很着急,南京到北京足足有两千四百里地,快马加鞭也需要十日左右的时间,而且还要保证天气好,遇见大雨或者是大雪天气,肯定是耽误时间的。
正月正是最冷的季节,给郑勋睿的感受,就是如今的气候很冷,冷的让人有些难以承受,他身穿的是貂皮棉褂,外面套上厚厚的棉袍,骑马的时候依旧是浑身冰凉,越是靠近北方,气候越是干燥寒冷。
一路上看到的情形,让郑勋睿的内心发寒。
离开南直隶,进入河南之后,繁华的情形彻底消失,尽管是春节期间,可是沿途见到的百姓,衣不蔽体的情形很是常见,寒冷的冬天,居然能够看见没有穿鞋子的小孩,山东本是大明比较富庶的地方,情形也好不到那里去,时常能够看见流民。
春节期间出现流民,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异常震惊的杨廷枢,问过这些流民,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登州和莱州等地,杨廷枢百思不得其解,登州和莱州是朝廷重点护卫的地方,这些地方集中了大明的不少军队,内阁辅臣徐光启以及登莱巡抚孙元化,正在这里训练大明的新军,这些地方怎么会出现流民。
郑勋睿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徐光启和孙元化训练的新兵,绝大部分都是原来毛文龙的属下,这些辽东汉人,生性凶猛,打仗敢于拼命,可是致命的缺陷就是没有军纪的约束,要知道毛文龙的属下,很多都是海盗和囚徒出身的,个人素质低下,没有修养,更没有什么道德感,徐光启和孙元化都是文人,不了解军队的特点,他们注重的是火器的配备,没有注意军官的选拔和军纪的约束,这就留下了巨大的隐患,军士骚扰和劫掠百姓的情况时常出现,如此的情况之下,遭遇劫掠的农民,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选择流亡。
按照历史的发展,登州和莱州马上就要发生巨变,知道这一切的郑勋睿,暂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他尚无实力去改变这一切。
进入到北直隶,看见的情形更加令杨廷枢和郑勋睿心寒。
在保定府周边,他们看到了断壁残垣,看到了无数的新坟,看到了神色木然的农户,这些都代表了后金鞑子曾经在这里肆掠,不知道多少的青壮被劫掠到辽东,也不知道多少的女人遭受了侮辱,更不知道多少的老弱妇孺被残杀。
后金鞑子已经成为北直隶百姓的梦寐,不管是士大夫,还是百姓和农户,遇到了后金鞑子,都是人财两空、家破人亡的结局。
沿路看见的严酷现实,让郑勋睿内心的紧迫感增加了,穿越两年多时间了,他依旧没有什么作为,曾经以为剽窃了一些诗词、成为应天府小三元、南直隶乡试解元郎而自豪,可是在严酷的现实面前,这些所谓的自豪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他沉湎在自我满足的氛围之中,不能够迅速想到办法,开辟出来一条发展的大道,那么十多年之后,他也和这些遭遇后金鞑子劫掠的士大夫、百姓和农户一样,成为一破黄土。
八百护院,能够保护郑家的安全,也面前能够保护他个人的安全,但是面对成千上万的造反农民,面对气势汹汹、强悍的后金鞑子,能够有什么作用。
任何的说教都是没有作用的,任何的炫耀也是无聊的,面对日益严峻的局面,唯有自强自立,才能够找寻到真正的出路。
“清扬,你想什么啊,难道你来过京城吗。”
“我是第一次来到京城来,城墙真的是高大啊,不过这高大的城墙,真的能够抵挡一切吗,哦,说笑了,我刚刚想到了路上看见的一切,发出了一些感慨。”
“其实我也想到了,正是因为如此,你我才需要更加的用功,争取在会试和殿试上面,取得好的成绩,那样我们才能够为朝廷提出来建议的。”
郑勋睿看着杨廷枢,微微点头,但脸上没有表情。
留在京城有什么用,和等死差不多,就算是状元,也就是进入翰林院,成为从六品的修撰,每天都和古书打交道,从中间吸取所谓的治国理念,偶尔能够给皇上提提建议,运气好的话,能够和皇上谈话,引起皇上的重视,为他日进入内阁打下坚实的基础。
和平年代,这是攀登高峰的最佳途径,动乱年代,这就是自我毁灭的最佳方式。
动乱年代,不仅仅是下面的事情多,朝廷里面也得不到安生,党争、愚忠、廷谏、弹劾等等事情,此起彼伏,消磨了时间,打灭了意志,最终让绝大部分的文武大臣变成了墙头草,趋利避害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而且在朝廷里面做官,还有一个资历和年龄的问题,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事情,郑勋睿才刚刚十七岁,这样的年纪,就算是成为状元,也就是引起众多人的惊诧,认为你的学识非常不错,但你真正想着说话有作用,或者是掌握实际的权力,那就需要慢慢熬,在翰林院熬上十年的时间,到了二十七岁,能够被启用就算是很不错了。
十年之后大明是什么情形,那就到了崇祯十四年,李自成的力量强大到惊人的程度,后金鞑子已经有了入主中原的全部部署,而且一步步开始实施了,等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郑勋睿都没有能够力挽狂澜了。
郑勋睿对所谓的内阁辅臣是嗤之以鼻的,能够有什么作用,除开在内阁里面争权夺利,还能够做什么事情,一旦遭遇到诸多事情,朝局出现动荡,内阁大臣首先就要站出来承担责任,而且内阁大臣还要时时刻刻注意周遭的攻击弹劾,需要有自身的小圈子,需要有足以依靠的力量,譬如说东林党什么的,这样的耗日子,没有任何意义。
郑勋睿需要的是在地方上发展。
这样想是容易的,可真正的做到是不简单的,除非你是三甲的同进士,那样吏部可能让你到某个地方去做知县,至于说一甲和二甲,绝大部分都是进入到翰林院,状元册封翰林修撰,榜眼和探花册封正七品的翰林编修,其余的成为翰林院庶吉士。
郑勋睿只能够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是能够想到办法的。
慢慢靠近京城永定门的时候,郑勋睿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威严和责任,这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他注意看了看四周,进出南门的人还是不少的,守卫城门的军士,站的很直,大概因为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若是表现不好,很可能失去差事。
身边的杨廷枢,则是满脸的期待。
郑勋睿没有想到的是,杨廷枢也是第一次到京城来,按说杨廷枢这样的官三代,到京城的机会是很多的,可惜他还是想错了,那些所谓的官二代和官三代,除开是纨绔之徒,其余人读书是非常努力的,县试、府试、院试和乡试,一层层的考试,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就算是游历也是在附近,谁会无事到京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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