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渐亮,日自山后升,有微风动,晨露坠地无声。
一夜好睡,言诚第一个起身,就着晨光活动筋骨。
高闯第二个醒来,揉着眼自毯子中爬了出来,摇醒了身旁的胡二典:“起来,打只野鸡来。今早我要煮鸡皮粥。”
“这名字好难听。”胡二典笑,“听着便让人想起鸡皮疙瘩。好没食欲。”
张海也被惊醒,坐了起来说:“能吃便好。”
“你懂什么?野鸡肉质一般,最好的地方却是皮。”高闯说,“配上我独门秘制手法,煮出的粥能馋死你们。”
“之前可未曾听你说过。”胡二典说。
“咱们村边野鸡珍贵,好不容易得了一只,哪敢让你们知道?”高闯嘿嘿地笑。
“臭小子还藏私?”胡二典瞪眼,向张海使个眼色,两人一起将高闯扑倒,好一通咯吱虐待。
一旁帐篷中,云襄儿和龙兰亦被吵醒,在帐内简单梳理了一番后走了出来。
三个少年见师父出来,不敢再闹,胡二典到周围转了一圈,打了一只野鸡回来,张海忙着生火烧水,不久,高闯便动起手来,剥皮去毛,熬煮鸡皮粥。
不久之后,香味自锅中溢出,众人闻到都觉得有些饿了。
“好香。”此时,有感叹声自林中传来。
接着,便有一道身影缓缓而出,负手向这边而来。
那人一身灰袍,面带着一丝倦容,眼圈有些发黑,似乎长途奔波一直不得休息。
“相遇是缘。”言诚说,“阁下若有兴趣,不妨尝尝。”
“好。”那人点头,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也不看众人,只盯着那锅。
高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见师父等人都没有说什么,便也不敢乱说什么。不久之后粥煮好,他从云襄儿那边取了碗勺盛粥分给众人。
那灰袍人也不多话,接了过来也不说谢,拿起勺子便喝,啧啧有声,吃得极是香甜。
却一个谢字也没说。
高闯不由不喜。
众人无语,用罢了早餐,三个少年便开始收拾器具,洗刷餐具。
灰袍人拍了拍肚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他面上带着笑,冲言诚点了点头:“我已两人天水米未进了。多谢。”
“客气。”言诚拱手,“出门在外,互相照应原是应当之事。”
“陌路相逢,能赏一确定粥喝,也算是恩情。”灰袍人说。
说着,拱手一礼:“在下戴莫,见过言大师。”
“阁下认得我?”言诚问。
“自然。”戴莫点头,“我一路追来,为的便是你。”
“阁下是龙泉谷的人,还是荆原将领?”云襄儿皱眉相问。
“荆原西北境小城守将。”戴莫答。“收到龙泉谷之令,等候言大师一行多时,但久候不见,仔细一查,才发现言大师聪明至极,竟然选了这样一条路。”
“于是你便一个人追来?”言诚问。
“是。”戴莫点头。“功劳这东西越分越少,自然应该全加在自己一人身上。况且,我虽不才,亦已达到极念之境,一人,足矣。”
他微笑:“念在赏粥之恩上,我下手时会让言大师痛快些,不会有太多痛苦。”
“什么?”高闯三人大怒,丢下手里碗勺冲了过来。
“好不要脸!”高闯怒喝,“把刚才吃我们的东西都吐出来!”
“念在粥的分上,我不杀你们三人。”戴莫看也不看三少年一眼。
那便是最彻底的蔑视。
张海目光阴沉,也不说话,只是从腰后拔出了短刀,躬着身子便打算向前冲。
几日相处,云襄儿已然知晓他们脾气禀性。高闯心怀正义,最看不过去的便是不平之事;;胡二典射艺不赖,有头脑善思考;张海勇武,不多话,但却敢拼命。
此时,这少年面对极念境强者竟然敢拔刀,云襄儿自然知他下一步便会出手。
“张海,退下。”她微微皱眉。
胡二典机智,立时一把拉住张海,向后退去。
“说过不杀,便不会杀。”戴莫冲着云襄儿一笑。“云姑娘若不还手,我亦不会杀你。只会将你押到龙泉谷。”
“你办不到。”云襄儿摇头。
然后望向言诚。
龙兰的眼神已然渐渐变化,隐约要变化成龙眼之形,却是已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你们不必出手。”言诚轻轻摇头,缓步向前,向着戴莫一拱手。
“银光城战国首徒,言诚。”他说。
“荆原西北边城守将,戴莫。”戴莫亦拱手。
“请。”言诚摊掌,指向林间开阔之地。
“请。”戴莫点头。
两人缓步向前,离开营地,来到那一片空地上,相对而立,四目对视。
“果然是少年英杰,人中龙凤。”戴莫打量言诚,缓缓点头,慢慢称赞。
“只可惜,却就要死了。”他叹息,“不过你放心,我之前说过,会让你……”
言诚笑。
于笑容绽放之间,念动。
嘲风念起,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天地之间四散开来,将戴莫裹在其中。
戴莫皱眉,他隐约感应到有一股力量正在四下里悄悄蔓延,但却并不知那力量代表着什么,亦不知应如何阻止。于是,便只能运起念力,布于身周。
但这种念力防得了火焰横空,防得了烈风伤人,防得了刀,防得了剑,却防不住嘲风的念。
因为,嘲风只是在看而已。
看,并不是伤人之举。所以,便不是攻。
不是攻,又如何防?
极念初境强者,进入此境大约两年左右,实力中等,离中境尚有一段距离。若是勤加苦修,也许三年内有希望达到极念中境。
言诚看着对方,嘲风念外放,带回外界的信息,带回敌人的情况。
于是,对方的实力,便于顷刻间了然于心。
初境强者,不必近身便可动念伤人,只不过其攻击距离只有三十丈左右。
三十丈……也足够杀我了。
言诚摇头一叹。
一叹之间,有声起。
那声演化,随声动念。
是囚牛念。
囚牛好音,因此常守于琴头。那个世界的人知它心性,每每制琴,便总将它刻于琴上。
于是那琴便有了囚牛之灵,奏响的音律,便优美动听。
囚牛念起,那一声叹息便演化成了无形音律,传入戴莫耳中。那音悲伤,似失去了一切的女子,望着空了的屋哭泣,望着家人的坟哀号。那屋中曾有丈夫与孩子的身影,如今那为她带来快乐身影,已入坟中。
世间便只剩下她一个,孤单,凄凉。
戴莫心神震荡,隐约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名利有何用?家已然散了,命已然没了,再盛的名,再大的利,又有何用?
一时间,他竟差一点丧失了争斗之心。
但极念境强者,岂是易与!
瞬间,强大的意念便生出警觉,他猛地一惊,随即大怒:“好手段!”
张手之间,天地念力随其而动,于其掌间演化成一巨鹰之形,猛地展开双翅,向着言诚直撞了过去。
念力化鹰,呼啸之间,震动天地之间的虚空,鹰之啸如锐利之剑,直刺而来。
鹰击长空,其喙如剑,刺向少年胸膛。
言诚目光一闪不闪,盯着那念鹰,瞬间,动了负屃念。
负屃念动,那念力之鹰便立时被这股念力包围,当它在空中飞翔之际,负屃念却已然让言诚知晓了它最强之处,与最弱之处。
好奇妙的感觉。
言诚目光闪烁,身影一动间,疾风念起,身影一时模糊,掠向一旁。
念鹰栩栩如生,看似十分灵活,但言诚掠去的方向,却正是它灵活性的极限,是它飞行时的死角,这一闪,它便一击而空。
戴莫皱眉,手腕一转,念鹰已然改变方向,绕了个圈再向言诚击去。
虽是绕了个圈,但速度亦是快如闪电。
言诚并不怕。
不但不怕,反而兴奋。
短短电光石火之间,他连用数念,未动手,却已然占了先机。
此时的戴莫,在他眼中看来不过是一个念力高于自己者,他再感受不到先前面对极念者时的那种压力与紧张。
不过,就是一个强些的敌人罢了。
他淡淡而笑,手掌一张,如同巨兽之口,向着那念鹰抓去。
饕餮念自掌中起,念力隐隐化成了饕餮巨口,在掌心处一下张开,向着念鹰咬去。
“找死。”戴莫摇头冷笑,以为这一击,便足以将少年击杀。
但刹那间,他怔住了。
只见念力之鹰与言诚的手掌方一接触,那锐利的喙便立时扭曲,然后一下消失不见!
便仿佛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一下咬掉吞下一般!
“这是什么?”他不由愕然。
言诚满心惊喜。
饕餮念,果然厉害!竟然连极念境强者的念术也能吞噬!
但他并不敢贪多。因为只是吞噬掉这小小的尖喙,便令他感觉到极为艰难,仿佛意念之中被压了一座大山一般。
于是他急忙抽身而退,张口之间,蒲牢念动。
“破!”
一声大喝,一道声波轰然冲出,撞在念鹰身上,念鹰身形一时风中凌乱,被撞出了几丈远。
好!言诚心中一喜,睚眦念再动!
立时,周四的天地念力便疯狂地涌向了他,虽然不能被他吸纳入体内念元中储存起来,却可以与他任意一念融合,形成惊人之势!
便是它吧!
言诚身形一转,挥手之间,一道水浪隐隐流动而出,化成了一道激流之枪飞射而出。
天地念力依附于那水枪上,令其势瞬间暴涨!
一枪出,天地惊,枪锋如电,一下刺入了念鹰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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